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扶郎扶郎 » 婚典

婚典

    夏氏的风俗,新娘盖上了盖头之后,当夜除了新郎之外,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摘下的,否则就会家门不幸,就算有的男子新婚之夜突然丧命,让新娘守了活寡,那当晚也得牢牢盖着盖头,等到子时一过,才能自行揭下。

    刘奚宁细细的记得主事婆婆叮嘱的一字一句,画好了红妆之后,就只是默默的坐着,等着人来传唤,为了礼俗,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她记得昨日簪梅说,刘氏今日也会有人前来赴礼,自从父亲真的签了那一纸婚书之后,她还时刻疑惑自己是不是身在梦里,往日在刘氏的时候,自己在父亲面前是根本不能提夏氏一个字的,可未曾想到如今他竟然真的同意了自己的婚事。

    不管是不是姐姐和母亲替自己求了情,最起码从这能看的出,父亲还是十分在意自己的。

    听簪梅说,今日天气大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婚典操办的声势也特别浩大,还说今日晚间城楼之上会有烟火和彩星可以看,这是天降的福照。

    刘奚宁只是听得多,还依旧闭着口。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什么天象,她只在意她今日的那位夫君,会不会同她说什么话,又会不会新婚之夜,心里却一直想着别人。

    正事婆婆说,自己一直愁着眉,抿着嘴不好看,让自己在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多笑笑,可是每当刘奚宁想笑的时候,却发现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辰时刚至,院里便来了小厮,说是吉时已到。

    当红盖头盖上的那一刻,刘奚宁握紧了冰冷的手,在簪梅的搀扶之下上了高轿,她心中难掩的慌张,但是一想到从今天开始,自己便是夏兖各槡的正妻了之后,竟也感觉得到了点安慰。

    高轿摇摇摆摆,刘奚宁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金饰在眼前晃个不停,盯着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轿停,缓缓下了高轿之后,便是要上高台,此刻的鼻尖能够嗅到香火的气味,刘奚宁踩着自己的影子,紧紧的勾住了簪梅的手腕。

    她的心七上八下,毫不安稳。

    然而就在这时,自己的身旁却突然站了一个人,多了一份气息,刘奚宁低头还可以看见他红色的衣摆,随后自己的手便被他牢牢的握住,她心下一紧,仿佛更慌了。

    夏兖各槡正眼目视着前方,看着周围的众多氏族大臣,以及高位上的夏兖满吉,神情漠然。

    他牵着刘奚宁,一步一步,又稳又缓的走上了高台,阳光之下,他的身后背着那把大刀,倒是引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谁能料想到新郎官会在大喜之日,带上一把大刀呢?这非但不吉利,还可能扰乱婚俗。不过他是夏氏的小王,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没有人敢有什么质疑。

    夏兖各槡依旧挺直了腰杆,只是紧紧看着高位上的夏兖满吉,然后挑了挑眉。

    夏亦瑶站在夏王的身边,观察着夏王含笑的双眸,虽有一丝怒意,不过已经被他强烈的克制住了,如此大的场面,即使面对自己的亲儿子带刀成亲,为了顾及颜面,他依然是不会多说些什么的。

    而此时楚誉同魏询一起,一声不吭,在客席当中缓缓地品着茶。

    红钟声响,众人肃立。

    夏千裴缓步走到了二位新人中央,俯首行礼,然后点燃最中央的香火,仿佛启天仪式般的挥动着手中的木铃,口中念着咒语。

    “阿苏呷犵勒…”

    夏兖各槡弯了弯嘴角,放了牵紧刘奚宁的手,然后在指示之下二人一同跪在蒲团之中,祭拜天地。

    今日微风,倒是没有什么尘土,前几日落了一场大雨,应该是掩盖了些空中黄沙。

    夏兖各槡起身抬头的那一刹那,脸色便的很快。

    而刘奚宁等了很久,却也没有再等到夏兖各槡重新握紧自己的手,而是就这样放纵的露在了微风里,貌似有些冷。

    “殿下,该拜夏王了。”

    夏千裴在一旁小声提醒着,而刘奚宁听言后便小心着缓缓跪下,将要行礼之时,却发现身边的夏兖各槡依旧站的笔直,仿佛耳边过了一阵风,什么都没有听见。

    “殿下…”

    夏千裴见状还刻意走近了些,可夏兖各槡只是瞥了一眼身旁这位佝偻的老人,微微耸了眉。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之坚毅洪亮,貌似能够传至每个人的耳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成婚之礼,先祭天地,后拜父母,则视为礼成,那么千裴大人,敢问我母亲何在啊?”

    夏兖各槡此话一出,不论是在坐的各位氏族,跪下的刘奚宁,还是高位上的夏王,皆难以置信般的在心中感叹震惊了一番。

    夏千裴慌了身子,差点没有站稳,随后回神反应过来后,轻声在夏兖各槡耳边道。

    “殿下,您的生母已逝,那自然就是只拜夏王。”

    夏兖各槡听罢,毫不遮掩的轻笑一声。

    “既然我母亲已逝,那么按夏氏礼俗,也应该祭拜牌位,可是连牌位也没有,难不成你让我跪这身边的风,脚下的土,或者天上的日?”

    夏兖各槡站在阳光之下,身影修长,背后的大刀反射着金光,让人瞧不真切。

    众人嗟叹,甚至又开始小声议论。

    “这小王生母传闻可是夏王亲手所弑,死无全尸,怎么可能有牌位。”

    “是啊,而且小王今日婚典之上说这番话,胆子也太大了,这不是故意给夏王脸色看么。”

    此时的夏兖满吉紧锁着眉头,双眸紧闭,玩弄着血色玻璃瓶的手瞬间停下,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砸在了高椅上,漏在了阳光里。

    夏亦瑶俯身。

    “夏王,此等场面,万万不可动气啊。”

    夏兖满吉听罢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慢慢睁开了眼,看着圆台之上他的那位亲生儿子,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他将手中的玻璃瓶交给了夏亦瑶后,挥了挥手。

    夏亦瑶立刻一个纵身飞至圆台之上,举起手中的器物展现给了四周宾客,随后轻轻放在了香火台上。

    “诸位,此物是小王生母之遗物,如今也可视作牌位,所以殿下,行礼吧。”

    夏亦瑶平淡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任何人都没有发现的悲情,谁都不知,当她拿着那个血色玻璃瓶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

    而夏兖各槡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一步,果断的拿起了桌上的玻璃瓶,放在眼光之下细细看了好几眼之后,嘴角开始不停上扬。

    “父亲,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问过你,你可曾对一件事情,有那么一刻的后悔,然而你当时沉默了。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恶事做尽的人,根本不配受人跪拜,他只配付出代价。”

    夏兖各槡拔刀的那一刻,太阳落在了刀刃上,此后只能看见一片鲜血,溅到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