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锦帆之殇
周光站在万安城头，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从率军退守万安后，周光就一直在叹息。
锦帆军已经坚守城池十多天，一个郡城十多万人口，加上数万大军，消耗的粮草是巨大的数字，城里的存粮即使是不断降低配额，也即将耗尽，面对着城外镇海军和两万大离州兵，还剩三万余人的锦帆军只能据城而守。
撤离的时候过于仓促，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筹集的粮草军械无法带走，全部被周光下令焚毁，万安虽然是郡城，但粮草早已被抽调一批，剩余的数量只能支撑全城一月所需。
潞州本就是产量大州，民间的存量不少，平日里有大批农户会进城卖粮，所以城里的百姓没有屯粮的习惯，这次大战，锦帆军和叛军本就多次大批采购粮草，调运到了前线，一下子把粮食买的差不多。
战局突变，原本不缺粮的万安突然陷入粮食短缺的状态，虽然临时从周边紧急征集了一批，但秋粮还未成熟，存粮又被卖光，征集到的粮草远远不够郡城所需，加上周边村镇涌入的民众，更是让本就不足的粮草消耗的更快。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用一个月，万安就不攻自破了。
围城十多天，大离也试探性的发起了几次进攻。城内的伤亡倒是不大，但守城的物资不够了。
箭矢早已耗尽，滚石擂木也已经数量不多，剩下的这些还是从老百姓的房子上拆下来的，万安并非一线，囤积的军械本就不多。
消耗了几次，就把存货耗尽了。
物资不足，粮草断绝，城池被破是迟早的事，镇海军明白，周光也明白。
国内叛乱，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军的，周光心里清楚这一点。
可周光依然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也正是心中这一份执念，才让周光和锦帆军坚持了下来。
就算坚持不下去，也要让大离付出代价！周光看着城下的大离军营，狠狠的想着。
城下原本不止镇海军和两万州军，还有白羽军一部，但白羽军五天前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离开，肯定是带着五万大军清扫周边县城去了。
周光身旁站着一个高大汉子，那是周光嫡子周念。从军多年，一直跟在周光身边。
看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嫡子，周光眼中泛起一丝欣慰。
这个儿子能力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也算是有几分资质，在大夏将门没落的时代，倒也足够支撑起锦帆军了。
前几日，大离攻城，攻势十分凶猛，城头几次被突破，周光亲带着亲兵上了城墙，才把镇海军打了回去，为了保护自己，周年胸口被砍了一刀，虽然没丢性命，可也失血过多，导致此时身体虚弱，可依然跟着自己驻守城头。
“这次说不定你要随为父一起去了！”周光拍了拍嫡子的臂膀，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嫡子没丢将门周家的脸，虽然嫡子与自己一起被围，生死难料，可周光心中却只有欣慰。
“将门子弟，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还好二弟回家探亲了，家中有二弟照看，倒也不怕母亲孤单。”周念笑笑，没有丝毫的惧意，几百年传承的周氏将门，早已习惯了生死离别。若是怕死，恐怕李家早已枝繁叶茂了。
“哈哈，好，若真到了那一天，就让我父子一起赴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周光大笑起来。
10月10日，镇海军再次攻城。
周光手持长剑立在墙头，身边是浑身浴血的锦帆军士卒。近一个月的战斗，让锦帆军的士卒盔甲残破，伤痕累累，身上的血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与大夏的黑甲融为一体，既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大离人的。
城中的粮草越发的紧张了，为了能坚持更久，周光不得不停止向老百姓放粮，还强硬的将城内大户的存粮也收缴上来，希望能多坚持些时日。
从十月开始，大离人就态度大变，之前都是以围困为主，偶尔发起攻城，且强度都不是很大。
但进入十月之后，镇海军就开始加大攻势，对东南两面城墙展开强攻，之前消失的五万白羽军也带着数万州兵重新加入到围城的序列中。
十天的猛攻，双方伤亡都不小，三万多锦帆军战死一万多人，还有近万征调的民夫战死，大离也不好受，伤亡在三万以上。
大离军的反常态度，让周光看到了希望。
“援军快到了！”等一天的战事结束，周光站在城头，淡淡的说道。
周念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旧伤未愈，又肩负着南城的守卫之责，让周念的身体更加虚弱。
“嗯，若不是援军将至，依沈涛的个性，必会围城直至城内自己崩溃，不会这样猛攻。”周念嘴角抽搐了一下，胸口的刀伤还未愈合，刚才牵动了伤口，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一路援军！”周光叹息道。
若是皇帝平叛成功，那援军赶到，锦帆军自然与援军汇合，一起想办法击退大离。
但若是五大世家拿下了皇位，那自己和锦帆军该何去何从呢？
周念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知道父亲心中的顾虑。
父亲是不会从贼的！
这点周念清楚，但若真是五大世家取得优势，父亲又不肯从贼，那就算锦帆军从大离军手中逃脱，周家和锦帆军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数百年的锦帆军传承，莫非就要断了吗？”周光闭上眼睛，仰头叹息。
遥想当年，锦帆军气吞山河如虎，刀锋所向，无可挡者，如今，锦帆军却落到如此境地。可悲、可叹！
若是锦帆军能有当初七分实力，周光都敢带着大军与镇海军死磕。
“可是不行啊，如今的锦帆军，怕是连当年四分的实力都没有了。”周光摇摇头。
锦帆军的没落，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百年的时间缓慢下滑。
世家的制约是最主要的原因。士卒素质下滑，莽族不愿再支援兵员，让锦帆军或者说大夏的核心兵种重甲步兵失去了稳定的兵员，重甲步兵的数量一再萎缩，时至今日，七万锦帆军，只能凑出不到两千重甲兵，相比当年的近两万重甲，光这一点，就让锦帆军实力下滑至少四成。
加上这几十年，锦帆军获得的兵员素质也越来越差，原本各路边军派人到各地筛选兵员的权利，也被文官们以消耗过多，国库不堪重负为由取消了，所需兵员由兵部从州兵中直接划拨。
许多人都以为只是因为将门在百年前被重创，导致传承断了，才导致大夏军队战力不断衰弱。但从军多年的周光心里清楚，那只是一方面，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再差，这么多将门，出的人杰也不少，但没用啊！
没有兵员选拔权，手底下的兵员质量不行，就算有能力，又能发挥出几分？
统兵、统兵，没有好的兵，武将能发挥的余地自然就少。
一代代积累下来，大夏边军的战力不断衰弱，部队战力不足，自然让将门显得无能。
这些道理将门明白、五大世家也明白，皇帝更明白。
所以才有了皇帝和将门联手对抗世家的百年历史，但没办法，除非狠下心来彻底铲除五大世家，但皇帝是不会这么做的，朝堂需要平衡，一旦失去平衡，掌兵的武将失去制约，皇族就危险了。
所以历代皇帝站在了将门这边，但也只是“站在”将门这边，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周光笑了笑，摇了摇头。
“想这些做什么。城下十余万大军围城，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号，多想无益。”
收回思绪，周光重新将思绪转回当下。
“念儿，这些天你多留点心，不管援军属于哪方，都是我大夏的人，后面的事等打退大离再说。抓紧时间整顿防务，别出岔子。”
“是，父帅。看样子大离人今天不会再进攻了，我再取其他各处巡视一下。”周念抱拳领命。
“等会，你。。。身体能支持的住吗？”拦住要走的儿子，周光上前一步，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周念咧嘴一笑，故作轻松的回道：“父帅放心，孩儿支持的住。”
周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迟疑片刻，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挥挥手，示意周念离去。
周念抿了抿嘴唇，继而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他知道父亲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父亲为什么没说出口，但有些事必须要有人承担，而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十月二十一日凌晨，万安南城被大离突袭，周光长子周念率麾下士卒奋力抵抗，力战而亡，镇守南门的五千锦帆军全部战死，为其他几面城墙的守军撤离争取了时间。周光强忍悲痛，收拢其余三面城墙的守军，退守内城，带着剩余的一万余锦帆军死守北城，依托城内的巷道继续抵抗。
十月二十二日，陆俊、邓明统帅的徐州援军赶到，击退围城的十余万大离军，歼敌三万，万安之围，解！
时间，只差了四十个小时。
自从率军退守万安后，周光就一直在叹息。
锦帆军已经坚守城池十多天，一个郡城十多万人口，加上数万大军，消耗的粮草是巨大的数字，城里的存粮即使是不断降低配额，也即将耗尽，面对着城外镇海军和两万大离州兵，还剩三万余人的锦帆军只能据城而守。
撤离的时候过于仓促，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筹集的粮草军械无法带走，全部被周光下令焚毁，万安虽然是郡城，但粮草早已被抽调一批，剩余的数量只能支撑全城一月所需。
潞州本就是产量大州，民间的存量不少，平日里有大批农户会进城卖粮，所以城里的百姓没有屯粮的习惯，这次大战，锦帆军和叛军本就多次大批采购粮草，调运到了前线，一下子把粮食买的差不多。
战局突变，原本不缺粮的万安突然陷入粮食短缺的状态，虽然临时从周边紧急征集了一批，但秋粮还未成熟，存粮又被卖光，征集到的粮草远远不够郡城所需，加上周边村镇涌入的民众，更是让本就不足的粮草消耗的更快。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用一个月，万安就不攻自破了。
围城十多天，大离也试探性的发起了几次进攻。城内的伤亡倒是不大，但守城的物资不够了。
箭矢早已耗尽，滚石擂木也已经数量不多，剩下的这些还是从老百姓的房子上拆下来的，万安并非一线，囤积的军械本就不多。
消耗了几次，就把存货耗尽了。
物资不足，粮草断绝，城池被破是迟早的事，镇海军明白，周光也明白。
国内叛乱，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军的，周光心里清楚这一点。
可周光依然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也正是心中这一份执念，才让周光和锦帆军坚持了下来。
就算坚持不下去，也要让大离付出代价！周光看着城下的大离军营，狠狠的想着。
城下原本不止镇海军和两万州军，还有白羽军一部，但白羽军五天前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离开，肯定是带着五万大军清扫周边县城去了。
周光身旁站着一个高大汉子，那是周光嫡子周念。从军多年，一直跟在周光身边。
看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嫡子，周光眼中泛起一丝欣慰。
这个儿子能力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也算是有几分资质，在大夏将门没落的时代，倒也足够支撑起锦帆军了。
前几日，大离攻城，攻势十分凶猛，城头几次被突破，周光亲带着亲兵上了城墙，才把镇海军打了回去，为了保护自己，周年胸口被砍了一刀，虽然没丢性命，可也失血过多，导致此时身体虚弱，可依然跟着自己驻守城头。
“这次说不定你要随为父一起去了！”周光拍了拍嫡子的臂膀，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嫡子没丢将门周家的脸，虽然嫡子与自己一起被围，生死难料，可周光心中却只有欣慰。
“将门子弟，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还好二弟回家探亲了，家中有二弟照看，倒也不怕母亲孤单。”周念笑笑，没有丝毫的惧意，几百年传承的周氏将门，早已习惯了生死离别。若是怕死，恐怕李家早已枝繁叶茂了。
“哈哈，好，若真到了那一天，就让我父子一起赴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周光大笑起来。
10月10日，镇海军再次攻城。
周光手持长剑立在墙头，身边是浑身浴血的锦帆军士卒。近一个月的战斗，让锦帆军的士卒盔甲残破，伤痕累累，身上的血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与大夏的黑甲融为一体，既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大离人的。
城中的粮草越发的紧张了，为了能坚持更久，周光不得不停止向老百姓放粮，还强硬的将城内大户的存粮也收缴上来，希望能多坚持些时日。
从十月开始，大离人就态度大变，之前都是以围困为主，偶尔发起攻城，且强度都不是很大。
但进入十月之后，镇海军就开始加大攻势，对东南两面城墙展开强攻，之前消失的五万白羽军也带着数万州兵重新加入到围城的序列中。
十天的猛攻，双方伤亡都不小，三万多锦帆军战死一万多人，还有近万征调的民夫战死，大离也不好受，伤亡在三万以上。
大离军的反常态度，让周光看到了希望。
“援军快到了！”等一天的战事结束，周光站在城头，淡淡的说道。
周念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旧伤未愈，又肩负着南城的守卫之责，让周念的身体更加虚弱。
“嗯，若不是援军将至，依沈涛的个性，必会围城直至城内自己崩溃，不会这样猛攻。”周念嘴角抽搐了一下，胸口的刀伤还未愈合，刚才牵动了伤口，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一路援军！”周光叹息道。
若是皇帝平叛成功，那援军赶到，锦帆军自然与援军汇合，一起想办法击退大离。
但若是五大世家拿下了皇位，那自己和锦帆军该何去何从呢？
周念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知道父亲心中的顾虑。
父亲是不会从贼的！
这点周念清楚，但若真是五大世家取得优势，父亲又不肯从贼，那就算锦帆军从大离军手中逃脱，周家和锦帆军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数百年的锦帆军传承，莫非就要断了吗？”周光闭上眼睛，仰头叹息。
遥想当年，锦帆军气吞山河如虎，刀锋所向，无可挡者，如今，锦帆军却落到如此境地。可悲、可叹！
若是锦帆军能有当初七分实力，周光都敢带着大军与镇海军死磕。
“可是不行啊，如今的锦帆军，怕是连当年四分的实力都没有了。”周光摇摇头。
锦帆军的没落，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百年的时间缓慢下滑。
世家的制约是最主要的原因。士卒素质下滑，莽族不愿再支援兵员，让锦帆军或者说大夏的核心兵种重甲步兵失去了稳定的兵员，重甲步兵的数量一再萎缩，时至今日，七万锦帆军，只能凑出不到两千重甲兵，相比当年的近两万重甲，光这一点，就让锦帆军实力下滑至少四成。
加上这几十年，锦帆军获得的兵员素质也越来越差，原本各路边军派人到各地筛选兵员的权利，也被文官们以消耗过多，国库不堪重负为由取消了，所需兵员由兵部从州兵中直接划拨。
许多人都以为只是因为将门在百年前被重创，导致传承断了，才导致大夏军队战力不断衰弱。但从军多年的周光心里清楚，那只是一方面，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再差，这么多将门，出的人杰也不少，但没用啊！
没有兵员选拔权，手底下的兵员质量不行，就算有能力，又能发挥出几分？
统兵、统兵，没有好的兵，武将能发挥的余地自然就少。
一代代积累下来，大夏边军的战力不断衰弱，部队战力不足，自然让将门显得无能。
这些道理将门明白、五大世家也明白，皇帝更明白。
所以才有了皇帝和将门联手对抗世家的百年历史，但没办法，除非狠下心来彻底铲除五大世家，但皇帝是不会这么做的，朝堂需要平衡，一旦失去平衡，掌兵的武将失去制约，皇族就危险了。
所以历代皇帝站在了将门这边，但也只是“站在”将门这边，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周光笑了笑，摇了摇头。
“想这些做什么。城下十余万大军围城，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号，多想无益。”
收回思绪，周光重新将思绪转回当下。
“念儿，这些天你多留点心，不管援军属于哪方，都是我大夏的人，后面的事等打退大离再说。抓紧时间整顿防务，别出岔子。”
“是，父帅。看样子大离人今天不会再进攻了，我再取其他各处巡视一下。”周念抱拳领命。
“等会，你。。。身体能支持的住吗？”拦住要走的儿子，周光上前一步，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周念咧嘴一笑，故作轻松的回道：“父帅放心，孩儿支持的住。”
周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迟疑片刻，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挥挥手，示意周念离去。
周念抿了抿嘴唇，继而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他知道父亲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父亲为什么没说出口，但有些事必须要有人承担，而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十月二十一日凌晨，万安南城被大离突袭，周光长子周念率麾下士卒奋力抵抗，力战而亡，镇守南门的五千锦帆军全部战死，为其他几面城墙的守军撤离争取了时间。周光强忍悲痛，收拢其余三面城墙的守军，退守内城，带着剩余的一万余锦帆军死守北城，依托城内的巷道继续抵抗。
十月二十二日，陆俊、邓明统帅的徐州援军赶到，击退围城的十余万大离军，歼敌三万，万安之围，解！
时间，只差了四十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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