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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今夕复何夕

    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姬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呼吸都乱了,握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姜婵媛笑眯眯道:“确认一下,你还真的把头发卷起来了哦。手感不错,像一种狗,叫什么来着,就棕色的卷卷毛……”

    “泰迪。”卞沅沅憋笑作答,看着姬澄羞愤的表情,默默把身体往外挪了挪。

    姜姐万一把姬总惹哭了,她得赶紧跑。不然万一被姬总灭口怎么办?

    “别摸了!”姬澄瞪了姜婵媛一眼,气鼓鼓地坐下。姜婵媛戳了戳他的脸颊,然后看向自己的手掌。“哎?怎么有闪闪发亮的东西?”

    “那是我头上的亮片。”姬澄没好气道。

    “呀,那我给你抹回去。”姜婵媛说完又想伸手,姬澄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好了好了,都送你了,别再摸了。”

    他可不想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当成狗。

    姜婵媛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亮片,才说:“你刚才表演得真好。”

    卞沅沅也跟着吹彩虹屁。“没错姬总你太帅了!简直燃炸全场!”

    和姬澄相比,现在高一二班在表演的节目就逊色很多,他们报送的节目也是唱歌,但却是一首安静的抒情歌,表演的同学似乎有些紧张,声音微微颤抖,台下重新陷入沉寂。

    姜婵媛注意到不少同学的目光都投向姬澄,她也认真观察眼前的少年。他面上有未褪尽的红潮,妆容的作用下,本来柔和的眉眼变得有些凌厉,在她眼前陌生起来。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皇后恬静的面容。

    幼时两个人每次参加宫宴,都会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坐到一起去,或是溜走去其他地方玩。在宫宴上大家要讲究礼仪,姜婵媛经常吃不饱,就带着姬澄溜进御膳房,偷拿几块没有摆到宴席上的糕点填饱肚子。姬澄通常不会主动吃,一定要她拿起糕点放到他嘴边,他才一脸无奈地咬住,脸颊鼓起来,像一只可爱的花栗鼠。

    姜婵媛一直觉得他也是想吃的,只是碍于礼教约束,不敢像她那么张扬。她还带他提前去乐署观看伶人排演节目,有一次她看独舞看得入了迷,想把那个伶人带回东宫养着,姬澄劝她这样会惹得陛下发怒,她才作罢。

    后来没过多久,姬澄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乐署,自己却不见了,她等了许久,观看了一场比上次还精彩的独舞。舞者腰肢婉转,脚步蹁跹,踏着节拍向她移动,她屏住呼吸揭开他的面纱,才发现是姬澄。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害羞得垂下眼睫,红晕漫上雪白的面颊。她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和刚刚看到同桌表演时同一个频率。

    耳边响起母皇的警告:“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永远也不能爱上谁。”

    帝王永远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必然会被私欲裹挟,影响判断。

    “效果很棒。”她搓了搓手指上的亮片,表情恢复平静。“把晚会气氛点燃了。”

    “是吗?那就好。”姬澄肢体放松下来,揉了揉手腕。“准备了很久,还不小心受过伤,可算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

    “哪里受伤了?”姜婵媛马上紧张起来。“严重吗?”

    姬澄动作一顿,随即把手放下。“不严重,嗐,我说这个干什么?显得自己很娇气的样子。”

    姜婵媛正色道:“男孩子委屈了就要说出来,娇气又怎么了?娇气也很可爱。”

    卞沅沅看看一句话就把姜婵媛情绪重新搅动起来的姬澄,再看看生闷气跑到前排角落挤着的祁子衿,不由得摇了摇头。

    啧啧啧,还是姬总段位高,能屈能伸能放能收,把姜姐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这谁能争得过他?

    姜婵媛执意要看姬澄受的伤,姬澄推脱了几次,把手伸给她,姜婵媛看到细白手腕上狭长的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不严重?你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吊镲蹭了个口子,都快好了。”姬澄把袖口放下。“刚才表演的时候牵扯到了,才感觉有点儿疼。”

    “何苦来哉?”姜婵媛又气又心疼。“一班本来就没人愿意出节目,你就是中途退出,别人也没权利指责你。”

    姬澄低下头,抿唇一笑。“你这样期待,我怎好辜负?”

    姜婵媛呼吸一滞。

    又来了,那种肖似皇后的感觉,但皇后似乎不会这么直白地撒娇。

    她表情有些恍惚,随口说道:“没、没事就好,好好养伤吧。”

    姬澄见好就收,用袖口掩住伤痕。“看节目吧。”

    接下来的晚会时间里,姬澄在认真欣赏各班的节目,姜婵媛虽然也在看,但神魂却游荡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中一会儿闪过同桌表演的画面,一会儿闪过他手上的伤,一会儿又闪过皇后的舞。

    姬澄成为她的皇后之后,就再没有给她跳过舞了。一次她的生辰宴上,姬澄的表哥,妘家为保富贵送进宫来的侧君候选人妘展,提到表弟少时便惊才绝艳,能歌善舞,不知能否有幸借陛下生辰欣赏他的舞艺。

    妘家自妘棠殉葬后便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保不住世家的地位,又不知内情,以为皇室是对姬家功高盖主产生不满,想要杀鸡儆猴,才处死了姬琰的丈夫,于是拼了命的想和姬家划清界限,妘展说的好听,却是想折辱姬澄,让他以皇后之尊行舞伎之事。

    她当即便呵斥妘展:“皇后千金贵体,朕想观舞尚且要三催四请,你如今动动嘴就想央他表演,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朕大吗?”

    妘展立刻下跪请罪,宴席上跪了一片,都在喊“陛下息怒”,帝后不睦的谣言不攻自破,自此宫中无人敢轻视皇后。

    那时她不敢看他,不知道他作何表情,会不会觉得屈辱。

    她也没有办法否认,当妘展提出那个建议时,自己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妘家对姬家的折辱,而是他的那一支舞。

    可她永远也看不到下一支舞。那些美好的回忆,终究只能凝固在岁月里,供人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