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梅渴 » 啾鸣

啾鸣

    第二天,第三次月考成绩稀里糊涂出来了,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言无疑属于愁的那批,原因很难归结于成绩本身差得一败涂地,更多的还是因为陈言信口开河说的话引起的从寝室为中心幅射开来的指指点点。

    至于李意的罚金制度,令人欣慰的是,目前为止,还保持着收支平衡,不过一名叫苟正气的前物奥同学,却不经意向大家透露自己要对这套罚钱公式加以修正的意图,所有人都当成了一句玩笑话看待,没谁放在心上,包括陈言。

    成绩公布后,时间终于翻过了漫长的五月,到了周五,六月一日,儿童节。

    高中生现在隶属于一个很特殊的身份群体。在法律意义上还属于未成年人却可以承担刑事责任,另一方面虽然处于青春期,但却有名无实,依旧喜欢过起的是童趣未泯的儿童节。也因为是周五,恰巧轮到陈言所属寝室准备下午的班会,于是余新志一不作二不休把班会组织得别开生面,面目全非。

    在准备的这一周内,陈言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浑水摸鱼,当透明人,结果一味偷懒,这才让余新志不得不把陈言拿上讲台表演节目,陈言啥都会一点,却又不精通,这时被余新志火烧屁股,一时想不定主意,而谢彬表演吹竖笛,陈言于是吹横竹笛加入彬彬选的《天空之城》的演奏中,但余新志依然不依不挠要陈言单独表演,陈言走投无路,决定向夏竹取经。

    夏竹身为杰伦的铁杆乐迷,对周杰伦的歌如数家珍,这次他要去唱的是《以父之名》,陈言没听过。

    “……哟,微凉的晨露、沾湿黑礼服……石板有了路,父在低诉……”

    扯远了,陈言去找夏竹,要他推荐自己首歌好让,自己要在班会课上一展歌喉。

    夏竹想也没想便推荐了周杰伦的另一首《兰亭序》,陈言听名字想起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这还是因为悾信又一次论证死生同一律时引用的例子,但陈言还是一头雾水,他委婉拒绝了夏竹的推荐,但夏竹却很坚持地递给陈言一个MP3,陈言傻眼地望着夏竹,夏竹却以为陈言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很大度地摆摆手,嘴里又哼起了小曲。

    这一下真是晴天霹雳。陈言现在的处境简直是举步维艰。

    因为突然临时多了任务,陈言不得不抓紧时间排练。笛子合奏没什么难度,因为彬彬只拟吹前一小段,两天的练习后陈言也把笛谱烂熟于心,不仅如此,他还和谢彬商量了演奏时的站位:陈言背对台下翘脚并坐在椅子上,谢彬侧身站立在陈言身边,而演奏的方式也被陈言略微攻动。因为两支笛子音色不同,且合奏的默契不够,两人气息不协调,于是被陈言分为他先吹,后谢彬,最后陈言合音收尾。

    星期四排练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天衣无缝,见此,周五中午陈言也没有再画足添蛇地再重复练习,怕失去昨日的音准,转而在床上听MB3里的兰亭序。

    陈言先在被子里默记,然后坐直身子,双目禁闭,嘴唇翕动,无声哼唱。陈言睁开眼,感到了周围目光的汇集,陈言窘迫地溜进卫生间,一直练习了一个中午。

    还有一件有关于准备事项,还记得吗?夏竹本来提出要举行一场MBA全明星赛,却被余新志和朱明吉联合反对,进而打消了这个念头。夏竹为此闷闷不乐了多日。

    下午的三节课一瞬间被吞没,在班会课上课前,陈言都还在背诵记忆歌词,但一上课,在铃响的期间,陈言就把整张纸给揉成球状,随手一扔,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班会的开始,李意没来,那应该是去开会或是打篮球去了,于是余新志在水了几个有关学校德育主题的视频应付完学生会监察部的检查后,直接开始了正题,一开始就是陈言与谢彬的笛子演奏。

    一切都按计划运作,陈言坐在木椅上,调整自己的呼吸。

    在木椅上很随意地坐着,调整呼吸,营造一种惬意的氛围,等待彬彬准备完成的信号——谢彬拱了拱陈言,陈言似乎摒弃了周围人的存在痕迹,在他内心的鸦雀无声中,把嘴贴向笛孔,横拿竹笛的手指上下摇动,活动开来,一股作气,蓄势待发。

    陈言弊了一口长气吐进笛子,但出人意料的是,笛子竟没出声,于是陈言只得鼓足了劲把肺叶子里的余气尽数压进笛腔,这时笛子才呜呜吹响了,但声音却过分浑浊,既不清脆也不响亮陈言在换气的时候,虚睁开眼,掠过笛膜的孔洞上,果然——是笛膜破了,但是陈言只能束之高阁,凭不断地换气来维持与中断演奏。

    一旁的谢彬也注意到了陈言吹奏的异常,但毕竟人已在台上,没什么好挽救的办法,因此他却提前把嘴凑进笛子,帮陈言缓解了声调不够高的问题,陈言吹毕,趁射彬继续完成他那部分的时候,简单处理了一处破损的笛膜,之后卡上了节拍,又和了进最后的乐章。

    一曲终了,陈言展示了几个滑音,叠音,半指这些技艺来收尾,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中,陈言悻悻下场,还听到前排有几个人说:

    “陈言吹得啥啊,还不如让谢彬一个吹,不过你别说,谢彬吹得挺不错,有那种自由,空远的感觉。”

    “诶,陈言应该是被临时拉来凑数的,或是他们为了突出谢彬而让陈言来做陪垫。”

    “有道理,不然怎么会吹得那么难听,和锯木声一样,”

    “哈哈哈哈哈…”

    余新志也体会到了这场节目的尴尬,于是他立马换上了夏竹救场,夏竹戴一幅像素黑墨镜,拽拽地上台,拖过座椅,丢在自己腿下,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叉拄在大腿根上,又支起了整个下巴。触地的脚不断踩踏地板,在节拍声里,跟上了《以父之名》的旋律。

    有一说一,夏竹虽然音域高不上去,有时甚至还要忘拍或抢唱,但总得说来,整体的舞台效果还是尽如人意的,于是在《以父之名》最后的手枪声里,陈言的紧张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在手忙脚乱中徒劳地没找到自己刚才扔在一旁的歌词单,直到余新志把他叫上他,陈言脑海依然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陈言机械地点开伴奏,却发现自己尚未听过伴奏,MP3里的歌都有原唱,以至于连最基本开口的时机都掌握不了,陈言瘫在先夏竹坐过的椅子上开始随着音乐节拍念词,不过这完全是场灾难。

    既忘了词,也找不准调,陈言耳鬓染上一抹绯红。身为讲台两边左右护法其中之一的体委李俊希这时挺身而出,点了点电脑屏幕,关掉了嚷嚷的伴唱,让陈言就这样唱下去。

    陈言深受感动,做了几次深呼吸,重头唱起:

    “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

    果然,没有了节拍的限制,陈言唱得也行云流水起来,到后来,陈言甚至从座位上跳起包着教室过道,边转边唱,还和李锐他们击掌摸头,做起了互动。唱到高潮的时候“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陈言唱累了,就让场外观众帮他唱,这场面宛如一场live秀。

    在最后的一遍副歌里,陈言为了不暴露自己唱歌走调的本质,只得声嘶力竭地狂呼狂喊,而这也导致了陈言唱完,讲台下只有目瞪口呆的表情,连平时班会上埋头奋笔急书的沙沙声也听不见。

    陈言解脱般逃开讲台,虚脱地坐在自己硌人的椅子上,他伸手摸进自己的裤子口袋,以为手心上会流许多汗。

    没想到掏出的却是一张皱巴的纸,陈言这次把它撕得粉碎,确凿无疑。

    接下来就到了游戏环节,击鼓传花的简易版——“放歌传文具袋”。这个游戏的精髓不在于注意到文具盒的转移情况,而是确保自己不会被其砸中。

    因为文具盒的交互过程太快,基本上只能看见文具盒一直在白光灯下跳跃。

    这种刺激没持续几轮就被下课铃声打断,陈言推开人群,冲出教室,目无全牛地朝食堂不管不顾地飞奔。

    陈言以为这样就能避开李锐他们就自己之前表演的评价,但他还是排在了队伍的末列遇到了李衡冠。李衡冠问陈言是谁唱歌那么鬼哭狼嚎,陈言翻着白眼地供认不讳,李衡冠惊讶之余却又被前面两个因为插队而争得面红耳赤的男生转移了注意力。

    听着他们之间互相咒骂的粗话,陈言却为此而释然了,是啊,今天不是儿童节吗,为什么还要伪装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如用最纯真的一颦一笑去拥抱多年之前的童趣。

    想得开了,步子也迈得动,陈言主动来到李锐一伙人的窝点,加入了他们的“奚落”,只是奚落又一出落成了陈言声名的一场传播。

    陈言笑了笑,任由这些玩笑从嘴间滤过仿佛看向天边,预示着今天的结束。

    “终于又要放假了!”不知道是谁情不自禁说道,接着众人七嘴入舌议论起中高考美妙的假期打算。陈言插了几句话,又随他们回教室。

    时间过得朝不保夕,距高考还隔了一周,的确是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