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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见再见不见(十一)

    聂深深看着熟睡的徐佳柔,替她往上拉了拉盖着的毯子,随后便轻轻打开门,还没迈步,便被坐在门边的夜澜吓了一跳,小声问他:“你这半夜不睡觉,坐这干嘛?”又回头看了看徐佳柔,没等夜澜回答,便拉着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悄悄关好门后,拉着夜澜重新坐到了火堆前,不经意地挥了挥手,火堆便又重新燃了起来,烤了一会火,聂深深觉得整个人都暖起来了,便又问了一遍夜澜,夜澜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说道:“我怕你们两个女孩子独自待在马车里有危险,就想着守着你们。”聂深深闻言笑了,摆了摆手,“我可不需要人保护,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你也不怕冻着,还是说夜澜也看出来这庙里有妖了。所以担心我们?”

    夜澜瞪着双眼差点跳了起来,“有,有妖?”

    聂深深托着腮,惬意地烤着火,看着夜澜的一脸诧异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徐二告诉过自己,初遇的第一晚夜澜就看破他身份的事情。夜澜看着聂深深在摇曳火光下明暗不定的脸,有些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敢再问她,两个人只静静坐着烤火。聂深深透过火光看着坐在对面的夜澜,恍惚间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年,夜澜宠溺地看着她笑看着她闹,温柔地唤她回家,手中总有一颗她爱吃的青果。

    不知过了多久,聂深深敛了敛神,藏起自己的情绪,“以后不用做这些事,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聂深深淡淡地开口,夜澜一时间有些尴尬,愣了一会说道,“其实我是因为伙计们打呼噜太大声了睡不着。。。”

    聂深深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怎么不跟徐二一个房间,跑去跟伙计们挤一起了?”

    “徐公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我,所以。。。”夜澜显得更为局促,聂深深听了他的话却笑意更盛,调侃他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他要喜欢你才见鬼了呢。”

    夜澜明白聂深深不愿与他多纠缠这个问题,故而玩笑话的打趣,索性避而不谈,问聂深深为什么这么晚也不睡,聂深深耸了耸肩,说道:“他们的呼噜声也传到我这了,我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一时半会也不困。”

    “而且,”聂深深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大殿,“这庙有趣的很,妖怪侍奉神佛,还如此潜心清苦,有意思。”

    夜澜也随着聂深深的目光看向了大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能在漆黑的夜里一眼看出徐二是妖,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这两人是妖,难道这两人道行已如此高深?可如果这地界有如此大妖不可能毫无风声的,于是他不确定地问聂深深:“深深你是说,那两个人是妖?”聂深深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往火堆里添了些柴,脸被火烘烤的红扑扑的聂深深有些昏昏欲睡了,便对夜澜说道:“这火烘的比在马车里暖和,睡会吧,明天还得赶路。”说着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蜷缩起来。夜澜也不再追问,侧着头靠着身旁的柱子上,看着此刻的聂深深缩成那样小小的一团,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以后闭上了眼。

    徐佳柔起来的时候,发现马车里就剩自己了,本该是聂深深的毯子也盖在自己身上,正好奇聂深深去哪里了,徐二敲了敲马车的窗户,说道:“你们起来了么,我们要准备准备出发了。”徐佳柔从马车下来,发现徐二他们也不曾看见聂深深。伙计们清理了昨晚火堆烧完后的灰烬,已经开始忙碌着收拾准备出发了,庙里的少年此刻正清扫着院子,徐佳柔正要开口询问,聂深深和夜澜两人从山门外走了进来,聂深深步伐轻快,夜澜地跟着后面,手里拎着几只时不时还扑腾几下的山鸡,徐佳柔忙迎了上来,大伙也凑了上去,徐佳柔指了指夜澜手中的野味,问聂深深:“深深姐,你们这是一大早上山去了啊,我的菩萨啊,这么多,深深姐你也太厉害了。”聂深深对着徐佳柔调皮一笑,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随后指了指身后一脸抗拒地拎着野鸡的夜澜,“他抓的。确实厉害。好心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

    徐佳柔走上前拍了拍夜澜的肩膀,一脸崇拜地说:“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厉害的。”徐佳柔的话让夜澜不禁回忆起了大清早被聂深深拉起来去打野味,结果人家全程没要自己帮忙,几颗小石子就快准狠地搞定了,敢情拉着自己去就是为了拎野鸡回来的。徐佳柔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开开心心从夜澜手里拿过野鸡就交给了伙计,让他们处理处理,聂深深叫住她分了两只出来,让她递给庙里的少年,徐佳柔将手里的鸡送到少年面前时,少年连连摇头,拒绝道:“客人们辛苦打的,我们怎么能要,而且师傅年纪大了,我们一直都吃素的,庙里杀生不好。”

    聂深深闻言笑了起来:“你师父年纪大了不喜荤腥,你年纪还小不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再者说,这庙又不是修行神佛的庙宇,需要六根清净,七戒八绝的。你们这供的是山神,山神是庇佑这一方水土的,你们既生活于这个地方自然也该受山神庇佑,吃鸡果腹怎么算是杀生呢。”聂深深说完以后,徐二也劝着少年收下,少年左右为难,知道众人是好心,却又不敢收下,此刻徐佳柔跟着伙计们已经开开心心地去忙着杀鸡料理了,院中只剩下了徐二、聂深深、夜澜跟少年四人,少年思虑一会说道:“这野鸡也是山中生灵,理应也受山神庇护,我们住在这山神庙中,更不应吃它了。”

    聂深深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山中,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皆是生灵,然而也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吃肉的是生灵,被吃的也是生灵,难道山神也偏心吗?这是自然规律,生存法则。”她定定地看着少年,“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万事万物何来何去,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可以吃素不杀生,但不应该是因为山神,而是因为自己。”少年愣住了,老师傅从大殿走了出来,伸手作揖道:“可叹啊,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眼界,老朽我带着这孩子这一生都居于庙中,迂腐了。”

    聂深深恭恭敬敬地回了个礼,“老人家言重了,这孩子心地善良,您把他保护的很好,这庙何尝不是一方净土。”

    老人家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聂深深行了一礼,开口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聂深深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幽谷聂深深。”

    老人面露讶异之色,打量了聂深深许久说道:“您是幽谷来的?不知道幽谷的那位大人如今如何了?可飞升了?”老人家提及那位大人的时候,聂深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夜澜,随后避重就轻地问道老人家:“您知道幽谷?您去过?”老人家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说道:“老朽不曾去过,幽谷地处隐蔽,非有缘人无法进入,我只是年轻时候曾在那附近暂居过,那附近的村民们时常得到幽谷那位大人的恩惠,在大家心中,那位大人虽是异类妖族,可是菩萨一般的存在啊,老朽一直到离开都未曾有缘见到那位大人。现在想来,已然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聂深深点了点头,他不曾见过那位大人,也不奇怪他知幽谷而不识夜澜了,老人家好奇心起,又接着追问聂深深:“不知那位大人如今可还安好?”聂深深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悲伤,摇了摇头,老人家看她摇头,也不再追问,大概知道了结果,叹了口气,连连感慨:“世事无常啊。”正当老人唏嘘感慨之时,聂深深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悲伤道:“那位大人不在了,为了救我,灰飞烟灭。如今连幽谷都不复存在了。真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知道幽谷的人。”

    聂深深此话一出,徐二都震惊了,谁都不曾料到聂深深竟有如此悲凉凄惨的过往,老人家听了这话,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姑娘,幽谷那位大人是何等存在,千年大妖啊,竟为了一个小姑娘灰飞烟灭,这小姑娘定也是个不凡的人物。老人家突然心念一动,拉着少年就跪到了聂深深面前,谁料还没等他开口,聂深深就伸手拉住了他,说道:“老人家,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如今离了幽谷也是无依无靠,我还很羡慕你们虽然清苦但是安稳的日子。”老人家还没有将自己想把少年托付给聂深深的想法说出来,聂深深这一番话的拒绝之意已是再明了不过了,他也只得作罢。

    少年跟着老师傅站在庙门,直到目送着徐二他们的马车走远以后,才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为何你刚刚反应如此之大?”老人摆了摆手说道:“我已是垂暮之年,本以为会有如此机缘能助你修行的,看来还是命中注定啊。”少年有些疑惑,望向老人的眼神很是不解:“我已在这庙中修行两百年,虽说初成人形,修行也算顺利,假以时日而已,为何你会觉得一个小丫头能助我?”老师傅抬头看了看天,感慨道:“你一直在这庙中故而不知,我年少时曾听闻过幽谷那位大人的名气,他拼力救下的绝不是寻常人。”少年有些不屑:“那小丫头除了说话有些老成之外,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人有些惊诧,开口问道:“没有看出她的真身吗?”少年摇了摇头,回忆道:“那徐公子周身还有些似有若无的妖气,那小丫头别说真身了,我都不曾看出她是否是妖,周身真气纯净,应该不是妖。”

    老头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那姑娘一眼就看出你是妖了。那话中之意也在提醒命数,老朽确实早该入土为安了。”少年沉思了一会,目光又转向了马车离开的方向:“她如若果真是妖,那她的修为恐怕不是我辈能及的了。”

    聂深深依旧蹭了徐二的马车,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没心没肺的打盹了,徐二看着眼前的人很是惊讶,他知道聂深深可能来路复杂,没想到竟然来自幽谷,虽然他跟山神庙的老者一样,对幽谷是听过没去过,但是在徐二原先待的那个地方,几乎没有小妖不知道幽谷的,虽然没人真的去过幽谷,见过那位大人,但大家都知道幽谷的谷主大人是个千年大妖,并且温润尔雅,与世无争,幽谷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去的妖,是一众小妖心里的美好家园。徐二突然愣了,如果聂深深真的来自幽谷,那夜澜。。。徐二看着聂深深,暗暗催动法力,看了半天却没有在聂深深周身发现一丝妖类异常,就算聂深深是半妖也不该毫无气息的,徐二越发觉得她扑朔迷离了。

    徐佳柔上车后一直拉着夜澜问他打野鸡的事情,夜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聂深深在山神庙的那段话,多多少少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些日子以来,聂深深始终不曾信任过自己,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一次试探,而且聂深深的心思也让人捉摸不透,虽说看起来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但是夜澜知道,她的心思,深沉的很。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有可能让聂深深一窥到底,即便是她看透了你,她也不会明说,只会像个旁观者一样冷冷地站在一旁毫无情感地注视着你。这么多天的相处以来,夜澜相信他与聂深深是有着某种羁绊的,但是聂深深对他的态度,不禁让他对夜清清的话产生了怀疑,这羁绊是爱还是恨他现在都不能确定了,看着聂深深对过去的事如此讳莫如深,自己想要探究身世过往之谜肯定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了。想着想着,夜澜有些迷惑了,仿佛突然间顿悟了一般,他开始觉得自己如此执着于探究过去真的有意义吗?夜清清说自己是复生之人,那这复生以后等同于偷来的时间却一直执着于过去,真的有价值吗?聂深深也是如此,她看起来对任何事都不在意,但是以她的性子,她内心的执念恐怕强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