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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偶遇林故

      丰戚的礼物是夜深人静时送进去的,除了少部分胆子大的一直跟在孙安的身后,知道礼物的内容是什么以外,就只有当事人知道内情。

      是以,就算鹤连商选择密而不发的隐藏下来,到底还是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

      但有趣的是,林雷绝对是得知了这一消息的,却只是按兵不动的保持着沉默,至此,楚林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礼物的事情暂且不论,年祁是最后一个得知藏宝图被交出去的消息的,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是没事发生一样的去警局打卡上班。

      而或许是因为藏宝图被交出去的原因,学校附近已经看不见多少鬼鬼祟祟的人了,这几天是难得的安静又干净,倒是让顾景舟有些不适应了。

      学校的学生有统一的上下学制度,但于顾景舟来说却是大有不同,教师的上下班,取决于他有没有课。

      “叮铃铃”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伴随着学子们齐声的座椅挪动的声音,还有顾景舟的含着笑意的声音。

      “那么,今天地课就到这里了,同学们,下课!”

      “起立!”

      顾景舟点点头,手中夹带着教材,不多,刚好一手之合。

      “顾景舟下课了,这是最后一堂课了吧,这是打算回去了吗?”

      刚离开教室,还没有向前走几步,迎面向他走来的人笑着朝他打招呼。

      “嗯,打算早点回去,现在天黑得早,还是觉得回去安心些,毕竟前些天闹出的那档子事,听起来就很危险啊……”

      顾景舟停下脚步,耸耸肩,继续说道:

      “但是,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啊,是呢,那你去忙吧,我还有课要上呢,再见。”

      “嗯。”

      应付过了好心想要关心他的人,顾景舟轻舒一口气,挑挑拣拣,他确实是没什么好拿出来和人闲聊的东西,无论是年祁还是丰戚,等等。

      走出校门,天色尚早,顾景舟没有逛逛的心思,接下来的计划还没有拟订,事关林雷手上的图纸该要如何获得和接近,成为了他现在首要的烦恼,所以暂时没有心情再去撩拨那些蠢货。

      一路上都在思考,顾景舟一步步地走向归家的路,手上还拎了些顺路买的小零食,毕竟作为人民教师顾景舟,他现在只是个下早班的闲人。

      而就在临近小巷,快要接近门口,距离目的地还有几个房子远的地方,顾景舟被人叫住了。

      “顾先生?”

      声音出现的突然,态度亲昵的使得顾景舟心生疑惑,于是他转过头,见到的却是是一张熟人面孔。

      林故,他在船上遇见的家伙,也是刘耀文介绍的朋友。

      “你是……”

      顾景舟故作疑惑,他皱眉仔细地打量了林故片刻,随后便像是想起来什么般的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林先生!”

      演技不错,至少看不出异样。

      林故笑了笑,点着头,随后看了眼顾景舟手上提着的东西,问:

      “我记得顾先生是耀文少年时候的发小吧,这次回来,不知道在哪里高就?”

      “谈不上谈不上,只是个教书先生罢了”,顾景舟摆摆手,露出腼腆的神色,内里带着为难。

      “说来惭愧,我家其实早就败落了,这次回来也不过是想着给家里人扫墓,随便找个工作的地方。”

      “这样吗?那真是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故吃了一惊,看起来是真的意想不到,他连声道歉,面带歉意,诚意十足。

      “没事没事,我可还没有这样脆弱呢。”

      顾景舟笑笑,并不在意,而后像是不经意般的问了一句,不,或许说成是试探更加合理。

      “我记得林先生是和耀文一起回来的吧,但……”,顾景舟犹豫片刻,而后讪笑一声,像是在为他的冒昧而感到抱歉。

      “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吧,我来申城这些天,并没有听说过有姓林的新贵……”

      “这个嘛”,林故失笑,他偏过头去轻咳一声,收敛住笑容后才一手抵住嘴唇,故作严肃道:

      “也许你听说过申城的警察局局长是姓林?巧了,刚好我也姓林,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有关系的——”

      就像是在故意逗顾景舟玩笑般的,林故笑得开怀,顾景舟也听出了没有恶意的揶揄。

      “是吗?!原来如此,那我还真是失礼了啊……”

      顾景舟惊呼出声,看起来惊讶不已,他蓦然瞪大了眼睛,歪着头,后退一两步,而后上下打量着林故,嘴里是调笑般的啧啧称奇。

      “我说今早怎么喜鹊叫呢,原来是贵人当面啊~”

      “可当不得这句话,都是父辈的功绩罢了,和我却是没有半分关系,受之有愧。”

      林故笑着摆摆手,很是谦虚。

      “说起来,我就住在这附近,林先生有没有兴趣进来坐一会儿?不过我是与人合住的,恐怕会招待不周,怠慢了你呢。”

      瞌睡来了自有人送枕头。

      顾景舟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近林雷,年祁这条线虽然是一条现成的渠道,但到底不是自己人的第一手消息,现在去收买下手,又为时已晚,现如今林故的出现,倒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让人求之不得。

      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林故的出现过于巧合,不仅过分靠近住处,还一副和他相谈甚欢的模样,犹记得当初在轮船上时他们的相处,暗藏玄机又滴水不漏,哪里是现在这样和睦的。

      “客气了顾先生,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也许事情真如顾景舟所料想的不一样,林故一口应了下来,随后侧过身去退让一步,并伸出手,示意顾景舟先行。

      “多谢。”

      谢过林故后,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就看到了家门。

      年伯并不喜欢每天都呆在家里,比起在房子里过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年伯很乐意出去和相同年龄段的老人一起侃天说地,吹嘘子女们的成功。

      所以现在年府空无一人。

      “请进,随便坐,不用客气。”

      顾景舟打开门锁,将林故邀请进来,随后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去厨房拿出茶碗和刚买的甜点招待。

      “多谢。”

      林故坐在庭院里的石桌处,顾景舟的动作很快,一来一去,桌上就满是水果小点,林故轻声道谢,礼貌性地拿起面前的糕点,浅尝即止。

      “说起来,顾先生是因为什么才出国的呢?远渡重洋背井离乡,大海多辽远啊,而我们能在一艘船上相遇,或许也是一种缘分。”

      “我吗?”

      顾景舟坐在林故对面的石凳上,闻言一顿,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少年时不懂事闯下了祸事,不得已出去避祸罢了。”

      “……说来惭愧,还是不要讲出来贻笑大方了。”

      顾景舟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他并不想要林故将注意力过分的放在他的身上,更何况林故的身份还没有查探清楚,虽然现在是他别有用心,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这样吗?那倒是我冒昧了呢,抱歉。”

      “不,客气了,是我的错。”

      顾景舟摇摇头,“其实我有些好奇,林先生和耀文是怎么认识的呢?不是有意冒犯,如果不方便说也不勉强的”

      “怎么会,事实上,我和耀文是在外留学时认识的,我们又刚好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宿舍,你也知道,出国在外不容易看见国人,更何况是生活的如此相近的同伴呢,所以就这样相识了。”

      “哈哈,原来如此啊,能够理解。”

      顾景舟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润唇。

      “顾先生呢?”

      “害”,顾景舟讪笑,面露尴尬,“我有什么好说的,家中遭祸,逃命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顾及学业,要不是去时还省了些闲钱,恐怕你今日就见不到我喽……”

      “……这样啊……”

      话聊死了,顾景舟低下头喝茶,在林故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微抽。

      不知道林故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拐弯抹角的执意想要知道他出国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呢?就像是想要将他所有的秘密都掏空出来一样。

      真是让人不由得开始警惕起来啊。

      “这个世道谁都不好过啊。”

      良久,就像是为了打破僵局般的,顾景舟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感叹良多。

      “确实,但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不过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护好自己便已经是最大的能耐了。”

      “是啊,但是现在唯一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方式太过凉薄”,顾景舟放下茶碗,神色莫名,“我们虚得蒙住眼睛,掩着耳朵,堵住嘴巴,不听不看不说话,只有这样才是保住自己的唯一方法。”

      “不,我不认为明哲保身是一种良方。”

      林故摇摇头,他亦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他将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严肃又板正,不像是在对着顾景舟说话,到像是在对话着所有执迷不悟,闭眼睡觉的人。

      “诚然,这样可以使自己得以存留,但之后呢?失去了最基本的骨气和精气神,就如同断掉了手脚,浑身上下只剩躯干骨,和只能喘气的人棍有和区别?”

      林故这样反问着,他紧盯着顾景舟的眼睛,神色严肃。

      “没有区别”,他摇摇头,“我们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他再一次重复着上一句话,语气坚定。

      “而羔羊尚且还会痛苦哀嚎,我们却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捂住耳朵。”

      “……怯懦是原罪,弱小亦是原罪,所以才要义无反顾的站起来,吞下血泥,饮下血泪……”

      顾景舟敛眉低语,柔眉顺眼,只是垂下来的眼中燃烧着星星般的火焰。

      有关于当今时局的看法最容易探查内心,一个对于山河破碎还无动于衷的家伙,无论是怎样的人,除了无可救药一词,便没有什么可以形容他了。

      “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有太多人不说话,麻木的只追求自己的利益,顾先生,顾景舟,你是个很好的人啊!”

      林故不再生疏到称呼顾景舟为先生,而是直呼姓名,主动的拉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吗?多谢夸奖。”

      顾景舟点头轻笑,复又为林故添上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