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逢（五）

    第二天早晨，当楚淮用过早饭，走出私塾，看到崭新的石槽已经摆放在那里，而盛放陨石的支架也进行了加固。等到正午时分，陨石又一次烧到微红。楚淮穿上白色长袍，将浑身上下包裹好，然后腾身而起，一锤砸将下来，那个“分”字就消失不见了。不等到太阳偏西多少，陨石又一次烧红。楚淮又是一锤，把“地”字抹平了一半。

    晚饭有酒有肉，丰盛之极。三个小孩子甩腮帮子又吃又喝，而玲月与楚淮则推杯换盏。曾经有裨将建议晚上加热陨石，可以加快进度，玲月却摇摇头：“陨石从天而降，无数年来受的是至刚至阳之气。如果晚间加热，说不定会有阴气入侵，产生影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安排在白天为好。”

    吃过饭之后，三个孩子温习玲月留下的作业——私塾里的书已经被烧光了，玲月命人拿来大秦律法给三个孩子看。并且告诉他们，如果学的好，说不定能像当今的中车府令赵高一样，成为朝廷显要人物。就算当不了赵高，进入衙门公干，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楚淮虽然有其他想法，但自己的书简全都没有了，总得给孩子一些事情做，所以也就同意了。

    等到孩子们学的累了，玲月又取出瑶琴。五个人信马由缰走到山顶，找一块稍微平坦点的地方，楚淮弹琴，玲月唱歌。看着玲月翩翩起舞的窈窕身姿，如果不是半山腰处秦兵环伺，真以为到了瑶池月宫。

    一曲结束，玲月才发现，一向活泼的姜云，这时候趴在地上，呆呆望着山下穆家村的地方。

    大秦朝的法律，动不动就夷灭九族，穆家村这样的小村庄，更是被屠灭无数。说实话，在咸阳，听到某个家族被诛杀，都没什么感觉了。别说玲月，就连那些讲究仁义道德的儒门弟子，也不觉得多么伤感。如今看到姜云这副样子，才想起三个孩子刚刚经历失去亲人的人间惨剧。而且这三个孩子，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楚淮看了一眼玲月，虽然无声，但其中的含义却非常明显：“都是你干的好事！”

    玲月回瞪了一眼。

    卫言感到两个人眼里的仇视，站在了玲月身边：“不能怪姐姐，我的父亲说过，只要是朝廷的人，那就都在网罗里面，人人都身不由己。姐姐也是奉命行事！”

    这时候，就听见姜云长叹一声：“我在想，我们就和老吴家，为了那三垄地，争了不知道多少年。现在好了，人都死了，地空在那儿谁都不要了。想一想这无数年来，都是为了个屁啊！”

    众人以为姜云是在为亲人去世伤心，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事。然而稍过一会儿，三个孩子终于忍不住都哭起来，两个大人也茫然若失。

    月上中天，月有翳影，人有心事。

    楚淮在床上辗转反侧，可始终睡不着，索性起床出屋，在月光下打起来忘忧拳。忘忧，忘忧，每次打起这套拳法，都能让楚淮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守夜的士兵本来要询问他的，可一下子就被拳法吸引了，然后迷迷糊糊睡到了一边。

    楚淮打过两遍之后，正准备回房间睡觉。就见一个秦兵公士走了过来，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然后轻轻赞叹道：“好拳法！”

    楚淮有些吃惊，他的这套拳法虽然不避人，但等闲看到，难免沉浸其中，而这人眼睛清明，分明是没有受到影响。忍不住问道：“千幻郎君？”

    对方赞道：“不愧是无双公子，一语中的！”

    “这是你的本来面目？”

    “正是！”

    这是一张颇为俊俏的脸，双眉入鬓、目似朗星，鼻梁高挺，只不过嘴唇有些薄，显示出这是个性格很刚毅的人。

    “不知道千幻郎君见我，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想请公子陪我救人！”

    “要救的是谁？”

    “英布，以及一众江湖豪杰！”

    “为何是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与那个玲月走得太近，不想让你站在朝廷那一面。”

    楚淮想了一下，缓缓说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