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幽影初现（下）
齐诗涵狐疑地看着洛川，只见他先是不知为何突然抖了两下，随即又满脸苦笑地不停摇头，心中只觉得阵阵莫名奇妙。
她非常确信，这小子绝对是自己这辈子遇到过最奇怪的男人。
——或者说是男孩。
女猎魔人突然想起了刚才在街头，那小子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代替自己挺身而出的样子，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她向来都是极有决断之人，一贯不喜欢婆婆妈妈地拖泥带水，而且自从在猎魔人公会的酒吧里遇到对方开始，自己就几乎从来猜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便索性直接放弃了无谓的脑力浪费，转头对凯1377问道：“能不能查看屋内的情况。”
镇暴战警的电子眼又变成了最开始的翠绿色，继续用自己无血无泪的中性声音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很快一架仿生无人机以第三人称视角，将自己的身躯投影在了众人的面前，这架鸟形无人机的设计相当精巧，它先是舒展开足有身子三四倍长的羽翼，使用相对节能的滑翔模式，接近了那间房子被半透明的玻璃包围着的全封闭式阳台。
即将撞上玻璃的瞬间，煽动着翅膀减速的同时，将原本宽大的羽翼缩成了只有原来三分之一都不到，如同蜂鸟般通过急速拍打翅膀的方式，悬停在空中距离阳台玻璃仅数厘米的地方。
齐诗涵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洛川，那小子果然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投影出的仿生无人机，两只黑亮的眼珠里仿佛闪烁着无数个小星星。
女猎魔人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相信对方真的是失忆了，其他的小细节姑且不论，这幅好奇心旺盛的样子可真心装不出来，简直和自己只有十岁（虚岁，实际上只有九岁）的表弟一副德行。
真是的，一个大男生这么可爱完全就是犯规啊。
齐诗涵的嘴角不禁勾起了微不可查地温柔弧度，她微微地下了头，有意抬手一圈一圈的玩耍着从鬓角垂下的鲜红发丝，不想被对方察觉到自己脸上不符合人设的笑意。
这时，仿生无人机近似鸟类的头部前端喙【huì】的位置（鸟的嘴巴），伸出了一个明晃晃的摄像头，它将脑袋对准了拉上了窗帘的房间，开启穿墙扫描模式，将由蓝色的虚线构成的房间内部图像投影了出来。
看得出是这一间相当普通的客厅，沙发、茶几、电视墙，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小圆桌，乍看上去没什么特殊，而且随着扫描的深入，似乎也没有隐藏什么机关陷阱，违禁武器一类的东西。
客厅中只有一个看背影颇为消瘦的男子背对着阳台，独自坐在沙发正中间，既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只是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齐诗涵在看到男子的第一个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她家里也有类似的沙发，因为已经退休的老爸特别沉迷于晨间剧（每天清晨八点左右播出，约十五分钟一集），还有晚上的大河剧（“大河”来自法文“roman-fleuve”，意即以家族世系的生活思想为题材而写成的系列长篇小说），所以不分白天黑夜，总能看到他雷打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翘首以盼的样子。
因此才会感到奇怪。
消瘦男子的坐姿不是那种普通男子叉开双腿，很放松自然的样子，反而犹如女子般，不但挺直了身子，两只手也很……淑女地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双腿并的很紧，像是穿惯了裙子怕走光似的斜在一边。
难道是伪装服？
女猎魔人目光一凝，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不过心中几乎可以肯定此人是个女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特别娘的男生，但是由于生理构造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这样的坐姿。
老司机齐诗涵在心中点了点头，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同时注意到洛川正在旁边向自己打眼色，同时用嘴型无声地说着：“桌子”二字。
她随着对方的示意将注意力投向了客厅旁的小圆桌，微微思索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这张桌子不就是那小子所说，梦境中和名叫“达叔”的老男人交流的地方。
女猎魔人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向对方点头，大体的意思是本宫知道了，可是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
齐诗涵第一次听洛川诉说自己的所谓“经历”，特别是在他本人一开口就坦诚自己在心灵疗养院里住过将近两个月的时候，当时就认定，对方所说的全部都是毫无根据的白日梦，哪怕是看在铜狼牌的份上，没有进行各种尖锐的质疑，但心里可以说是半个字也不信。
女猎魔人甚至一度怀疑，于叔叔应该是在明知对方是疯子的情况下，想要让自己查清他发疯的原因。
不过，齐诗涵虽然岁数不大，但作为一名颇有经验的猎魔人，并没有轻易妄下定论，而且在对方七情上脸，近乎哀求地诉说自己想要见到那位秦医师时，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是母性本能，几乎压倒了一切理性的怀疑，打算倾尽全力地帮助对方。
——当然，随后理性也认同了这小子确实需要见心理医师一面的判断。
齐诗涵接下来在联系后援的那段时间里，也基本确认了最起码对方在秦娅遭遇了绑架一事上说的是实话，那位可怜的女医师现在确实下落不明。
不过，由于心中的怀疑，所以在具体的后援人选上相对随意，基本上都是逮住一个是一个，仗着铜狼牌的权限，招募了一大堆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完全就是七拼八凑出来，水平堪忧的杂牌军。
——遇到闲的发慌，正在找活干的阿哲则纯属意外。
遭遇警方的盯梢也并没有让她感觉有什么不对头，那帮条子也就是来来回回也这三板斧的本事，除此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招式。
所以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病急乱投医，跟踪所有和秦医师近期有过接触的人，其实也正常的很，没啥好稀奇。
就算是顺藤摸瓜，找到了第二客厅，甚至在看到了走廊上的焦黑掌印以及好似被火把炙烤而成的细长型黑色印记后，女猎魔人依旧有些漫不经心地认为这里很可能是精心伪造过的现场。
更何况自己手机里的灵能扫描装置在客厅之中也没什么发现，虽然无法排除是由于时间过久而无法识别的可能，但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某个疯子（特指洛川）的故布迷阵。
但是现在，齐诗涵动摇了，因为她想起了所谓“第一序列目标”背后的涵义——拥有超凡力量。
结合那两个明显是新手的条子嘴里漏出的只言片语，使得她不得不得出一个与最开始完全相反的结论。
——洛川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而且是涉及到超凡力量的可怖麻烦。
…………
仿生无人机继续进行着扫描，它极为灵敏地沿着阳台的弧线，切换到了一个斜对消瘦男子的角度，虽然只能看到大半个侧脸，不过内部的人像识别软件已经通过有限的资料，描绘出了对方的长相。
四十岁左右，贴合头皮的板寸头，眼窝深凹，脸颊部位也几乎贴在了骨头上，没有丝毫丰满的样子。
一直在操作着无人机的凯1377，在头像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在进行着某种资料检索，几乎立刻便得出了结论道：“数据库中无符合目标人物。”
洛川原本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仿生无人机上，闻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搜索的是那个……三级公共系统吗？”
“否定，同时搜索了二级警用系统以及三级公共系统”
面对凯1377极富特色的回答，洛川那小子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走神了一瞬间，同时嘴角也莫名其妙的抽了抽。
“……这样，这次试着搜索三级公共系统，而且将识别软件换成居民楼用的那种。”
虽然他的表达极不精确，而且也没有解释原因，但镇暴战警却毫不犹豫地立刻照办，大量的立体头像被层层叠叠地投影了出来，并且快速地被逐一排除。
齐诗涵已经明白那小子的意思了，可佟小丽则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凯1377似乎带有一丝惊喜语气的中性声音打断了。
“找到目标了。”
顿时，所有其他头像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用肉眼看来和消瘦男子别无二致的立体头像，孤独地悬挂在半空中，旁边还有跳出一张好似流水账般不断向下刷新，但明显有大量内容残缺的表格。
就在洛川向不明所以的女警员和就算解释了也未必听得懂的周正，说明有些伪装身份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找到之时，镇暴战警也完成数据检索。
“履历信息不全，只存在于三级公共系统之中，确认为伪装身份，准备申请调阅警务数据库，获取——。”
“不要！”
刚完成一半说明的洛川突然叫了起来，这回不只是两名菜鸟警员，女猎魔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
只有凯1377，将冰冷无情、绝对理性的翠绿色电子眼对准了洛川，毫无感情色彩地问道：“理由？”
这小子挠了挠鬓角，似乎是在边思考边组织语言道：“我们之前遇到过类似的伪装身份，明明头像使用了特别厉害的算法处理过，但是对于履历信息的处理却异常马虎……。”
他顿了一下，双目之中神光乍现。
“……简直，就像是故意想要让人识破似的。”
一旁的齐诗涵终于在隐约之间摸到了些许思路，连忙接口补充道：“而且从算法上来看，应该是出自你们内部的专家之手。”
“没错。”洛川脸色显的沉重了起来，并且向镇暴战警确认道：“一般来说，你们发现了身份信息异常，标准流程就是先申请调阅警务数据库，接着获取具体档案吧。”
就在凯1377表示肯定的同时，脑子总算是没有笨到家的佟小丽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插嘴道：“等等，等等，你们该不会在说同袍之中有内鬼吧？”
你说呢？——洛川与齐诗涵这次特别有默契地同时用眼神传达着相同的信息。
“不，不可能啊，”佟小丽也不知道是由于长期以来对于同袍近乎无条件的信任，还是单纯对于信仰崩塌的恐惧，语速极快地反驳道：“科室之间的警务数据库有严格的信息管制，就算是——。”
“情报部。”
这次打断她的是凯1377，这三个字好像拥有魔力一般，女警员下意识地揪住了领口的衣服，喘不上气般微微颤抖着，她面前的齐诗涵甚至看到对方漂亮的双凤眼中浮现出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时间突然变得异常缓慢，不过十秒左右却像是一个小时般漫长，期间佟小丽几次好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般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惜震颤不已的朱唇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
根据齐诗涵的了解，41街区的身份信息核对系统按照不同的等级，分成三个层次，分别是最底层的三级公共系统，二级警用系统，以及一级军用系统。
通常情况下，普通民众所能接触到的只有三级公共系统，唯有警方和经过特别许可的人（例如胡子、齐诗涵这种使用积分查询的猎魔人），以及某些特权阶级能够查询二级警用系统内的信息。
至于更上一层的军用系统则由素来软硬不吃，谁的账也不卖的军方安全专家看守。
除非冲进军管区，从整支枕戈待旦，处于战略执勤状态，驻守41街区的人民军机械化步兵师（“指搭乘车辆实施机动和作战的兵种，装备有坦克、装甲车和步兵战车。”）手里将主机给抢出来，不然没有任何非军方人士能够接触到其中的数据。
制作伪装身份的人非常狡猾，三级公共系统上的漏洞非常明显，如果是普通人就算发现了异常，一方面是没有渠道与权限，另一方面本着极为常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基本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万一遇到又较真又有权限查询的主，无论是警方内部的人员，还是诸如猎魔人这种获得过特别许可的人，只要进入二级警用系统查询并调取过信息，势必会留下某种痕迹。
…………
齐诗涵很好心地等到佟小丽情绪稳定些了，代替洛川解释了半天，还着重强调了一番处理头像算法的精妙之处，最后得出结论道：“……所以说你们运气不错，像我们这些外部人士，每次查询的时候都会自动在警务数据库上生成报备信息，而你们只要别主动申请就不会暴露。”
说罢，女猎魔人和洛川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在第二客厅时的贸然查询，很有可能已经使对方产生了警觉，幸好洛川及时制止了凯1377，要不然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绝对会打草惊蛇。
周正也不知道理解了几分，点头如捣蒜般的听了半天，好像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他满脸的问号，几乎毫无掩饰地先看向一旁的佟小丽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
而女警员也许是因为感觉有点冷，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低垂螓首，娇小的身躯格外无力地靠在角落上，单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言不发。
周正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没反对就是同意，连忙举手提问道：“我还是没明白，这和情报部有什么关系。”
哼。
话音未落，佟小丽异常明显地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凤目开合之间神光逼人，也不等其他人做出回答便给出了答案。
“科室之间是有信息管制不假，可所有的身份信息调阅请求，都会备份到情报部的主机上，所以说……。”
佟小丽看上去炸呼呼的，既冲动又易怒，貌似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但齐诗涵看得出，她仍然是一位拥有细腻而敏感的内心，怀揣着质朴梦想——也可以理解为涉世未深——特别单纯的女孩。
此刻她的语气之中虽然极力压制，却依然止不住地透出一种让人心碎不已的悲伤。
“我们的同袍之中……有【蛀虫】。”
女警员说到最后二个字之时，齐诗涵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以及仿佛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玷污了似的，近乎仇恨般的愤怒。
她非常确信，这小子绝对是自己这辈子遇到过最奇怪的男人。
——或者说是男孩。
女猎魔人突然想起了刚才在街头，那小子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代替自己挺身而出的样子，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
她向来都是极有决断之人，一贯不喜欢婆婆妈妈地拖泥带水，而且自从在猎魔人公会的酒吧里遇到对方开始，自己就几乎从来猜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便索性直接放弃了无谓的脑力浪费，转头对凯1377问道：“能不能查看屋内的情况。”
镇暴战警的电子眼又变成了最开始的翠绿色，继续用自己无血无泪的中性声音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很快一架仿生无人机以第三人称视角，将自己的身躯投影在了众人的面前，这架鸟形无人机的设计相当精巧，它先是舒展开足有身子三四倍长的羽翼，使用相对节能的滑翔模式，接近了那间房子被半透明的玻璃包围着的全封闭式阳台。
即将撞上玻璃的瞬间，煽动着翅膀减速的同时，将原本宽大的羽翼缩成了只有原来三分之一都不到，如同蜂鸟般通过急速拍打翅膀的方式，悬停在空中距离阳台玻璃仅数厘米的地方。
齐诗涵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洛川，那小子果然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投影出的仿生无人机，两只黑亮的眼珠里仿佛闪烁着无数个小星星。
女猎魔人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相信对方真的是失忆了，其他的小细节姑且不论，这幅好奇心旺盛的样子可真心装不出来，简直和自己只有十岁（虚岁，实际上只有九岁）的表弟一副德行。
真是的，一个大男生这么可爱完全就是犯规啊。
齐诗涵的嘴角不禁勾起了微不可查地温柔弧度，她微微地下了头，有意抬手一圈一圈的玩耍着从鬓角垂下的鲜红发丝，不想被对方察觉到自己脸上不符合人设的笑意。
这时，仿生无人机近似鸟类的头部前端喙【huì】的位置（鸟的嘴巴），伸出了一个明晃晃的摄像头，它将脑袋对准了拉上了窗帘的房间，开启穿墙扫描模式，将由蓝色的虚线构成的房间内部图像投影了出来。
看得出是这一间相当普通的客厅，沙发、茶几、电视墙，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小圆桌，乍看上去没什么特殊，而且随着扫描的深入，似乎也没有隐藏什么机关陷阱，违禁武器一类的东西。
客厅中只有一个看背影颇为消瘦的男子背对着阳台，独自坐在沙发正中间，既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只是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齐诗涵在看到男子的第一个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她家里也有类似的沙发，因为已经退休的老爸特别沉迷于晨间剧（每天清晨八点左右播出，约十五分钟一集），还有晚上的大河剧（“大河”来自法文“roman-fleuve”，意即以家族世系的生活思想为题材而写成的系列长篇小说），所以不分白天黑夜，总能看到他雷打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翘首以盼的样子。
因此才会感到奇怪。
消瘦男子的坐姿不是那种普通男子叉开双腿，很放松自然的样子，反而犹如女子般，不但挺直了身子，两只手也很……淑女地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双腿并的很紧，像是穿惯了裙子怕走光似的斜在一边。
难道是伪装服？
女猎魔人目光一凝，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不过心中几乎可以肯定此人是个女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特别娘的男生，但是由于生理构造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这样的坐姿。
老司机齐诗涵在心中点了点头，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同时注意到洛川正在旁边向自己打眼色，同时用嘴型无声地说着：“桌子”二字。
她随着对方的示意将注意力投向了客厅旁的小圆桌，微微思索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这张桌子不就是那小子所说，梦境中和名叫“达叔”的老男人交流的地方。
女猎魔人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向对方点头，大体的意思是本宫知道了，可是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
齐诗涵第一次听洛川诉说自己的所谓“经历”，特别是在他本人一开口就坦诚自己在心灵疗养院里住过将近两个月的时候，当时就认定，对方所说的全部都是毫无根据的白日梦，哪怕是看在铜狼牌的份上，没有进行各种尖锐的质疑，但心里可以说是半个字也不信。
女猎魔人甚至一度怀疑，于叔叔应该是在明知对方是疯子的情况下，想要让自己查清他发疯的原因。
不过，齐诗涵虽然岁数不大，但作为一名颇有经验的猎魔人，并没有轻易妄下定论，而且在对方七情上脸，近乎哀求地诉说自己想要见到那位秦医师时，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是母性本能，几乎压倒了一切理性的怀疑，打算倾尽全力地帮助对方。
——当然，随后理性也认同了这小子确实需要见心理医师一面的判断。
齐诗涵接下来在联系后援的那段时间里，也基本确认了最起码对方在秦娅遭遇了绑架一事上说的是实话，那位可怜的女医师现在确实下落不明。
不过，由于心中的怀疑，所以在具体的后援人选上相对随意，基本上都是逮住一个是一个，仗着铜狼牌的权限，招募了一大堆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完全就是七拼八凑出来，水平堪忧的杂牌军。
——遇到闲的发慌，正在找活干的阿哲则纯属意外。
遭遇警方的盯梢也并没有让她感觉有什么不对头，那帮条子也就是来来回回也这三板斧的本事，除此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招式。
所以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病急乱投医，跟踪所有和秦医师近期有过接触的人，其实也正常的很，没啥好稀奇。
就算是顺藤摸瓜，找到了第二客厅，甚至在看到了走廊上的焦黑掌印以及好似被火把炙烤而成的细长型黑色印记后，女猎魔人依旧有些漫不经心地认为这里很可能是精心伪造过的现场。
更何况自己手机里的灵能扫描装置在客厅之中也没什么发现，虽然无法排除是由于时间过久而无法识别的可能，但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某个疯子（特指洛川）的故布迷阵。
但是现在，齐诗涵动摇了，因为她想起了所谓“第一序列目标”背后的涵义——拥有超凡力量。
结合那两个明显是新手的条子嘴里漏出的只言片语，使得她不得不得出一个与最开始完全相反的结论。
——洛川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而且是涉及到超凡力量的可怖麻烦。
…………
仿生无人机继续进行着扫描，它极为灵敏地沿着阳台的弧线，切换到了一个斜对消瘦男子的角度，虽然只能看到大半个侧脸，不过内部的人像识别软件已经通过有限的资料，描绘出了对方的长相。
四十岁左右，贴合头皮的板寸头，眼窝深凹，脸颊部位也几乎贴在了骨头上，没有丝毫丰满的样子。
一直在操作着无人机的凯1377，在头像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在进行着某种资料检索，几乎立刻便得出了结论道：“数据库中无符合目标人物。”
洛川原本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仿生无人机上，闻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搜索的是那个……三级公共系统吗？”
“否定，同时搜索了二级警用系统以及三级公共系统”
面对凯1377极富特色的回答，洛川那小子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走神了一瞬间，同时嘴角也莫名其妙的抽了抽。
“……这样，这次试着搜索三级公共系统，而且将识别软件换成居民楼用的那种。”
虽然他的表达极不精确，而且也没有解释原因，但镇暴战警却毫不犹豫地立刻照办，大量的立体头像被层层叠叠地投影了出来，并且快速地被逐一排除。
齐诗涵已经明白那小子的意思了，可佟小丽则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凯1377似乎带有一丝惊喜语气的中性声音打断了。
“找到目标了。”
顿时，所有其他头像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用肉眼看来和消瘦男子别无二致的立体头像，孤独地悬挂在半空中，旁边还有跳出一张好似流水账般不断向下刷新，但明显有大量内容残缺的表格。
就在洛川向不明所以的女警员和就算解释了也未必听得懂的周正，说明有些伪装身份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找到之时，镇暴战警也完成数据检索。
“履历信息不全，只存在于三级公共系统之中，确认为伪装身份，准备申请调阅警务数据库，获取——。”
“不要！”
刚完成一半说明的洛川突然叫了起来，这回不只是两名菜鸟警员，女猎魔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
只有凯1377，将冰冷无情、绝对理性的翠绿色电子眼对准了洛川，毫无感情色彩地问道：“理由？”
这小子挠了挠鬓角，似乎是在边思考边组织语言道：“我们之前遇到过类似的伪装身份，明明头像使用了特别厉害的算法处理过，但是对于履历信息的处理却异常马虎……。”
他顿了一下，双目之中神光乍现。
“……简直，就像是故意想要让人识破似的。”
一旁的齐诗涵终于在隐约之间摸到了些许思路，连忙接口补充道：“而且从算法上来看，应该是出自你们内部的专家之手。”
“没错。”洛川脸色显的沉重了起来，并且向镇暴战警确认道：“一般来说，你们发现了身份信息异常，标准流程就是先申请调阅警务数据库，接着获取具体档案吧。”
就在凯1377表示肯定的同时，脑子总算是没有笨到家的佟小丽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插嘴道：“等等，等等，你们该不会在说同袍之中有内鬼吧？”
你说呢？——洛川与齐诗涵这次特别有默契地同时用眼神传达着相同的信息。
“不，不可能啊，”佟小丽也不知道是由于长期以来对于同袍近乎无条件的信任，还是单纯对于信仰崩塌的恐惧，语速极快地反驳道：“科室之间的警务数据库有严格的信息管制，就算是——。”
“情报部。”
这次打断她的是凯1377，这三个字好像拥有魔力一般，女警员下意识地揪住了领口的衣服，喘不上气般微微颤抖着，她面前的齐诗涵甚至看到对方漂亮的双凤眼中浮现出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时间突然变得异常缓慢，不过十秒左右却像是一个小时般漫长，期间佟小丽几次好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般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惜震颤不已的朱唇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
根据齐诗涵的了解，41街区的身份信息核对系统按照不同的等级，分成三个层次，分别是最底层的三级公共系统，二级警用系统，以及一级军用系统。
通常情况下，普通民众所能接触到的只有三级公共系统，唯有警方和经过特别许可的人（例如胡子、齐诗涵这种使用积分查询的猎魔人），以及某些特权阶级能够查询二级警用系统内的信息。
至于更上一层的军用系统则由素来软硬不吃，谁的账也不卖的军方安全专家看守。
除非冲进军管区，从整支枕戈待旦，处于战略执勤状态，驻守41街区的人民军机械化步兵师（“指搭乘车辆实施机动和作战的兵种，装备有坦克、装甲车和步兵战车。”）手里将主机给抢出来，不然没有任何非军方人士能够接触到其中的数据。
制作伪装身份的人非常狡猾，三级公共系统上的漏洞非常明显，如果是普通人就算发现了异常，一方面是没有渠道与权限，另一方面本着极为常见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基本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万一遇到又较真又有权限查询的主，无论是警方内部的人员，还是诸如猎魔人这种获得过特别许可的人，只要进入二级警用系统查询并调取过信息，势必会留下某种痕迹。
…………
齐诗涵很好心地等到佟小丽情绪稳定些了，代替洛川解释了半天，还着重强调了一番处理头像算法的精妙之处，最后得出结论道：“……所以说你们运气不错，像我们这些外部人士，每次查询的时候都会自动在警务数据库上生成报备信息，而你们只要别主动申请就不会暴露。”
说罢，女猎魔人和洛川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在第二客厅时的贸然查询，很有可能已经使对方产生了警觉，幸好洛川及时制止了凯1377，要不然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绝对会打草惊蛇。
周正也不知道理解了几分，点头如捣蒜般的听了半天，好像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他满脸的问号，几乎毫无掩饰地先看向一旁的佟小丽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同意。
而女警员也许是因为感觉有点冷，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低垂螓首，娇小的身躯格外无力地靠在角落上，单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言不发。
周正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没反对就是同意，连忙举手提问道：“我还是没明白，这和情报部有什么关系。”
哼。
话音未落，佟小丽异常明显地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凤目开合之间神光逼人，也不等其他人做出回答便给出了答案。
“科室之间是有信息管制不假，可所有的身份信息调阅请求，都会备份到情报部的主机上，所以说……。”
佟小丽看上去炸呼呼的，既冲动又易怒，貌似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但齐诗涵看得出，她仍然是一位拥有细腻而敏感的内心，怀揣着质朴梦想——也可以理解为涉世未深——特别单纯的女孩。
此刻她的语气之中虽然极力压制，却依然止不住地透出一种让人心碎不已的悲伤。
“我们的同袍之中……有【蛀虫】。”
女警员说到最后二个字之时，齐诗涵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以及仿佛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玷污了似的，近乎仇恨般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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