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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无喜无悲

    大厅里的马家人看到他们回来,脸上的神情都是无比复杂。

    “表弟……”雷诺走上来,神色艰难道:“你救了咱们家……谢谢。”

    “当不起。”马失礼冷冷道。“救了马家的是你。”

    雷诺一愣,不明所以。

    “如果他们要抓我时你没有拦在我身前,我是不会出手救你们的。”

    马失礼说着,视线扫过大厅里所有人。那些被他看到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现在我们两清了。”

    “咳咳……”大厅后面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

    雷诺回头,大惊道:“爷爷,您怎么出来了!”

    大厅后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微驼着背脊,清澈的目光看着站在大厅门口的马失礼。

    雷诺快步过去扶着他,却被他摆摆手推开了。

    “他就是承颜的儿子?”

    “是表弟。”

    “唔。”老人微微点头,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厅里的其他人。

    “事情我已经听阿宏说了……你们,都给我回屋里反思……没我的许可谁也不许出房门!”

    那些或年长或年幼的马家人,在老人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纷纷轻声允诺,从后面离开了大厅。

    “来,让我看看……”老人朝马失礼招了招手。

    马失礼微微皱眉,却仍是走了过去。

    老人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被他略一侧身躲开了。

    老人抬头看着他,随后目光黯淡了下去。

    “二十年了……”他感慨着,缓步到正厅中间的上席坐下。“来,坐……”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马失礼跟了过去,却没有坐下。

    老人坐在那里,沉沉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你这性子,像你母亲……”

    马失礼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家里的人没什么本事,眼界也浅,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老人抚着拐杖,目光投向大厅外纷扬的雪花。

    他缓缓收回目光,见马失礼沉默不语,板着的脸上露出些许慈祥的神情来。

    “来,和爷爷说说,你在哪儿长大,这些年过得如何?”

    “这些,很重要么?”

    “嗯……听说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是,他们应该是死于九年前的夏天。”

    老人的眼底闪过一抹悲凉的色彩。

    “承颜如果看到你长成现在这样,一定会很欣慰。”

    “也许吧。”

    老人忽然指着院子里的一座秋千,说道:“她小时候最喜欢那座秋千,每次像这样下起雪来的时候,就在上面堆两个雪人,坐上去和它们一起荡啊荡的……”

    马失礼微微皱眉。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一个老头子追忆过去。

    “那时候她就像个假小子似的,一点儿也不淑女。我们总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可一晃眼,她都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话,雷诺似乎也想起了过去的某些事情,眼圈有些泛红。

    马失礼却是浑身一颤,眨了眨眼。

    “……你们口中的那个‘承颜’,是女的?”

    听他这么问,雷诺和老人都是微微一怔。

    “姑姑她……当然是女的?”雷诺疑惑道。

    “呵呵……呵呵呵。”马失礼忽然笑了起来。“二十年前私奔离开王城的,是你的女儿?”

    老人看着他,眼中的疑惑愈发浓郁。

    “呵呵呵……哈哈哈!好!”他陡然大笑了三声。

    他满脸笑意地看着雷诺和老人,指着自己说道:“看来我果然和你们不是一家!”

    萧窈在他身后,似乎已经想起了什么,面容游戏凄苦。

    “小马哥……”

    “我虽然确实不记得父母的名字,村里人也不叫他们全名。但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马失礼缓缓说道。

    “我确实有一半东方血统,但这一半血统来自于我的父亲,而不是母亲。姓马的那个,是我的父亲,一个个子不高的东方男人。而我的母亲,是个土生土长的韦斯特人!”

    “一直听你们叫‘承颜承颜’,我还以为你们家的马承颜是我的父亲……看来只是一场误会。”

    雷诺瞪大了眼睛:“可、可你身上那胎记……”

    “全世界并不是只有你们家人才能有这个胎记,不是吗?”马失礼笑着看着他。“而且它也被伤痕毁了,我并不确定它原本是什么样子。”

    “可、可你的长相,和爷爷也有三分相似……”

    “那大概只是巧合吧?”

    “你不是承颜的儿子……?”老人喃喃道,“不,不对。我一瞧见你就觉得亲切,你……”

    “那只是你太过思念女儿产生的错觉。”马失礼断定道。

    雷诺和老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呵呵。这可真是太好了!”马失礼自顾自笑着,喜形于色。

    “不,姓氏相同,胎记也符合。你确实应该是我马家的孩子。”老人拄着拐杖说,“我曾有个堂弟,五十年前离开了家里,从此便失去了音讯,家里原本以为他早就死了……”

    他看着马失礼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便是他的孙子。”

    马失礼却忽然收起了笑容,定定地看着老人。

    “我不是。”他摇头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滴血认……”

    “我、不、是。”他一字一句地打断了老人,目露凶光。

    不等老人和雷诺再说些什么,他转身便朝大厅外走去。

    “小马哥!”

    萧窈出声唤他,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径直走出了大厅。她回头看了雷诺和老人一眼,无奈跟了上去。

    特温斯早就在一旁坐得无聊死了,见他们要走,立马从椅子上蹿起来,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大厅里只留下雷诺与老人祖孙两人。老人轻抚着拐杖,望着大厅后面一副硕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与老人长相有些相似的青年,眉眼含笑,英姿飒爽。

    “唉。”苍茫的叹息在大厅中缓缓荡开。

    出了大厅,便看到依然跌坐在小道边上的小杰。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低着头默默等待着马失礼的处置。沉重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积了厚厚一层,几乎把他埋成一个雪人。

    “起来。”马失礼来到他身前,淡淡说道。

    小杰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爬了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积雪。

    “跟我走。”

    说着,他便沿着主干道离开了马家。

    “小马哥……小马哥!你等等!”

    他走得很快,直到出门时,萧窈才追了上来拉住了他。

    “别急着走啊……万一你们真是一家人呢?”

    “我不太想是。”马失礼淡淡瞥了她一眼。

    “可毕竟血浓于水……”萧窈有些失落道。

    “血缘……很重要么?”他耸了耸肩,“我没有家人,这些年还不是一样过?”

    他说着笑了笑。

    “何况现在还有你,有特温斯,有妮娅……还有格里福堡的大家,挺好的。”他回过头,看着马家高大的门庭。“不需要再来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人。”

    门外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积雪又比之前更厚了些,已经没过了脚踝。

    “回格里福堡去吧。”

    说着,他便带头朝南走去。

    街道两旁已经堆满了居民们先前清扫出来的积雪,但雪完全没有停下,再怎么扫不一会儿又堆积了起来。此时已经没有人再白费力气了,路也变得有些泥泞难行。

    雪又比之前更大了,几乎已经到了北国隆冬最严重的暴风雪的程度。举目望去一望无际全是飘落下来的大片如鹅毛般的雪花,连视野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一队穿着城卫盔甲的士兵从街头匆匆跑过,马失礼伸手拦下了他们。

    “出什么事了?”

    “积雪要把城门堵住了,我们回去拿工具去除雪!”

    为首的士兵说完便急匆匆带人离开了。

    从北山麓一路上山,山道上的积雪由于没有人清扫,已经积了有小腿那么深。这使得上山的路极为难走,原本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完的山路,他们硬是走了整整四个小时。

    回到格里福堡,学院内部似乎有人用法术清扫过,居然一点积雪也没有。

    站在学院的北门前,小杰显得有些踌躇。

    “愣着干什么?”马失礼回头问道。

    “我、我……”小杰缩了缩脖子,“我戴罪之身,能进去吗……?”

    “赶紧的,你不嫌冷我还嫌冷!”

    小杰吞了口唾沫,缓缓跟了进去。

    学院下午的课应该还没结束,他们依惯例先去了图书馆。

    “萧窈,看着他。”马失礼留下这么一句,抖干净身上的积雪之后,独自上到了三楼。

    尼禄依然坐在那张属于他的椅子上,面前摆满了高高的文件,正轻捻着其中两张,不知看着什么。

    “你来了?”

    尼禄头也不回,轻轻放下手中的纸张,捻起另一边的一份文件来。通红的双脚踩在椅子上,脚掌互相轻轻搓动着。

    “什么时候的事?”马失礼走过他身边,忽然开口问道。

    “嗯?”尼禄从文件上抬起眼睛,眼圈又比之前更浓重了。

    “你是什么时候站到那边去的?”

    尼禄眨了眨眼,手指轻缠着鬓角的头发,想了想。他忽然绽开一个天真的笑容。

    “你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