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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罗织罗织

    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苏澜把着腮帮子,站在后边看人下棋。

    白子先走,黑子周旋,星罗一个棋盘,就由这两颗单纯的棋子,绘出一幅壮丽的画来。

    多说几句便要掉头的事,她也不好直接问其中任何一方,更不可能从别人那打听的到花魁想守住的秘密。

    她还以为俩人是挚友呢,但朋友会雇人盯着另外一方吗?

    她想起第一天见着夏诃子时,这人明明灰头土脸,却硬是急着见花魁的模样,大概也不能是仇人吧,可若只是路人,也没必要吧?

    苏澜的眉毛慢慢拧成一股绳。白子似已对黑子形成绝杀。围观众女哀的哀叹的叹,乌合者散去,鲜有人真的在判断。棋局未定,她隐约琢磨出几分黑子的胜算来。

    夏诃子这老贼,看她那妖术明明灵的很,她想跑,谁又能拦得住她?在这半天磨叽啥呢?天天劝她去看看坊外天地的人,现在倒自己把乐坊当家啦?

    “等什么呢?”执白子的轻笑几声,四周开始起哄,没人在乎秩序,黑子迟迟不定。

    棋室门口走进一人来,起哄声渐弱,苏澜棋局看得出神,并未抬头看,倒是之桃怼了怼她的胳膊:“快看一眼,韶光怎么来了?”

    “嗯…我知道...”苏澜眼睛还留在棋盘上,脸已被迫抬了起来。当她摆平视线时,韶光已径直朝她们走来。

    “是不是选人的事?上回也只是托韶光带话。”之桃小声道。

    侍女走近,露出微笑,朝着二人微微欠身,笑容极尽灿烂。当一个笑里能饱含这么多的情感,那这笑若不是发自肺腑,便是真的历经千百回的锤炼才能做的到。

    至少苏澜第一次见她笑成这样。

    “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坊主有事要说。”

    之桃瞪大眼睛:“我们?我们直接去面见妈妈吗?”

    “这么大的事,若不是上回坊主碰巧杂务缠身,定然当天就要见你们。”韶光笑道,又冲二人身后几个围观的女孩招手,“还有你们四个!”众女孩走过来,她又怜惜的拍了拍之桃的肩膀。

    “走吧。”笑容再次绽放,韶光领着六个姑娘,往坊主住处去了。

    棋局未完,黑子越出逆境,苏澜抱憾离开。

    坊主罗织这个人,说来也奇怪,自年轻时由女官身份出宫,不知是何原因,没想着回去孝敬父母,只是只身在京中漂泊多年,凭着多才貌美,虽没像寻常良妇般嫁个好夫家,却在上京的一间乐坊里混出了名堂,又用当红那时的钱,财生财越滚越大,如今虽已人老珠黄,却已将自家产业遍布京城上下。

    如此一个风云人物,人到晚年家财万贯,却不愿再往繁闹的地方去了,以至于在聆星坊这样一处极尽奢华的园林里,这乐坊的坊主却好像寡淡的偏居一隅——罗织的居所外尽是草甸,开阔的连颗树都没有。

    韶光领着六个神色紧张的姑娘,掠过牌坊,进入围栏,来到那素雅的门下。

    “坊主。”韶光恭敬的叩了叩门环。

    “进来吧。”门内响起一个温和中裹着些许凌厉的女声。韶光打开大门,领着众女鱼贯而入。

    罗织独在上座,满面慈目风霜之下犹见当年风韵,花魁阮娴姣旁侍于侧坐,二者气质一个庄严温和,一个孤傲冷艳,随便哪个,都是凌于众人的角色,此刻二人皆收敛着气场,交融又不冲突。

    坊主身前——屋内正中置一黑色巨皿,走近一看,原来是栽花养鱼的造景,如今一黑一白两条金鱼,游弋在盆中独一根孤寂的睡莲之下。

    苏澜收回眼神,不再乱看,只道这睡莲,应是被强行从那平静的湖面扯下来,陪衬这两条畜生胡闹的吧。

    “妈妈。”众女各自行礼,又朝花魁微微欠身,罗织慈祥的脸上泛起微笑。

    “不必多礼。”她说,“知道今日我找你们来是什么事吗?”

    众女都颔着首,微微抑着笑。

    “看来各位心中已有答案。”罗织扫一眼花魁,看向台下诸女,招手让她们走到自己身边,“上次阿娇亲自来找我,不巧老身正接待这宫人,拖延至今,确实怠慢了各位。”

    众女一时慌乱,连连欠身,苏澜微微抬眼,正对上罗织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坊主抿嘴一笑,苏澜忙低下头。

    对了!之桃之前说过,她溜出坊那天,二妈满园子找她,韶光也来找过她们六个,怎么办,她不会要被坊主杀了吧……

    “是阿娇点名要的你们几个,老身也没法做主。”罗织笑道。

    阮娴姣闻言立刻坐起,欠身道:“妈妈说笑了...坊中上下,还得要您打点。”

    “戏言戏言,逗逗孩子的,你也真是,还不快坐下。”

    “如此...多谢妈妈。”

    一个是坊主,一个是花魁,现在花魁是坐下了,这二人的交谈却给站在地中间的六个女孩吓的一愣一愣的,僵直身体,不知所措。

    “瞧给孩子们吓得,老身又不会吃人。”罗织哈哈笑道,“霜降那天,老身很期待你们的表现,你们呢,别让花魁失望,也别让自己失望。”

    众女点头谢过坊主,之桃拉过苏澜的手,六个将满金钗之年的女孩,眼中相视放着光。

    老鸨趁这当口与花魁轻谈起来。

    “这些孩子的未来不可估量啊。“

    “是的妈妈。”

    “可即便是改日发达了,门房的孩子还是门房,丫鬟的女儿还是丫鬟。”

    她并不改色,还是那样,脸上慈爱的笑着,甚至没多看阮娴姣一眼。

    花魁沉默了半响:“是的妈妈。”

    “你知道人们为什么专挑深秋的时候赏菊么?”

    “因为深秋之时菊开的正盛。”

    “错了。“罗织笑笑,盯着那造景里困住的鱼,“因为深秋…其他的花儿会谢。”

    花魁一时失语,众女孩正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