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爀然

    爀然的父亲蒙硕,是蒙氏的文学先生。

    他的父亲喜爱写诗诵文,在蒙氏最大的学堂中日日授课,受万人敬仰。

    可是,爀然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他只知道父亲曾写过一首藏头诗,藏的,是对母亲的深情。

    他年幼时曾翻开看到过。

    那张泛黄的卷轴上,用墨水细细的写下一字又一句。

    “生时不见花俏,遇人不问行道。

    微霜不降初晓,露寒不知雪飘。

    死前不觉路遥,而后不闻笙箫。

    无情不过藏笑,憾事不悔今朝。”

    他当时自是不懂父亲诗中所藏的深意,但是现如今,他逐渐的能够明白父亲诗中的悲凉心境,以及他对母亲深深的难忘。

    藏头,藏的不过是。

    “生遇微露,死而无憾。”

    他的母亲,名叫微露。

    父亲很少提到这个名字,如果非要说到时,他也不过用她字代替罢了。

    爀然五岁时,就成了蒙氏的死士,他不知道为何父亲授万人学术,却独独只是教自己简单的几个字,然后,就把自己交给了蒙氏的死士统领,把自己带去了那个昏天暗地的地方。

    他听统领说了,自己的父亲,在蒙氏犯了大错。

    统领说六年前,父亲与蒙氏中的女死士微露暗通私情,但是按照蒙氏的族规,死士必须断情绝欲,否则,就是死罪。

    就在微露被处死的前一天,她说,她怀了身孕。

    父亲当时在蒙氏族长的殿前跪了一夜,最后族长才同意饶了微露腹中孩子的性命,但是族长也要求这孩子以后必须成为蒙氏死士,不得习书诵文,以作惩戒。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完整的了解到母亲的故事。

    可是当时小小的他,并没有责怪任何人,也没有哭闹,不满,而是很平静稳重的跟着统领努力的学习剑术。

    有机会成为蒙氏死士的,都是一些犯了死罪的囚徒,想要活命成为真正的死士,唯一的选择便是拿着手上的刀,杀掉那一个赛场上其他所有的人。

    爀然,也不例外。

    统领告诉他,成为真正的死士后,就能分发到一个刻着自己名字的腰牌,每月拿着腰牌去财务司,就可以领到银钱。

    所以当小小的他战战兢兢的被关在那一个赛场上时,他的眼里,只有挂在场外的那些腰牌。

    场上其他的人,一个个的眼神就像饿狼一般,仿佛随时要将他人咀嚼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是爀然依旧很平静,很稳重的拿起了剑。

    血光交错中,他差点被毁了双眼,还好脚底一滑,躲过了一击。

    还有一个人拿着大刀就从头上砍下来,他觉得若是自己没有快速纵身一跃夺过,自己就会被撕成两半。

    还好,他坚持到了日落西沉。

    他能在那群人中活下来,除了实力,更多的是运气。

    他如愿的得到了腰牌,上面刻着爀然两个字。

    他去财务司领了银钱,然后托人去外面,买了几块奶糕回来,毕竟小孩子么,最爱吃的就是奶糕,而且他还不忘还给父亲也送了几块。

    就这样,睁眼眨眼一般快,十几年就过去了。

    自己也通过努力,成功的坐到了男统领的位置。

    蒙氏的死士很少杀人,多的,是救人。

    他们管理着地牢的罪犯,管理着每月死士的选拔。

    这样的日子,倒也过的轻松。

    蒙氏族长定期会同他唯一的公主一起,去街上施粥,救济贫苦的百姓。

    为了防止混乱,便会出动一批死士来保护众人安危,维护街角秩序。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族长是午间同公主出的门,那日太阳很大,公主还一直嚷嚷着要喝些凉水,百姓们也都同往日一样络绎不绝,甚至有的还不远千里,只求讨碗粥喝。

    他静静的呆在一旁,看着一个个百姓喝完粥时满足的表情,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但是随后,他突然看见人群中一个黑影闪现,速度之快堪比雷电,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同自己在死士最好的弟兄弟纪淮使了个眼色,随后便快速追赶了过去,他想着以自己的实力,也不惧怕独自前行。

    他终是被引到了一个茂密的树林中,树木之高,遮蔽天日。

    “救命!”

    突地一声惊吼,让爀然多了一层戒备之心。

    他缓缓朝声音之源行去,只见四五个壮汉,正在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立刻拔剑,与几个壮汉过了几招,但是很明显那些人的功力皆在他之下,不过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就都落荒而逃了。

    他没有赶尽杀绝,毕竟,这么多年他还不习惯手上沾了鲜血的感觉。

    既然恶人都跑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爀然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便准备径直离去。

    谁知身后却传来了一声。

    “公子。”

    那声音温婉动人,就像是林间喜爱歌唱的黄莺,成天面对着一群男人的爀然,听后自然是有些愣了。

    他缓缓回头时,第一眼见到的女子,就那样印在了他的眼睛里。

    第二眼,他便看见她胸前受了伤,鲜血直流。

    他当时也没顾上太多,大步向前,然后俯身撕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衣料,替她包扎。

    她说,她叫夏清。

    她还说,她今日不过是来林间采药,谁知却遇到了这群强匪,自己拼死抵抗,却被他们用刀伤了前胸。

    还好,有公子相救。

    她说自己的家离这里不远,希望公子能送她回去,伤口损失不及时处理,便会出血过多而死。

    爀然听言,没有犹豫的背起了她。

    不过就是那一日的相见,之后每次再随族长上街施粥时,都能在人群中看见那个叫夏清的姑娘。

    她眉目清秀,温柔的笑容,好似能融化冰雪一般。

    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悄悄的,打开了他封闭已久的,阴暗的心。

    蒙氏的文胥节,是每年最为重要的节日,众多文坛大家都会在那一日当街摆台授学,蒙氏百姓皆可在街上拜师诵文,对夏氏的人,也是来者不拒,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些文学比拼的活动,听说获胜者能得到美酒一坛,或是宝钗一对。

    族长特许那一日,蒙氏死士也可参与。

    爀然倒是不喜诗文,毕竟从小父亲也没教自己识过几个字,他就那样在街上随处晃悠,还买了几盒香甜的奶糕。

    正当他逛的无趣,准备转身回去时,他听见了有人唤他公子。

    回头,宛如初见时,夏清就那般笑着看着他。

    “公子喜欢吃奶糕?”

    她在意的点还真是不同寻常,爀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回什么话好,便将手中的奶糕拿了一盒,递给了夏清。

    夏清见他的反应后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弯着眼接过了奶糕。

    爀然还从来没同女子并肩走过。

    夏清在他身边并不多言,只是不时的偷偷看他一眼,然后突然扯了一下他腰间的腰牌。

    爀然突然全身紧绷,立刻把腰牌紧紧握在手中。

    夏清见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可侵犯,但是并没有害怕,反倒是微微笑着说。

    “我看见了,上面的字,是爀然,公子就叫爀然么?”

    爀然听言只是往口中塞了一个奶糕,然后转过头去向前走着,许久才点了点头。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一个不知明的林子里,但是远离了街上的灯火,这里倒显得格外的清静了。

    爀然靠在一颗树上,透过树隙看着天上的月亮,眼睛里闪着亮光。

    “世人说,你心里痴痴想着谁,那么望着月的时候,就会在月里看到他的影子。”

    夏清突然开口,说时紧紧的抱着胸口的暖糕。

    爀然听言,竟还真尝试的仔仔细细看了看。

    此时月亮皎洁,挂在天空上方,普照着大地。

    “你知道么?我看到了你。”

    夏清的话,随着晚间的冷风,凉凉吹入爀然心中,却在心中,燃起了一阵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