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痨疾

    再次见到落相宜的时候,她竟消瘦了不少。

    只见她在前厅侧方站着,身穿一袭青花色绸衣,脸上虽然略施粉黛,唇上点了红脂,但还是藏不住满脸的苍白。

    见了她这幅模样,我着实惊讶了一番。

    怎么好像就一夕之间,她便憔悴成了这样,只见她的眼角微微的透露出了一丝倦意,见我来了缓缓行礼,恰似风一吹就容易站不稳的姿态。

    我上前扶了她,让她不用多礼。

    我抓紧叫南双去端热茶来,还吩咐厨房做一碗热腾腾的暖胃汤,虽说今日放晴,但还是有些风的,毕竟这一夜的雨过去了,气候依旧是秋凉。

    我同她面对面坐下,在轻轻触了她的手时,却发觉很是冰冷。

    “我想着昨日姐姐归来,定是身心俱疲,相宜就没敢去打扰,所以等到今日才来拜见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责怪。”

    她声音小小的,说时仿佛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般,整个人软绵绵的在我面前,摆弄着笑容。

    “无碍无碍,你我之间如同姐妹,不必拘礼,我还要感谢妹妹在这些日子里,帮我照顾羡予呢。”

    我微微的笑着,而她却轻轻捂住了胸口,皱了皱眉头。

    她再次开口时,声音仿佛更弱了些。

    “照顾羡予,自然是相宜分内的事。”

    她如此强忍的表情,我看着却不自觉的有些揪心和担忧。

    “不过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昨夜落雨没有掩好窗子,所以受凉了?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其实本来我倒还抱怨她扰了我的美梦,可是我看她如今这幅模样,却觉得心中有些许的过意不去。

    她抵着不舒服的身子,早早就在这里等我,而我之前竟然还在心中怪她,确实是不应该那般想。

    她捻着帕子,轻捂住了口鼻,咳嗽了一两声后才回了话。

    “回姐姐的话,自从入了秋之后,我的身子就越来越差,总是觉得浑身无力,频繁咳嗽,倒也请大夫来看过,只不过开了方子喝了药后,却也都不见好。”

    说罢,她竟然又掩住口鼻轻咳了起来。

    此时,南双领着下人送来了参茶,还端上来了暖胃汤,我让落相宜抓紧喝下,应该会觉得舒服一些。

    我瞧着她的面色很是不对,心中倒是焦虑的很。

    “怎么会这样呢?京昭城名医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一位能查出妹妹得的是什么病症么?”

    她小口的喝了茶,然后微微的笑了笑,回道。

    “无论我得了什么病,又是否能治好,其实都是一个命数罢了,天意如此,强求不得。”

    她这副貌似看透世间百态才说出口的话,隐隐的透露着一种无为无求的意思。

    经历了家变之后的落相宜,同以前真的是大不相同。

    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不,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说什么天意其实都是狗屁,你放心,这次去西北我认识了一位医术极其高超的人,他一定能够将你的病治好。”

    我说的认真,可是她微微叹气,并没有任何的言语。

    就好像是一只陷入了泥潭的鸟雀,早就看透了一切,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与我之前认识的落相宜,截然不同。

    我最终还是帮她叫来了纪淮,让纪淮替她查看查看病情,我相信纪淮从小饱读医书,连噬月蛊的解药都能做得出来,那么一定可以治好落相宜的病。

    虽说她之前与我如同对敌,不过自从她家变之后,她也就参透了善恶,于我于王府,也都是一片真心,听闻我不在的时候,她还每日亲自辅导羡予,尽心尽力,所以我自然也该对她好的。

    纪淮替她诊脉的时候,眉头凑的紧。

    我的心一上一下忐忑不安,密切的关注着,在这期间,落相宜又咳嗽了好几次,甚至我还清晰的看见她的帕子上,染了一点血。

    “是痨疾。”

    纪淮此话一出,我的心突然悬空。

    我只听阿爹说过,祖父便是死于痨疾,整个羌勒没有一位医师可以医治,祖父死的那年,阿爹不过才十岁的年纪,他亲眼看见祖父闭上了眼,然后无论如何再叫,都没有反应了。

    所以这两个字,在我的心中,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那…你可有根治的方法?”

    我小心翼翼的问,期待却又害怕听到纪淮的答案。

    我看见落相宜面无表情,好像已经参透了一切,并没有任何的惊讶与失落。

    纪淮沉默了很久,半天之后,他才回了一句。

    “我记得师傅曾跟我说过一个偏方,只不过他从未尝试过,他说此方若是成,便能挽救其性命,可若是不成,便会当即猝死,没有后路。”

    纪淮说的言重。

    而我看着落相宜,顿时只觉得鼻尖酸感蔓延。

    半天安静,只等来落相宜说了一句。

    “不必麻烦了,姐姐。”

    她咳嗽着,貌似更厉害了些,我上前替她轻轻的拍着背,给她递了茶水。

    “相宜这条命,其实早就该入土的。”

    她想着,落氏被灭的那一日,自己已经逃过了一次,楚誉拿剑对着自己的那一日,自己又逃过了一次,她知晓,自己是逃不掉的,不过早晚而已。

    这个世上的所有人,又有谁能逃掉呢。

    世人不过都是在熬着日子,有人因为还有想做的事,有人因为还有牵挂的人,可是自己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么生与死,又还有什么分辨呢?

    “你不该这样说。”

    我说时眼眶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

    “誉王府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自然是应该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好你,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这番劝解的话,不知道此时到了她的耳朵里,还有没有用。

    只听她叹息了一声,眼中微微泛红。

    “我…”

    她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只顾好好活着就是,本王绝不会让你死。”

    楚誉出现的时候,仿佛自身就带来了一道光,他坚定的语气和眼神,深深的刻进了落相宜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