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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弥月

    不觉筠娘坐褥一月将满,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送热水进来。

    竹月听了立刻叮嘱几个侍女挎着花篮去摘花,转回身低声劝道:“主子,现在时日尚早,当心受了风寒,待会儿还是快些洗完才是。”

    筠娘笑了笑,没有言语。

    竹月见主子如此,与甘露相视一眼,两个丫鬟心里暗自担心。

    浴房很快准备好热气蒸腾的浴桶,撒上一层新鲜现摘的玫瑰花瓣儿。

    再进浴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筠娘细细清洗了头发,整个人浸在浮满花瓣的浴桶里,洗的正好。

    记着时辰的甘露忙出声提醒:“主子,已经两刻钟了,嬷嬷说要循序渐进,否则主子容易头昏。”

    两个小管家婆,筠娘无奈摇头,也感觉确实到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只好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自浴桶出来。

    竹月笑着取来大帕子替筠娘擦干头发,换上艾绿*字云纹家常衣袍。

    筠娘长长的吁了口气,头上、身上腻腻的感觉终于不见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倍感轻松,长长及腰的墨发也重新恢复了柔顺,散发着淡淡清香。

    筠娘心情很好,回西耳房去看儿子。

    小家伙也刚洗完澡,小脸粉嫩嫩。晌午下了学的魏侗来看祯哥儿,正拿着拨浪鼓“咚咚”晃动着陪侄儿玩耍。

    祯哥儿一手张着举起,够向拨浪鼓,一手握拳放在嘴边,两只小腿乱蹬,玩得不亦乐乎。

    筠娘看着儿子这么可爱,不由露出笑意。

    魏侗听到动静转头,看到筠娘笑着进来,立刻丢了拨浪鼓,欢呼着扑过去大声喊:“嫂嫂。”

    筠娘捧着他最近晒黑了的小脸,笑道:“在外院没人管着你,是不是已经玩的乐不思蜀了?”

    魏侗嬉笑着吐了吐舌头。

    祯哥儿没了玩具,不满的“啊啊”了几声,见娘亲不过来,小叔叔也不在陪他玩,立时放声大哭起来。

    一直守在一旁的唐嬷嬷,慌忙过去哄小爷。

    祯哥儿不理唐嬷嬷,左右扭头找人,也不知是在找母亲还是在找小叔叔魏侗。

    听到祯哥儿震耳的哭声,筠娘心一紧,忙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抱起祯哥儿轻柔地安抚哄慰:“祯哥儿乖,祯哥儿不哭。”筠娘看儿子哭得伤心,心里十分难受。愧疚自己过来的晚了,想着下次一定不能再让儿子伤心。

    魏侗被吓了一跳,怔了片刻,见祯哥儿伸手还要他陪着玩,忙跑过去拾起床上的拨浪鼓,高高举起,晃动着让祯哥儿看,一面焦急的哄他:“你别哭啊,小叔叔陪你玩。你快别哭了。”

    祯哥儿见母亲和小叔叔都围着他转,很快被不停翻动的拨浪鼓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记了哭,泪眼汪汪的就咯咯笑起来。

    筠娘见儿子终于雨过天晴,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她怕把儿子摔了,忙靠着床柱借力支撑。

    魏侗是真的很喜欢祯哥儿,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依然变着法的哄着祯哥儿。

    现在父王最喜欢祯哥儿,整个王府谁敢惹他不高兴。

    祯哥儿冲着魏侗:“咿咿呀呀!”

    筠娘看不懂儿子在表达什么,轻轻亲了亲儿子软软嫩嫩的小脸。

    魏侗觉得是祯哥儿喜欢他,小脸上涌起欢喜的笑意,举得手都麻了,也不介意。

    祯哥儿玩的累了,趴伏在筠娘肩上小小的打着哈欠。

    唐嬷嬷见了,怕累到世子妃,忙接过来哄小爷入睡。

    魏侗看着祯哥儿闭上眼睛,这才放下举了很久的胳膊,小声央求筠娘:“嫂嫂,我中午想在你这儿吃。”

    筠娘坐到椅子上帮魏侗揉着酸麻的手臂,笑着问他:“那你中午想吃什么?”

    魏侗听说自己可以留下,心里十分高兴,仰起小脸细细的掰着手指选自己爱吃的:“一道松鼠鳜鱼、一道鱼肚火腿、一道烧鹿肉,一道红烧鳝鱼……”

    她一面说,筠娘在一旁笑着补充:“做松鼠鳜鱼可以,但不能多吃;烧鹿肉容易上火也不能多吃,你若是能做到,这些都可以给你做。”

    魏侗喜得眉开眼笑,大大方方作揖道:“多谢嫂嫂!侗儿听嫂嫂的。”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大人模样,十分有礼,看来在外院礼仪也没有拉下。

    一旁的甘露默默记在心里,等三爷说完,看向自家主子。

    筠娘笑着颔首。甘露见了立刻跑去厨房,吩咐厨娘准备。

    魏侗踏踏实实留在西厢房歇了晌。今日晌午看到了嫂嫂和侄儿,又吃到了自己想吃的晌午饭,魏侗歇过晌,心满意足地带着小厮绿柏出了内院,去学堂上学。

    魏侗一路上脚步十分轻快,连一脸不明所以的绿柏,都能感受到三爷扑面而来的喜悦。

    歇了晌,送走魏侗,筠娘回来刚坐下就看到儿子醒了。忙抱着儿子过去床榻内喂奶,竹月贴心的帮着放下了床帐。

    筠娘逗了儿子半晌,今日祯哥儿玩得有些累了,这一顿吃了奶没多久就睡着了。

    唐嬷嬷抱着祯哥儿控了奶,小心翼翼放回到小床上,轻轻打扇。

    筠娘见儿子睡得安稳,去外间的榻上倚着,吩咐人去请婉夫人来。

    婉夫人很快随着甘露进了西耳房,毕恭毕敬地向筠娘行礼问安。

    筠娘让婉夫人坐到自己面前的绣墩上,随即打发了屋里服侍的。

    婉夫人见世子妃如此郑重,心中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筠娘没有多余的寒喧,直接说起魏仪对婉夫人的安排。

    “……是留下,还是隐姓埋名远嫁,你可以自己选择,哪一种殿下都不会亏待你。当然你若作出什么不利王府的事,殿下也绝不会轻饶。这两条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你自己要慎重选择。”

    两个人实在不是亲密吐露心事的身份。

    筠娘说完,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来喝茶。

    婉夫人屏息凝神听完,面色凝重,心里十分意外,原来世子爷早有打算,幸好自己没有冒然与筠娘争宠,否则现在这些对她有利的条件会通通失去,也很可能会变得更惨。

    婉夫人胡思乱想了片刻,想到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又不得不沉下心来细细思量,一时间陷入深深的沉思。

    此事事关重大,怎么做决定还需要她自己选择。筠娘并没有出声催促,留给婉夫人足够的时间慎重考虑。

    婉夫人心里如一团乱麻,想多了反而脑子是糊的,她不知道哪种选择才是正确的,对自己最有利。

    婉夫人恍惚间抬头看向慢慢啜茶耐心等待她的筠娘。

    心里突然就有了决定。

    这么和善的主母到哪里也不会常见。更何况这个男人是魏仪!满京城羡慕嫉妒她的女子如过江之鲫。那些世家贵女争抢着想要做魏仪的妾,哪怕不是妾只是一个能够偶尔服侍他的丫鬟,也会挤破头吧!

    既然如此,还需要考虑吗?

    只要她一天是魏仪的妾,魏仪都会护住她。筠娘也会给她体面。总好过去那些小门小户做低伏小,一辈子侍奉婆母、相夫教子,整天忙得陀螺一样,无休无止直到变得麻木失去自我。

    妾本本就以色侍人,过了年轻鲜艳的几年很快会失宠,而她已经不在年轻,又何必去折腾自己。

    婉夫人转头看向筠娘,轻声道:“世子妃,婢妾已经有了答案。”

    筠娘见她下颚紧绷,手中的帕子不知不觉间已经绞成了一团,看起来十分紧张。

    筠娘放下茶盏,对她鼓励地笑着点了点头。

    婉夫人嚅喏了半晌,神色郑重道:“婢妾想留下来。”

    筠娘见她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认真,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路的结果。

    “可以。”筠娘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世子爷也会给你相对的补偿。”

    婉夫人却摇了摇头,破釜沉舟般,飞快地站起身跪到了筠娘面前。

    她动作迅捷,等竹月去给她垫蒲团的时候,婉夫人已经“噗通”一声跪到了冰冷坚硬的水磨石转上。

    婉夫人偏头看了竹月和甘露一眼,看得两个丫鬟一脸莫名,就听婉夫人仰回头望着筠娘,眼含祈求道:“婢妾想像两位姑娘一样留在世子妃身边服侍。”

    两个丫鬟听了满脸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筠娘却轻轻翘了翘嘴角。婉夫人这是在向她投诚,证明她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些野心。

    她这么有诚意,婉夫人满心以为筠娘会同意,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就听筠娘笑道:“不行。”虽然声音不重,语气却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婉夫人不由错愕。

    “继续做你的婉夫人,该有的体面不会少。”筠娘笑着说了两句,没有过多解释,就端茶送客。

    婉夫人见了不好多问,忙曲膝退下。

    虽然心有疑惑,却也知道现在是最好的结果。她也不会再傻傻的去深究。带着门外一脸茫然的秋杏和珍儿回了自己的跨院。

    进了院门看着宽敞的庭院,雅致的居室,忽然真真切切有了家的感觉,日后她会更加用心布置这里。

    筠娘轻轻笑了笑,心里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魏仪回来,盥洗更衣毕就过来西耳房与筠娘道:“父王想看祯哥儿,等他醒了,让乳母抱着过去。”

    筠娘笑着点头,王爷每日都要看孙儿几遍,有时会亲自来,有时天好会让乳母抱去。

    今天出门许久也不见乳母抱了祯哥儿回来。

    筠娘心里暗暗惦记,就见甘露进来笑着禀道:“主子,世子爷请了画师为小爷画像。”

    “哦!”筠娘听了极有兴趣,笑道:“我们也去看看。”

    皎月麻利又平稳的替筠娘梳了凤头,戴着海棠满池娇发簪,耳坠垂珠红石榴耳坠。

    筠娘去时,文大奶奶抱来福姐儿,姜静儿拉着泽哥儿,云筝抱着长子和母亲顾夫人站在一处,大家都在,来为祯哥儿庆祝弥月。

    魏仪书房外生长着一棵劲松,虬根盘结,绕奇石而过,如飞舞的苍龙,琉璃瓦顶曲折伸展出两枝翠绿灵秀的枝桠,一眼望去如置身画中。

    筠娘很少来魏仪的书房,每次来都是急匆匆的没有仔细留意过。

    今日方仔细地看了看,心里想着,怪不得那些宫廷画家都羡慕霍老等几位画师能在王府畅意取景作画。

    月洞门内露出一角朱红围栏,栏内碧池锦鲤,墙内墙外皆有一棵冬青树,遥遥相望。

    廊庑内置花梨木交椅,魏仪抱着祯哥儿坐在交椅上让霍老作画。

    魏仪看到筠娘进来,视线落到她身上,对着筠娘勾唇笑了笑。

    筠娘看到魏仪英俊的脸庞轮廓,不由怔了怔,不知何时这个男人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让人看着就觉得他能给人勇于承担一切的安全感。

    婉夫人选择留下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魏仪吧!这样的男人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激动,倍感幸福。

    祯哥儿看到娘亲,立刻伸出小胖手够过来,魏仪笑着握了儿子的手,兜了兜儿子的小屁股,穿着一身锦缎小衣裳的祯哥儿立刻咯咯笑起来,放弃了娘亲,重新安稳坐在父亲怀里。

    筠娘看着失笑,祯哥儿并不畏惧人,祖父和父亲怀里都没少坐,这是其他几个孩子从未有过的。

    大家见筠娘进来,忙笑着凑过来,互相见礼亲密地低声说着话。

    文大奶奶看着祯哥儿笑道:“我们祯哥儿是个爱笑的孩子。”文大奶奶转头与顾夫人笑着夸赞道:“爱笑的孩子都十分聪明,笑得越早越聪明。”

    顾夫人目光看着像个小爷一样倚靠在姑爷腿上的祯哥儿,笑着连连点头。

    文大奶奶身旁的乳母抱着福姐儿在一旁阴凉处聚精会神地看热闹。

    月洞门外经过的霍老太医看着不务正业的弟弟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画师霍老捻须笑了笑,停下笔作揖唤了声大哥。

    甘露听了,露出惊讶的表情。

    真是没想到,原来这二位竟是亲兄弟,性格行事大相径庭,一个严苛古板,一个随性洒脱,这两个人见面极少,简直让人想象不到是亲兄弟。

    顾夫人看着已经当娘的女儿,又看了看她们怀里抱着的孩子,心中感概万千。

    文大奶奶摸了摸泽哥儿的小脑袋,笑道:“愁生不愁养!一晃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这些个小萝卜头们就要启蒙上学了。”

    姜静儿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云筝将孩子交给乳母去喂奶,笑呵呵地挽了妹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