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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

    我捡起了我的弯刀,然后扶着他走出了草丛,顺着他指的方向,绕过了几棵大树之后,便看见前方有一堆初生的篝火,把四周都照的透亮。

    在篝火旁,我拿出了我的手帕,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胸前的伤口,他的身上很热,而我手上的血已经冷了。

    我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只知道我好像下手有点重,可是他一声都没有吭。

    坐下之后,我才有空闲注意到这四周,只见无数只

    萤火虫在火光之外树林之间飞舞着,星星点点的就像是天边闪烁的明星一般,将四下的黑暗全部驱离,它们就这样自由自在的在我和楚誉的身边扑闪着小小的翅膀,停在了我的肩上,发丝上,印在了楚誉的眼睛里。

    这样的漫天流萤,我在羌勒也时常看到。

    那时我与尧胥喝了点酒并肩坐在草原上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着这些会发光的小虫子慢慢的连成一片,聚集在一起,然后照亮着周围的世界。

    尧胥会红着脸偷偷的捉一只停留在我鼻尖上的萤火虫,放在手心里紧紧握住,然后闭上一只眼睛凑近去看,每当我也想蹭一眼的时候,他就会一张手,任由着那点点柔光慢慢飞向远方。

    我经常说他小气,而他会挑动着眉头,轻轻的拍我的头,然后微笑着说。

    “想看自己去捉呀。”

    可是当我一跃而起,奔跑着去捉萤火虫的时候,一挥手就都会扑空,怎么样也抓不到,而尧胥就坐在一旁笑着看着我跳跃嘟嘴的样子,然后等我玩够了,没有力气了,他就会带我回家。

    我不自觉的,慢慢伸出了手,这次我没有特意去抓,而是等那小东西自己悄悄停留在我的手心时,我才细细的去看,我第一次看清萤火虫,看清它尾部的光亮,在这黑暗中不停闪烁着。

    篝火很暖,应该是楚誉来的时候就架起来的,当我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停留着一副微笑,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火光,紧紧的看着我。

    “是不是…又快要到月中了?”

    我轻声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不过这里的大树枝桠茂密,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天边一点点的微光,其他什么也看不真切。

    他点了点头。

    “到了月中,月亮会更美一些。”

    他仿佛是在用这样的话来劝解自己身中噬月蛊的事实,月中的时候除了月亮要美一些,也找不到其他的任何美好了。

    “如果没有噬月蛊,你会怎么选择?”

    我听着柴火被烈火烧的滋滋响声,看着上方的一团浓烟不停的升起,知道透过所有树枝的缝隙,升到了天上。

    我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楚誉的回答。

    “我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如今的选择。”

    我再次转头看向他时,他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篝火上,他轻抿的下唇上好像还隐隐约约能看见方才被我咬出的痕迹。

    听了他的回答,我更加坚定了我一定要找到碧阑菌,制作解药的想法,如果楚誉的蛊毒得解,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拿回军令,然后奋力抵抗夏氏暴政,我也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你来的路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苦?”

    楚誉问我的时候,我正在数身边的萤火虫,数到第三十只的时候,突然两只萤火虫交替掠过,又扰了我的思绪。

    “没有,隐青把我护的好好的。”

    “可是我看你的身边,不只有隐青。”

    楚誉说的是纪淮,我一听就知道,见他略微担忧的眼神,我轻轻的替他舒了一口气。

    “反正他不是恶人,我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我的命,我们是朋友。”

    楚誉倒还真的很少从她嘴里听她说出过朋友二字,在后梁,除了馨乐和她的贴身丫鬟南双,她好像很少与其他人往来,而如今,她竟然称呼一个男人为,她的朋友。

    他的瞳孔不自觉的紧了,好像心中突然就变得警惕,胸口的伤也不自觉跟着疼了一下。

    “那…夏兖各槡对你如何?”

    他每每看见她与夏兖各槡亲密的在一起时,他的心就会瞬间低沉下来,她对夏兖各槡说一个字,露一个微笑的时候,自己的心中都如同针尖刺入那样的难受。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变了。

    “我是为了进夏宫才参加他的选妻的,谁知道我竟然这么走运就被他选中了,我原本还以为,这夏兖各槡同他的父亲一样,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但是相处过后我才知道,他其实跟你一样,从小就过的很艰难,我觉得如果他是夏氏的正主,一定不会做跟他父亲一样的罪事,毕竟他是有血有肉的,如果最后我们成功的打败了夏氏,我也绝不会杀他。”

    “夏氏的人都善于伪装,是善是恶,你是看不透的。”

    楚誉跟着我说出口的话,十分的严肃。

    他不过就是在担心我是被夏兖各槡骗了,但是我穆黎书又不是瞎子,一个人的本性是无论怎么样掩藏,都是会露出尾巴的,再说了,夏兖各槡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他又为何要骗我。

    “你说我看不透,难道你就看透那个夏亦瑶了么。”

    让我很惊讶的是,楚誉并没有回避我的问题,反倒是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十分坚定的说。

    “要是没有她,或许我早就死了,但是我与她之间,除了有共同的目的之外,再与其他。”

    我听了之后笑了,但并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关于青玉的事,我还是没有问,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腰带不见了,为什么你的青玉在夏亦瑶身上,因为我觉得时间一定会告诉你答案,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真又什么是假,时间都会告诉你,只不过早晚而已。

    离别之时,他让我先走,他知道我怕黑,所以说会在后面护着我。

    我依旧如同来的时候走得那么小心,我知道不久之后,天就会慢慢变亮了,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又要变成阿锦了。

    我慢慢走进了营帐,只看到外面的篝火已经灭了,留下地上的点点星火,巡逻的人也换了一批,而且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更加疲惫。

    我很轻很轻,回到了床上,盖紧了被子。

    当楚誉目送完我之后,也小心的回到了营帐当中,但是他没有再回到床上,而是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

    我和他都不知道,在较远的地方,闪过了一个黑影,她紧紧的皱着眉,看着一前一后回来的两个人,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手臂上,还缠着紧紧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