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东西没了也就没了，日子苦点儿就苦点儿，这都算不得什么。老话说的好，只有人享不了的福，没有人受不了的苦，再苦的日子一咬牙也就挺过去了。让你姥爷和你姥儿发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你大姨。他们最怕的是你大姨有个什么闪失，要真是那样，她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为此，你姥爷和你姥儿是整天的提心掉胆。当时胡子闹的正凶，看情形一时半会儿也平息不子，没准儿下次什么时候就会来，兴许明天，也兴许后天，这两次是蒙混过去了，可以后呢。要是搞不好露出了马脚，或是村里什么人禁不信吓唬向胡子漏了口风，可就一切全完了。那些‘胡子’跟畜生没两样，什么事都会干的出来，他们中没有几个不是光棍，又不像部队那样有纪律约束。想一想，‘大鼻子，还是正规部队呢，糟蹋女人的事儿还少干了吗？

    经过一翻合计，他们最后决定给你大姨找个婆家，让她出门。接下来，也就只能看她的命了。

    匆匆忙的，找个合适的人家并不是件容易事儿。经人介绍，说是邻村有个男的挺不错，既然有人说媒当然没有不看的道理。你姥爷和你姥跟着媒人去的那家，结果一看才知道，要介绍给你大姨的那里是个男人——也就是后来的你大姨夫，分明是个孩子，虚岁才十七，人长的是又瘦又小。说实在话，当时老两口并不满意，在他们眼里那样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根本就撑不起门户。至于家庭条件，他们倒并不看重，何况经过胡子这么一闹，家家户户都差不了多少，几乎都一样。可形势摆在那儿，兵荒马乱的，再说，哪还有时间再挑挑捡捡的。虽说不满意，但他们还是定下了这门婚事。那户人家姓王，男的是个老实本份，是个少烟寡言少语的人，女的是蒙族人，性格开朗。他们生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早已成家单过，现在他们身边只有这么个儿子。见老两口儿都是大体格，你姥爷寻思，兴许这孩子是还没到发个子的时候，要是将来能像他父母，体格也应该差不了。

    你大姨的出嫁让人心酸。男方那边儿没有彩礼，这边儿没有陪嫁。彩礼呢，你姥儿他们没要，因为知道要也没有；陪嫁呢，都被抢走了，当然对方也没提嫁妆这桩事。双方定好了日子，那天一早，你大姨夫牵了头毛驴，跟着几个人一起一同过来。你大姨穿着平常衣服，挎着一个小包裹，被人扶上毛驴，跟着你大姨夫就走了，没有新衣服，没蒙盖头，没有头饰，没有宴席，…….，是什么都没有。你大姨就这样草草地成了家，像是偷摸着一样。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嫁给了一个小他三岁还多的孩子，想想看怎能不叫人心酸。

    你听了，是不是觉得像笑话？可这是却真的，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事儿。要说，这凡事都怕比，那个年月与现在能比吗？他比不了，天地之差！

    万幸的是，后来，你大姨夫还真就你像姥爷想的那样，结婚后四五年间就发长了起来，有近一米九的身高，长成了一个大块头儿。

    ‘胡子’闹了有那么一年多，之后便没了，至于怎么就忽然平息了，没人说的清。

    观望了半年，见这阵风真的过了，你姥爷高兴了，心想，等取回寄存在老家的钱，一家人就又可以过回以前样的日子。他给你太姥爷写了封信，说是过段时间他会回去取存在他那儿的那些钱。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你太姥爷捎信回来，说是家里盖房子，钱不够，准备要动用这笔钱，希望你姥爷同意。当时的状况下，你姥爷再怎么好说话，也是不会同意的。可不同意也没用，第二次，你太姥爷又捎话，说，钱没法办给了，都已经用来盖新房了。还算不错，还捎回了那么几块，说是没用了剩下的，数一数，也就十多块。听你姥爷说，当时寄回家的大洋可是一坛子，足有二百块呢，翻什么样新房能用的了那么多的钱！可任你怎么猜疑、任你好话说尽，没用，你太姥爷就是一句话，等将来有了再还。说的好听，可之后谁见过他们的一个铜板？那以后好些年，不见你太姥爷再去通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