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试探与道德
与江悦吟分开后，乐繁回到房间，开始简单地收拾些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是之前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品，还有一些零食——生物能源块的味道毕竟太寡淡了，他还不想让自己的舌头这么早就落入跟阑尾一样的境地里。
客厅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没一会，脚步声就从客厅来到了乐繁的房间门口。
“乐繁？你这是……”
“张校长一个人住比较危险，我搬去和他一起。你呢？”
乐繁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盒巧克力扔进书包，过了一会，没听到王有的声音，他才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去。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呃……没什么。”王有吓了一跳似的，下意识转头躲开了乐繁的目光。
“……”大概知道他心里的感觉，乐繁有些好笑地走过去，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不认识我了？至于吗？”
王有脸上露出苦笑，张了张嘴：“你……你……到底怎么……”
“怎么变成这样的是吗？”乐繁叹了口气：“抱歉，能说的我已经尽量说了，不能说的事儿嘛……”他屈起食指敲了敲太阳穴，递给王有一个无奈的眼神：“你懂得。”
“……你也……不是终点……吗？”
“差不多这个意思。”
王有沉默了一会，试探道：“我能问吗？”
“能答的我就答。”
“是外星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被选中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只有你一个？”
“呃……”乐繁明显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HQ，指挥官只有我一个吗？我是说……这个时空，这颗行星上。”他只好现场问道。
“权限不足，指挥官，请提升项目级别。”
（这算不算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对面是与他实时交流的智慧生命，这种回答可能意味着掩饰，也就是说地球上真的不止自己一个指挥官。但如果对面是个人工智能，这种回答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只是单纯权限不足。
“……我不知道。”乐繁这么回答王有：“你提醒我了，像我这样的人，如果相遇了……我不能保证他们看起来会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正直吗？”
“你这算是夸我吗？”乐繁哈哈一笑：“正直与否是相对的，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立场未必和我一样。”
“你的立场，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吗？”王有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乐繁。
他看起来很在乎这个。
“……当然。”
王有看了他好一会，下一个话题便离开了这种玄之又玄的领域：“那个辅助单元……你是不是真的能通过它操控人的生死？”
“我没打算那么做。”乐繁不置可否。
“……你要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变呢？我是说……不一定是你自愿的……”
“王有，你应该看过那种赎回地球的设定吧？”乐繁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在这种科幻一样的差距面前，我们有的选吗？要么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游戏，要么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养殖场里负责投递饲料的东西可不一定人类，还可能是机器人，你能指望通过与机器人的交流，猜透他的设计者究竟是科学家还是综艺节目的制作人吗？绝对的自由意志本身就是个伪命题，遵循内心的直觉去做就好了，想那么多没有意义。”
“……如果我现在就要死了，那倒是没得选了。”王有叹了口气：“但我很难接受……亲手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未知的存在……就像蹦极，你明知道早晚要跳的……”
“谁不是呢？”乐繁耸了耸肩，回头继续收拾书包：“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如果人类真的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在末日中活下去，那当然最好。不过王有，如果你死在我面前的话，我是不会征询你的意见的。”
“……谢了。”
乐繁愿意证实王有的猜想，因为他毕竟是自己在高中为数不多能记住的朋友。他也不介意王有是否会把这些话再传播给别人——信息本身具有价值没错，但在人类社会中，更有价值的东西往往是“传播信息的渠道”，如果王有愿意利用与自己私人关系不错这个优势，在整个幸存者团体里形成一个次一级的领导核心，那他也乐见其成。
在更关键的时候，只需要通过控制王有的话语，就能控制许多幸存者听到的小道消息。
最终，王有并没有选择和乐繁一起去张校长的房间住，而是和魏青松他们住在了一起。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乐繁的睡眠周期不需要遵循人类的生物钟，纳米维生系统调节一下植物神经这点儿小功能还是不收钱的——虽然行动参谋部不会主动告诉他具体什么时候需要睡多久——这功能需要信息参谋部——但乐繁自己估计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六个小时后，睡眠结束，激素代偿，乐繁通过HQ叫了江悦吟一起去了地下超市。
“昨天范佳佳她们主动试探我，大概是想打听一下你的秘密。”去往地下超市的路上，江悦吟闲聊似的开口了。
“人之常情。”乐繁随意地回道。
“她们都不太想主动装备辅助单元。”江悦吟顿了一下，像讨论早上吃什么一样随意说道：“你觉得我们主动让他们感染病毒会不会更省事？”
“喂喂……哪里省事了。”乐繁哭笑不得：“你昨天不是还想掩饰一下陈建斌的死？主动让人们感染病毒可比这个麻烦多了，你的道德标准也太容易变了吧。”
“跟道不道德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这种犹豫很无谓，如果不跟着我们行动也就罢了，我当然也希望人类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末日里活下去。但既然选择了我们……就算不知道具体内情，他们还真觉得自己有可能不借助辅助单元活下去吗？比如现在，如果他们有谁突然感染变异了，又没及时通知我们，想装备辅助单元都晚了。”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他们好。”乐繁揶揄道。
“……干嘛拐着弯儿讽刺我。”江悦吟白了他一眼：“我说了跟道德没关系，别人认同与否无所谓，我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当然，决定权在你。”
乐繁不知道是不是该偷乐，感觉当指挥官要比当男朋友更爽……不，其实他不是那种人。
“我的决定嘛……”乐繁拉长了调子：“就是交给你来决定。”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乐繁打断道：“其实按照我在上个时空的经验，咱们这么多人，早就已经有人在潜伏期了，刘薇不就是吗？如果用纳米系统一个个查过去，怎么也有一两个人感染了。这确实与道德无关，因为迟早他们都会面临生死关头，而赌上自由活下去是他们唯一能选的路。”
“我只是觉得这个做法确实有点麻烦，用什么方式主动散播丧尸病毒呢？身体接触可以，但太容易让人起疑了。想办法让他们被丧尸抓伤？又该用什么理由让他们置身险境呢？”
江悦吟摇头道：“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你想想，大家都是第一轮感染的免疫者，就算现在有人在潜伏期，谁知道会潜伏多久？传染能力怎么样？我们总不能一直守在星光庭苑里等着有人变异，然后当个救火队员吧？而且你还要考虑到其他幸存者投靠我们的问题。”
“……你要这么说……也有道理。”乐繁想了一会：“这样吧，一会把这个情况先跟大家说明一下，告诉他们，可以主动找咱们来检查身体里有没有丧尸病毒潜伏，就算查出来，我也允许他们再考虑一遍要不要装备辅助单元。”
“那到底……”
“到时候看情况，如果大部分人不愿意主动体检……”乐繁叹了口气：“我来处理。你刚才说到不能一直守在星光庭苑，怎么，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江悦吟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她也没戳穿。如果乐繁真的愿意自己执行这些阴谋，她倒是挺乐意见到的——有时候，她也不免觉得乐繁有点太过……仁慈了，或者说优柔寡断。
但他有这个任性的资本——毕竟只要攒够了能量，生死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遑论伪善。
“我有点在意魏青松说的公安局。虽然去那儿搜到枪械的概率很低，就算能搜到枪械也对丧尸没什么威胁……但对我们来说，如果其他幸存者手里有枪……我不放心。”江悦吟依然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末日下的人心。
“你想的还真是远啊……如果有人已经拿到枪了呢？”
“……平民用有限的枪支弹药对付丧尸很没效率，反而会因为错估自己的实力而陷入险境，如果他们识趣，我愿意教给他们真正在末日活下去的办法。”江悦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臂，一片金属光泽顺着她的肌肤渐渐流淌。
少女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嘴角挂着浅浅的、纯纯的笑容，手中的刀锋寒光凛冽。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是之前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品，还有一些零食——生物能源块的味道毕竟太寡淡了，他还不想让自己的舌头这么早就落入跟阑尾一样的境地里。
客厅响起房门打开的声音，没一会，脚步声就从客厅来到了乐繁的房间门口。
“乐繁？你这是……”
“张校长一个人住比较危险，我搬去和他一起。你呢？”
乐繁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盒巧克力扔进书包，过了一会，没听到王有的声音，他才有些奇怪地回头看去。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呃……没什么。”王有吓了一跳似的，下意识转头躲开了乐繁的目光。
“……”大概知道他心里的感觉，乐繁有些好笑地走过去，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不认识我了？至于吗？”
王有脸上露出苦笑，张了张嘴：“你……你……到底怎么……”
“怎么变成这样的是吗？”乐繁叹了口气：“抱歉，能说的我已经尽量说了，不能说的事儿嘛……”他屈起食指敲了敲太阳穴，递给王有一个无奈的眼神：“你懂得。”
“……你也……不是终点……吗？”
“差不多这个意思。”
王有沉默了一会，试探道：“我能问吗？”
“能答的我就答。”
“是外星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被选中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只有你一个？”
“呃……”乐繁明显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HQ，指挥官只有我一个吗？我是说……这个时空，这颗行星上。”他只好现场问道。
“权限不足，指挥官，请提升项目级别。”
（这算不算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对面是与他实时交流的智慧生命，这种回答可能意味着掩饰，也就是说地球上真的不止自己一个指挥官。但如果对面是个人工智能，这种回答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只是单纯权限不足。
“……我不知道。”乐繁这么回答王有：“你提醒我了，像我这样的人，如果相遇了……我不能保证他们看起来会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正直吗？”
“你这算是夸我吗？”乐繁哈哈一笑：“正直与否是相对的，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立场未必和我一样。”
“你的立场，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吗？”王有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乐繁。
他看起来很在乎这个。
“……当然。”
王有看了他好一会，下一个话题便离开了这种玄之又玄的领域：“那个辅助单元……你是不是真的能通过它操控人的生死？”
“我没打算那么做。”乐繁不置可否。
“……你要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变呢？我是说……不一定是你自愿的……”
“王有，你应该看过那种赎回地球的设定吧？”乐繁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在这种科幻一样的差距面前，我们有的选吗？要么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游戏，要么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养殖场里负责投递饲料的东西可不一定人类，还可能是机器人，你能指望通过与机器人的交流，猜透他的设计者究竟是科学家还是综艺节目的制作人吗？绝对的自由意志本身就是个伪命题，遵循内心的直觉去做就好了，想那么多没有意义。”
“……如果我现在就要死了，那倒是没得选了。”王有叹了口气：“但我很难接受……亲手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未知的存在……就像蹦极，你明知道早晚要跳的……”
“谁不是呢？”乐繁耸了耸肩，回头继续收拾书包：“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如果人类真的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在末日中活下去，那当然最好。不过王有，如果你死在我面前的话，我是不会征询你的意见的。”
“……谢了。”
乐繁愿意证实王有的猜想，因为他毕竟是自己在高中为数不多能记住的朋友。他也不介意王有是否会把这些话再传播给别人——信息本身具有价值没错，但在人类社会中，更有价值的东西往往是“传播信息的渠道”，如果王有愿意利用与自己私人关系不错这个优势，在整个幸存者团体里形成一个次一级的领导核心，那他也乐见其成。
在更关键的时候，只需要通过控制王有的话语，就能控制许多幸存者听到的小道消息。
最终，王有并没有选择和乐繁一起去张校长的房间住，而是和魏青松他们住在了一起。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乐繁的睡眠周期不需要遵循人类的生物钟，纳米维生系统调节一下植物神经这点儿小功能还是不收钱的——虽然行动参谋部不会主动告诉他具体什么时候需要睡多久——这功能需要信息参谋部——但乐繁自己估计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六个小时后，睡眠结束，激素代偿，乐繁通过HQ叫了江悦吟一起去了地下超市。
“昨天范佳佳她们主动试探我，大概是想打听一下你的秘密。”去往地下超市的路上，江悦吟闲聊似的开口了。
“人之常情。”乐繁随意地回道。
“她们都不太想主动装备辅助单元。”江悦吟顿了一下，像讨论早上吃什么一样随意说道：“你觉得我们主动让他们感染病毒会不会更省事？”
“喂喂……哪里省事了。”乐繁哭笑不得：“你昨天不是还想掩饰一下陈建斌的死？主动让人们感染病毒可比这个麻烦多了，你的道德标准也太容易变了吧。”
“跟道不道德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这种犹豫很无谓，如果不跟着我们行动也就罢了，我当然也希望人类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末日里活下去。但既然选择了我们……就算不知道具体内情，他们还真觉得自己有可能不借助辅助单元活下去吗？比如现在，如果他们有谁突然感染变异了，又没及时通知我们，想装备辅助单元都晚了。”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他们好。”乐繁揶揄道。
“……干嘛拐着弯儿讽刺我。”江悦吟白了他一眼：“我说了跟道德没关系，别人认同与否无所谓，我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当然，决定权在你。”
乐繁不知道是不是该偷乐，感觉当指挥官要比当男朋友更爽……不，其实他不是那种人。
“我的决定嘛……”乐繁拉长了调子：“就是交给你来决定。”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乐繁打断道：“其实按照我在上个时空的经验，咱们这么多人，早就已经有人在潜伏期了，刘薇不就是吗？如果用纳米系统一个个查过去，怎么也有一两个人感染了。这确实与道德无关，因为迟早他们都会面临生死关头，而赌上自由活下去是他们唯一能选的路。”
“我只是觉得这个做法确实有点麻烦，用什么方式主动散播丧尸病毒呢？身体接触可以，但太容易让人起疑了。想办法让他们被丧尸抓伤？又该用什么理由让他们置身险境呢？”
江悦吟摇头道：“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你想想，大家都是第一轮感染的免疫者，就算现在有人在潜伏期，谁知道会潜伏多久？传染能力怎么样？我们总不能一直守在星光庭苑里等着有人变异，然后当个救火队员吧？而且你还要考虑到其他幸存者投靠我们的问题。”
“……你要这么说……也有道理。”乐繁想了一会：“这样吧，一会把这个情况先跟大家说明一下，告诉他们，可以主动找咱们来检查身体里有没有丧尸病毒潜伏，就算查出来，我也允许他们再考虑一遍要不要装备辅助单元。”
“那到底……”
“到时候看情况，如果大部分人不愿意主动体检……”乐繁叹了口气：“我来处理。你刚才说到不能一直守在星光庭苑，怎么，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江悦吟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她也没戳穿。如果乐繁真的愿意自己执行这些阴谋，她倒是挺乐意见到的——有时候，她也不免觉得乐繁有点太过……仁慈了，或者说优柔寡断。
但他有这个任性的资本——毕竟只要攒够了能量，生死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遑论伪善。
“我有点在意魏青松说的公安局。虽然去那儿搜到枪械的概率很低，就算能搜到枪械也对丧尸没什么威胁……但对我们来说，如果其他幸存者手里有枪……我不放心。”江悦吟依然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末日下的人心。
“你想的还真是远啊……如果有人已经拿到枪了呢？”
“……平民用有限的枪支弹药对付丧尸很没效率，反而会因为错估自己的实力而陷入险境，如果他们识趣，我愿意教给他们真正在末日活下去的办法。”江悦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臂，一片金属光泽顺着她的肌肤渐渐流淌。
少女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嘴角挂着浅浅的、纯纯的笑容，手中的刀锋寒光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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