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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枯井出逃

    “也许吧。”陆淮钦淡然,“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底下一堆想要奉承的。朕这些年听尽好话,却还要在这些话里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其实也不用分辨。”

    “为何?”

    “因为都是假的。”

    陆淮钦挑眉,“都说朕是治国能者,可朕到阿迢眼里,却是这么不堪?”

    “不至于。可人毕竟不是十全十美的。”

    陆淮钦闻此也没生气,好似还在微微笑,连带杯中的热水都洒了几分。

    “朕觉得徊远就很聪慧,在朕眼中,能文能武,不说十全十美,十全九美也是有的。”

    “我倒是看不太出来。”夏予想起自己被陆徊远关起来的事情,心里就膈应得很。即便告诉自己不该和一个死人计较,却也对这人的行为说不上几句好。

    她做人的最后善良,就是没有把他做的那些事情告诉陆淮钦了。算作保留他在他兄长面前最后的体面。

    陆淮钦对于夏予的否认摇了摇头,道:“那你太小看他了,他这人学什么都快,别人学一个月,他三五天就能学好。他年幼的时候和一群达官贵人念书,别人欺负他撕了他的书,恰好先生就抽背他,他只说忘了要背哪一篇,让先生把书给他看一眼,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陆淮钦似乎是在回忆那段岁月,面上了点笑意,“后来先生知道他的书被撕了,直叹他聪慧。”

    “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他?他怎么说,也都是皇子。”

    “不受宠的皇子,加上母亲出身不算好,不就像不受宠的妃子,光有头衔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如混得开的宫女强。”

    “她母亲是谁?”

    “一个宫女罢了。”

    夏予不禁想起陆淮钦的母亲。陆淮钦的出生,就是有目的的。是女孩,杀之,是男孩,立太子。

    但无论是男是女,都会去子留母。他注定是被培养成一个工具,一个是可主宰大岐的皇帝。

    “你说……我们俩的身世,谁要更惨一点?”夏予问。

    陆淮钦勾起嘴角不说话。

    等手中的茶凉了些许,才问:“回去看过你父皇母后吗?”

    夏予点头,又摇头。

    当年北都什么都没留下,等都云谏回去的时候,也找不到一点昔日的痕迹。所以都云谏能带夏予看的,不过是碑是棺。

    算见过,又算没见过。

    她牙齿都没还冒出来的年纪,就同父母生死两隔。

    “大仇都云谏都报了,你也不必伤心。”陆淮钦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烁出诡异的光芒,“朕当年听闻都云谏带人打回来,第一个就是活捉篡位之人。她将其一家做成人彘,丢在厕坑里足足三日,又将人拉在马场,任由马匹将其践踏成泥。”

    夏予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口茶,手却抖得不像话。

    “当年欺负徊远,将徊远书撕了的人,你猜怎么样了?”

    夏予望着陆淮钦越发诡异的眸子咽了咽口水,哑声问道:“怎么了?”

    “朕那时便将他们杀了。”陆淮钦露出满意的神色。

    夏予望着他怔了好一会。原来那么小,他就有这等深沉的心思。

    心思难测,手段残忍。从孩童时代便有显现。夏予越发觉得皇宫就是个大染缸,看不到的污秽太多了。

    不管是陆淮钦,还是陆徊远,一个个的人,到头来都要被逼得不正常。

    “这茶闻起来很香。”陆淮钦终于转移话题,他看了一眼茶水,视线在夏予身上游走,“和阿迢一样。”

    夏予如芒在刺,“先喝吧。”

    陆淮钦高兴与夏予碰了一个杯,不带丝毫犹豫地把茶喝尽。

    “对于我来说,茶和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陆淮钦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夏予盯着他在杯口打转的指腹,“为什么?”

    “只要是阿迢做的,都是没有区别的。”

    陆淮钦看着夏予优雅地呷了一口茶,眼神越发贪恋。那夜事成了一次,让他想要更多,也越来越放肆。

    陆淮钦准备再饮一杯,可是嘴唇刚碰到杯沿,头就像被人搅了一样,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

    他刚要看向夏予,就一头栽倒在桌上。

    夏予的心一直在“咚咚”响,见陆淮钦彻底晕了,从床底拿出早已准备好包袱翻窗离开。

    算好时间,夏予顺利地走到了后院的枯井边。她见四周无人,便顺着吊木桶下去。

    上一次陆淮钦不在的时候,她在这里走动,不小心掉了一个东西进去。夏予下去取东西,就意外撞见过这里。这里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另外一个小院。

    从她的观察来看,那个小院应该破败荒凉许多年了。

    这枯井的密道里,也是破败不堪,蛛网密布。

    这院子是陆淮钦后来买的,里面又完全没进过人的样子,进口也没有被堵住,那就说明陆淮钦是不知道这里的。

    夏予这次故技重施,从药渣里提出迷药。因为有过迷晕陆淮钦的经历,夏予生怕陆淮钦戒备心重能喝出来,故而只抹在了杯口。

    按理说陆淮钦早该晕了,夏予还以为自己的计谋被他看穿,紧张得手心都沁了汗。

    夏予顺利到了井下,掏出火折子照亮。

    她的影子在墙上晃动,时大时小,甚是诡异。偶尔踩到枯枝,一个“咔嚓”响动,更是吓人。

    夏予咽了咽口水,攥紧了包袱向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能看到向上的台阶。

    那里有一道木门,已经破败不堪,吱呀作响。将其踹开,便能出去了。

    出去后还要想办法出城,只要逃出京城,天大地大,总有去处。大不了先回北都躲着,等陆淮钦死了再回来。

    这样一想,夏予高兴地去推木门。没有几下,就将其推倒。

    夜晚的凉风裹挟了泥土气息,扑夏予满脸。她高兴地闭起眼,深呼了一口气。

    环看四周,果然是一个荒废已久的破院。

    以前陆淮钦就告诉过她,因为各种原因,一些达官贵人都会在家里修密道。

    这些密道要么通向府中别的地方,要么就是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