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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逃

    “阿迢——”

    陆淮钦食之不言,夹菜不过三,喝酒不能醉,是他自小从皇宫里学来的规矩。

    如同他那一手好字和惊为天人的外貌一样,让人瞧着,都是舒服的。

    可如今他饭未吃完,却握着夏予的手,唤得低沉缱绻又动人,还夹杂了几分醉意。

    他示意她到坐到他怀中去,夏予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被陆淮钦圈住的那一刹那,他便吻向了夏予的脖颈。

    春日东风来,夜间虽凉,却穿的不算厚重。

    他轻而易举地褪去外衣,准确地吻到了夏予如枯藤错根盘绕的伤疤。

    夏予从心底深处发出轻颤。

    时隔三年,二人再见,这是陆淮钦第一次吻她的伤疤。

    以前的他,总是会有意避开,视线都不肯在上面多做停留。

    “陆淮钦……”夏予抗拒地想要推开他。

    “唤朕郎君。”陆淮钦作势吻上了她的眉眼。

    “郎君。”夏予像猫一样的声音挠过陆淮钦的心,惹得他闭眼,吻的更加虔诚。

    “郎君,我的玉坠呢?”

    “皇宫里。”

    夏予:“我想吃冰糖葫芦。”

    “晚上吃甜对牙口不好。”

    “可我就是想吃,郎君,郎君,郎君——”夏予贴着他的耳畔撒娇,一声腻过一声,仿佛浮玉山脚下,那个缠着陆淮钦的十六岁的小姑娘。

    陆淮钦没了法子,只好松开她。

    见她面色潮红,他喉结微不可动地滚了滚,“朕让人去买。”

    “我想吃郎君买的。”

    见陆淮钦犹豫,夏予作势还要撒娇,陆淮钦只好妥协。

    恰好船靠了岸,买一根冰糖葫芦还是方便的很。

    夏予从船窗往外看,见岸上已没有多少人,连忙拔了头上的发簪,将其镂空而装的白色粉末倒进了茶里。

    许是手太过颤,一些粉末落在了杯外。

    夏予连忙将其吹散,又若无其事地将发簪插回发间。

    做好这一切,恰好看到陆淮钦朝这边看了过来。夏予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面上强装镇定地微笑了一下。

    陆淮钦将冰糖葫芦塞到夏予手上的时候,叮嘱:“解馋便可,夜间少食甜。”

    “好。”夏予乖巧。

    她将稍温的茶水递给陆淮钦,笑弯了眉眼,做了个万福,“喝口水,谢谢郎君不远万里给我买冰糖葫芦。”

    陆淮钦兴致甚好地接过茶,刚碰到唇的时候,嗔了声“幼稚”,继而将一杯茶饮尽。

    夏予看着空了的杯子,咽了咽口水,问:“你在外用食,没人验毒的吗?”

    “这些东西送上来就验过了。”

    陆淮钦方要落座,却觉得头晕眼花。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病发了,但见夏予咬住了唇,便知道此事与她有关。

    想到那可以配出十多种毒药的药草,陆淮钦眼里瞬间含了杀意。

    可还未抽出墙上的剑,就因了体力不支而躺在地上。

    他挣扎地想要握上夏予的脚踝,夏予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缩,颤声道:“你不必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你心里清楚的。”

    陆淮钦眼眶充血,阴鸷地盯着夏予。他想要把何幸喊进来,但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慢慢的,就连眼皮也重如千斤,强撑了一会,终于阖上。

    夏予轻轻踹了他一下,见他没有反应,便知迷药是见效了。

    生怕他吃出来,故而放的量十分少,没想到发作的也有些晚。

    陆淮钦大约怎么都没想到,夏予把迷药附在了书页上,轻轻刮取才能取下。

    扯下陆淮钦腰上的银袋,夏予毫不犹豫地跳湖。

    初春的水十分刺骨,夏予忍着哆嗦往前游。

    她不免想到当年陆淮钦教她浮水。

    其实她打小在浮玉山长大,能爬树下悬崖,自然也会浮水。

    可陆淮钦问她会不会的时候,她望着穿着僧袍,面容禁欲的男人,鬼使神差地说不会。

    如今想想,陆淮钦定早是知道她会浮水。他那种男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还让旁人自以为占了大便宜。

    再后来熟稔了,陆淮钦教夏予骑马射箭,吟诗作画,轻而易举地俘获夏予的芳心。

    夏予如今想想,一半好笑一半发笑。

    混进了赶场的戏班子,夏予跟着出了城,又同他们买了一匹马。

    马不停蹄地骑了个把时辰,夏予在岔道把马放去了另外一条路,选择徒步进村。

    她本想在村里歇息一会,但一想到陆淮钦随时可能追上来,便不敢停。

    而且依照陆淮钦的性子,自己若是求他人收留,那人怕是要遭殃。

    可夏予倒是没想到自己在村头碰到了一对老夫妇,他们顶着昏暗的煤油灯干活,显然忙碌了有一会。

    “姑娘,吃碗热茶上路?”老妇人朝夏予喊。

    “不必了,多谢。”夏予婉拒。

    “那喝碗粥?”

    “也不用。”

    “拿两个馍馍上路?”

    夏予看着老妇人用皲裂的手捧着馍馍,一脸期待盼望地看着自己,心软了软,道:“要一碗茶吧。”

    “好嘞,姑娘且稍等。”

    夏予落座,看着尚且昏沉的天,问:“你们是给过路人做生意吗?”

    “是。”

    “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做事?孩子呢?”

    “孩子几年前都战死了。送信的说是断了一只手,碰上了庸医,给医死了。”

    夏予蓦地想到何启儒,想到自己说过的话。

    夏予自有记忆起,大岐就一直在打仗,大抵是陆淮钦上位后一年左右,才彻底停了硝烟。

    刚认识何启儒的时候,她就说想学天下无二的医术,做救死扶伤仁心仁术的大夫,让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可以得到最持久的延续。

    可到头来,她看着方丈去死,收到何启儒的断臂,瞧见星若被打死,听到玉方楼跳楼。

    以及,死不见尸的孩子。

    想到孩子,挫败感顿时涌上心头,恰好热茶端了上来,夏予摩挲着破裂的碗口,等着它变温。

    “姑娘打京城来?”老妇人问。

    “嗯。”

    “听口音不像京城的。”

    “京城来办些事,家在远处,如今正要回家。”

    “京城有亲戚?”

    夏予头一个想到陆淮钦,毕竟做过夫妻。可反应过来,心底连忙“呸”了一声,直想着晦气。

    “京中并无亲戚。”夏予说完便喝了口茶。

    那是第一次,夏予知道迷药是什么味道。即便很淡,可作为医者,她还是能喝的出来。

    药见效很快,晕倒之前,夏予竟是想着,心思缜密的陆淮钦是不是味觉坏了,才没喝出那茶的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