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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紫海棠

    “返去。”信王吩咐道。

    军校头目闻得,立时发出一声口令。

    护卫们急忙起身搬鞍,大群的战马咴咴地叫,他们得走前面。

    高举各色旗帜及斧钺钩叉等长兵器。

    仪仗队嘛。

    蹲在远处的轿夫们,得见大总管在双手连招。

    弯着手肘,摆船般把大轿子移过来。

    “银子。”当抬腿低头要上时,信王俭侧脸朝向扶帘子的王承恩。

    “来了,来了。”

    老徐从后头挤过来,手里捧出个小匣。

    不用讲,里头都是黄白物。

    机灵的王承恩见总管似有些发怔,朝经楼门口伏地的何谷子师徒一伙,微微转动了下眼珠。

    可老徐压根就不瞅他,而是转而替主子拍打起脚踝上的尘土。

    “爷,慢着点。”

    “给二十两,着他不要乱讲。”

    “嗯呐。”

    该类事需捂,越严实越好。

    信王俭打算一辈子让它烂在肚子里。

    确实,正常情况下,他此生与乾清宫那张龙椅应无半吊钱关系。

    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混完一生。

    不仅仅是大明藩王们的终极理想,也是唯一的可选项。

    还能做啥?

    不扯朝廷法度,光祖宗家训及一整套的规矩下来。

    只能老实做头猪。

    种猪、豪猪还是贪吃惫怠猪,统统随便。

    理是这个理,可朱由检自病愈后,日常反而显得阴郁起来。

    没了之前在宫里的那份直率与阳光。

    这日,他在训斥,很大声很不满地发泄道:“你做什么吃的?”

    老徐哈着腰,恭眉敬目盯住鞋尖。

    不敢有半句狡辩。

    “打旧年冬月就开始弄,大半年的光阴,银子倒领了几次,到现在还光秃秃地。”

    “这是什么?这是海棠吗?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连番的责骂,劈头盖脸。

    说得也是,徐应元都五十多了,怎也不该分不清树和草。

    攥在朱由检手里,挥来挥去的明明就截草。

    杂不杂滴暂时讲不清楚,因为根本就认不得。

    话讲回来,为啥信王俭非要种植海棠呢?

    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传说,他母亲,亲生的被光宗皇帝做太子时赐死的那位刘氏。

    生前尤其喜欢待弄海棠花。

    迁出皇城,信王俭无喜无忧的。

    方方面面都一切从简。

    独独的,着意交待下头,把空置的原属内殿那大块地方。

    统统植上海棠花。

    打小没娘亲的孩子可怜呐。

    连母亲长个啥样早模糊记不得了,只能凭借植花种树寄托一点哀思。

    如此合情合理的要求,楞是大半年过去,无法实现。

    不过,以他的性格,也从未同人明说。

    阖府上下,只以为是富贵人家都栽种的缘故。

    作为一般人,总觉得有闲富人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玩意。

    养花植草,各府院最流行的不外:玉兰、海棠、牡丹与桂花四样。

    有句话叫作玉棠富贵。

    细究起来,信王府新迁新造的,好多人都不甚了了。

    应付了事最正常不过。

    嘴里嘟囔骂人,朱由检被抬着往前走。

    转过墙,总算见着几十株丈把高红褐色的粗壮树木。

    已经发了许多的新叶,形状似倒悬的卵子,绿葱葱的长势喜人。

    “那些支架怎么还不拆去?”

    “回爷的话,国丈府的人讲,要足三年等根须长到树顶一般深,才可撤去。”

    “难怪寡人眼觉不对,这些原来是张府送过来的,你...,真是白活了。”

    有没有,一旦开启骂骂咧咧,便收不住口。

    坐在红木椅上,由人扶抬着于墙里墙外巡视的信王俭,如今就这状态。

    十足一副山西土财主嘴脸。

    平常,真没这么些话。

    估计是憋火憋的,王妃那都暗示好几回了。

    可主子依旧坚持独宿,也不好劝。

    唉~。

    “喂,那有个贼,快去给寡人抓回来。”

    说火气大的人,眼神还贼好。

    转过另一道矮墙,朱由检一眼就发现一个人如兔子般向远处狂奔。

    扯着前衣襟也不晓得兜了些啥东西。

    呼啦一下,护卫全跑上前去。

    抽刀的抽刀,搭弓的搭弓,如临大敌般呈半月状队型,进行围堵。

    “哎哎哎,你们别伤了她。”

    瞧出来是个女人,身材高挑的那种。

    信王俭自是爱民如子滴,待府上下人也是不差。

    且,目前有不少人在暗中替他造势呢。

    女人被拎到跟前。

    即使被大头兵架起,双脚悬空不能沾地,依旧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

    以至于,里头中衣都不小心展露出来。

    “放开,放开我。你们这些骗子。”

    “嘟,掌嘴。”

    老徐一声喝,宦官撸起袖子就要抽。

    信王俭却不乐意。

    用扇柄点了一下王承恩扬起的肘。

    “等下,让爷问完话。”

    大总管反应,根本不像个年过半百的。

    倒是比王承恩还要迅速。

    “你方才骂谁骗子呢?”

    火气大又许久未得褪去,朱由检鼓起一对金鱼眼。

    摆出一副要吃人的相。

    “你,你还有你,统统都是骗子。诓我爹去告官,结果只给四两银子,还逼在你家为奴为婢。”

    女人双眼冒火,杏目圆瞪。

    众人这会儿终于看清楚,她用衣服兜着的,仅是些嫩树叶。

    本来,朱由检火头上还想办她个偷窃。

    抽上几鞭子,再关上几日。

    以儆效尤。

    及见是屁钱不值的叶子,又遭一通反呛。

    立即火气更盛,也卡壳了。

    抬起腿,照着大总管徐应元的腿肚子就来了一下。

    “说,怎么回事?”

    激动之余,点向老徐的扇子差点脱手而飞。

    “没...,老奴...,....。”情不知何起起的大总管,踉跄倒地。

    “老奴根本不认得她呀。”

    “是啊,进进出出的没见过这人啊。”

    王承恩最近得宠,也懂得做人。

    不待主子吩咐,先一步把徐大总管扶起来。

    生怕他闪着老腰。

    然后,又侧行到女人跟前。

    问:“你哪家的?”

    周家、田家、袁家送过来的,宫里随出的,加上新任属官、舍人及军校家眷投亲靠友谋出身的。

    现在的信王府,俨然似座大杂院。

    如此状况,还真跟徐应元脱不开干系。

    女子根本不胆怯,大白眼一翻:“会同馆街,方屠家的。”

    “哦~。”

    想起来了,半月前的见义勇为,路见不平一声吼啊。结果唾沫啐到自己脸上的糗事,也不是经常能遇见。所以呢,朱由检记忆犹新啊。

    那可是自己第一次于宫外抱打不平。

    虽然结果略显尴尬。

    “哎哎哎~,话讲清楚。你们家没亲没故的,由我府上收留,尚可免去一应的租赋徭役。”

    不是狡辩,绝不不是。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半丝的作伪。

    再说,他需要吗?

    他需要不需要,对于女人来说,有个毛线关系。

    狠狠滴,本欲望吐向他的痰,啐在了地上。

    又是王承恩,斯礼慢条滴总算当场问出来个大概。

    话说十余天前,方屠一家三口被人带入了信王府。

    之后呢?

    大家都忘记了这茬,整天忙得如陀螺转的老徐,更是没空理会。

    这下好,各类下人或荐或引都知根知底的,唯独他家不是。

    结果让军校禁足在一处偏僻的马厩里。

    留下话说:敢私自于王府内行走者,斩断双脚。

    天呐个天哟,没人派事也没人给吃的。

    开始还好歹有些携带的干粮顶着,久了还没见人理会。

    这下不得劲了,找人也问不出个名堂。

    一家人饿呀,全靠方屠半夜溜出来,到没人的沟子里汲些水撑着。

    如今,方屠饿得不行还闹开肚子。

    他老婆身体向来羸弱,招上风都得病上一阵子。

    迫不得已,女子出来寻些树叶回去熬些汤汁。

    不意就给信王俭给撞见了。

    “你,叫几个人过去去看,先把她带回去。”

    檀香木的扇子柄依旧点在王承恩身上,至于老徐那,连个眼神都欠奉。

    这事也办得忒差了,还讲啥子两全其美?

    “姑娘姑娘。”

    老徐可不这么认为,待主子被抬起前行。

    便腆老脸凑到女人跟前,说:”你既晓得此树叶能吃,当也识得这大片的紫海棠啰。“

    “你还想怎么样?”女人恨恨地,紧扣贝齿问他。

    “得便跟王爷解说一二,咱家保证,绝少不得与你天大的好处。”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