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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止心,形山

    这一瞬有很久,仿佛一切都平静下来。

    伏宁看到了自己,躺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刚得道的笑容。

    不远处,零星几把飞剑悬浮,即将被打落在地,而妖邪就站在一旁,虽然被煞气围绕着,也能感觉出它的得意。

    伏宁飘回自己身旁,将手搭在艮弦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弦中有一诀,叫止心,有一术,名形山。

    他心有所感,道弦微微颤动,一道玄妙至极的音律缭绕,使其心如止水、不动如山,万念不生。

    当伏宁再度有了思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却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花香以及婴儿的啼哭造成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他的心神不再受外物的影响了。

    漫长的一瞬过去,飞剑相继坠地,发出清响。

    这一声如春雷乍响,万物复苏,煞气呼号,树叶婆娑……自然之音纷至沓来。

    妖邪缓缓走到伏宁身边,低头俯视,意外地发现他还睁着眼,并没有彻底昏迷。

    “垂死挣扎。”

    它轻蔑地说道,抬起了一只脚,狠狠跺下去。

    “轰”的一声,尘土激扬,妖邪落脚处土地龟裂,但是伏宁却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妖邪的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脚麻吗?”

    妖邪还未有反应,一道璀璨剑光就斩去了它的三条胳膊。

    伏宁挑了其中最大的那只,拿在了左手,和自己的长剑比了比,然后一脸嫌弃地将其丢在了地上。

    “太小了,不能用。”

    “啊!”妖邪恼怒地吼了一声,边恢复身体边冲了过来。

    伏宁主动迎上,又是一剑,削去妖邪一条腿,拿起来比了比,同样丢到了地上。

    “短了,看来只能抽出你的脊梁骨做剑鞘了。”

    妖邪被他气得发抖,催动阵法,李家的祖坟一个接一个爆炸,四具骷髅以煞气做血肉,从中蹦出来,掰下两根肋骨作为武器,挥舞着杀向伏宁。

    伏宁伸出手,捻着道弦,外用止心诀,轻道一声:“定!”

    邪祟连同四个骷髅的动作应声而止。

    止心诀定身的时间取决于伏宁的修为以及消耗心神的多少,眼下他只是做个试用,也就能维持一息不到。

    这已经足够了,伏宁和邪祟的距离不远,刹那而至,转身就是一脚,踹在妖邪的胸口上。

    那颗圆滚滚的东西碎裂开来,邪祟也倒飞出去,摔在四个骷髅附近。

    这时定身时间才结束,邪祟发出凄惨的叫声,不断呼喊着:“我儿!我儿!”

    声音好似丧子的夫妇同声呼唤,让伏宁有些神情恍惚。

    “你们和李家还有清静观之间有什么旧怨,你是否受谁指使?”他突然问。

    妖邪挣扎着站起来,一语不发,恶狠狠地盯着伏宁。

    伏宁叹了口气:“那就安息吧。”

    他摊开双手,像在拥青山入怀。

    一个虚幻的投影出现在妖邪头上,与附近的山形无异,随着伏宁双臂下落,虚幻的山也沉了下来。

    面色苍白的伏宁望着一片狼藉的李家祖坟,沉默不语。

    这要是让李老爷知道他李家长辈的尸骨重见了天日,七零八碎的满山头儿都是,不知该作何想?

    妖邪被形山术压得形神俱灭,只留下一个假丹,这倒是没有出乎伏宁的预料。

    煞气阵法也在形山术落下去的那一刻被毁,危机解除。

    伏宁看向自身,稍显狼狈,但他觉得这不像一个中了花香,心神都衰弱到极致之后勉强战胜邪祟,又破除了阵法的样子,于是朝自己脸上咣咣来了几拳,才满意地点点头。

    查看了一下常规和玄定的情况,施法者已经死亡,花香正自行消散,他们二人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伏宁躺在他们旁边,呼吸急促,疲惫不堪。

    他不是在装,而是形山术的消耗太大,仅是借一座不足百米高的无名小山的形就这般费力,真不知像昆仑、五岳那种级别的又是什么境界才能去借。

    闭目养神约一刻钟,玄定常规相继醒来。

    鼻青脸肿的伏宁站起身,拱手道:“幸不辱命。”

    常规虽然晕得早,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此时也能猜出个一二,又见身上披着袈裟,就知自己的性命是被伏宁二人保下的,便躬身谢道: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他将袈裟小心叠起来,双手递还给玄定。

    玄定将袈裟收起,谢过伏宁。

    闲话不多说,伏宁将假丹捡来,对二人道:“它的身上也有这个,看来宁丰县才是那个掌握着宿妖法的人待的地方。”

    常规道:“可它已经死了,这事该如何入手?”

    “它是由三个极具怨念的阴魂组成,应该是一家三口。他们生前应该和李家、清静观都有瓜葛,我们可以从他们的身份入手,或许那个种下假丹的人和他们认识。”

    “伏兄说他们或许认识,从何判断而来?”常规不解。

    伏宁解释道:“我曾问过它是否受人指使,它选择沉默,拼死一搏,可能是有维护之心,故而大胆猜测,不过也不排除是被胁迫的。”

    常规和玄定认同地点点头。

    “我的两个师弟还在李家,我们先回去吧,顺便旁敲侧击一下那个李老爷,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常规说道。

    伏宁一指山头:“李家祖坟被妖邪搞成了这个样子,咱们该怎么说,二位有什么提议吗?”

    “这……”常规一脸犹豫,伏宁又看向玄定。

    玄定一本正经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建议不说话。”

    “……”

    伏宁、常规相顾无言,忽然觉得玄定可能并不像表面那样正经。

    之后三人赶回李家,半路上遇到了常规的两个师弟,询问之后,才知他们中了花香之后在李家晕倒,醒来之后意识到伏宁等人有危险,就连忙前往李家祖坟。

    见师兄等人没事,两个灵微观弟子也松了口气,与其一同返回。

    看到了等得一脸焦急之色的李老爷,三人还是决定将事情如实说出,只不过最终除掉妖邪的阶段被伏宁改了改。

    听到自家祖坟风水被毁,就连坟包都长倒了,李春生眼睛一翻,差点倒了过去。

    深吸几口气之后,他手指着几人说道:“我请你们来是为了治好我儿的病的,不是让你们毁了我李家的前程的!”

    “李老爷,我不是和您解释了吗,风水是妖邪改的,坟也是他毁掉的,我们好心帮您除妖,怎么反而有错了呢?”

    常规一脸认真地说道。

    伏宁默默背过身去,站到门口端着胳膊望天。他之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问上一句,现在事情果然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了,他也无可奈何。

    这东西光凭一张嘴是很难说清的。

    常规还在和李春生较着真,可李春生就是要将责任都推给他们,还说什么妖邪被除掉了,死无对证,话自然都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李家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常规血气方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观中学习、修行,哪受过这种气,红着脸叫道:

    “李老爷我告诉你,这只妖邪是死后怨灵所化,它的所作所为是在针对李家,显然是和你们有仇,我们若是不除掉它,日后李家必定被其所害!”

    “那你们也不能毁了我家祖坟啊!我李某还指望着承蒙祖宗阴泽,让李家出一个状元郎呢!”

    常规歪着脑袋斜视着李春生,右手举到额前晃着:“我已经说过了,那是妖邪干的。”

    “空口白牙,教人如何信得?”

    “冥顽不灵,我不与你争了!”

    常规一摆手,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就问道,“我现在提醒你一句,妖邪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而他也可能是你李家的仇人。你好好想一想谁和李家有仇,说出来,我们也好查清此事,护你们安全。”

    李春生神色一变,很快恢复正常,对常规道:“我李家行事磊落,还不时接济百姓,哪里来的仇人。道长是自知理亏,拿话来编排李家名声吗?

    还什么护我们周全,说得好听,要我看这一切都是你们和妖邪串通,做的一场戏罢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常规青筋暴跳,指着李春生喝道:“我所言非假,不信等你们大祸临头,自会知晓!”

    “呵!”李春生神色如常:“道长这是在威胁李某吗?李某虽是一介凡人,却不怕威胁,就算是大难临头,还有清静观的道长,总比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强!”

    常规怒道:“贫道乃灵微观第二代弟子,有度牒为证,你说谁不三不四?”

    “什么灵微观,李某从未听说过!你们一僧五道,还有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却聚在一起,分明是招摇撞骗的,快滚出李家!”

    “他娘的滚就滚!你好自为之吧。”常规冷哼一声,带着两个师弟拂袖而去。

    伏宁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理直气壮,就连这句话都说得中气十足。

    他和玄定紧跟在三人身后,一起离开了李家。

    玄定走在最后面,右手藏在袖子里动了动,又恢复了平静。

    伏宁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目光落在了玄定手中的念珠上数了数,共十二个。

    他又看向李家后院,转头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