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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阳光璀璨

    一年二百六七十个工作日,能在单位食堂看见我身影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数起来足富裕,一来是懒得排队打饭找位置,二来如老梁了解到的,我对传统意义上的“饭”兴趣不大。自从大学住校摆脱父母的科学喂养以来,我可就实现不按时吃饭自由了,一七零的身高常年维持在九十五斤以内,近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发觉体力不太顶用,开始自救式吃早饭,这才又长了一公斤上来。

    只能说,该发生的怎么都会发生,冥冥自有的幸会或遭遇,即便出现得不合情理也自当要出现。

    就比如助力韩萌表白,完全可以通过给武垣发条微信、打个电话就能搞定,我脑袋抽筋,就像被下蛊了,一心想着要在食堂遇见武垣才行。

    “武垣。”

    隔着好几个人我就看见了五块钱高出台里平均海拔的脑袋,他头发常年软趴趴的铺在没有表情的脸上,不烫不染也不吹风抓造型,幸亏修剪得勤快,勉强能够上“干净清新有少年感”标签的门槛。

    我感觉声音已经蛮大的了,因为挺多人回头看我来着,但并不排除武垣耳背,我又喊了一声且快步追上他。

    武垣回过头来,男版空气刘海下面一双长眼透着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来食堂吃饭了?”

    “这话说的,我还不能来吃饭了!”我摇了摇手里的饭卡。

    武垣笑得很勉强,他咳了咳,目光在我身后定了下来,我隐约感到不安,但还是顺着他目光所至扭过头去。

    果然,你永远不用怀疑女人对危险特有的直觉有多准。

    “嗨,蒋凉梦,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我抬起右手机械地左右摇摆了两下算打招呼,虽然和沈泽能在我们台里的食堂碰见实属突然,但毕竟大家都人到中年了,前任相见也无须分外眼红。

    “沈哥跟我有点事儿要谈,上午没搞定,就来食堂简单吃口饭。”武垣和我解释。

    “我说呢。”我讪讪笑着,“我们食堂的饭还可以。”

    “说的就像你天天来吃一样。”沈泽脱口而出的话暴露了他对我的习惯还没有忘记。

    “你找我?”武垣打破尴尬局面。

    “啊,对,我找你来着,不过不是要紧的事儿,等回头再说也可以。”

    真希望赶紧离开这里啊,我心想,奈何沈泽摆出一副事过境迁的慷慨慈悲,说:“要不然一起吃吧。”

    沈泽的提议令武垣都多眨巴了两下眼睛,五块钱肯定不敢替我决定啊,他也傻掉了,软趴趴的刘海都乱了。

    “好啊。”我应下来。

    我们三个打完饭,找了张四人桌坐下来,武垣和沈泽讨论着我不感兴趣的话题,而我只能埋头苦吃,两根筷子把餐盘里没滋没味儿的西蓝花从这一边扒拉到另外一边,食欲全无。此时此刻,我真的十分、十分、十万分的想老梁,不是不知为何,而是深知为何。

    “不好吃吗?”

    我反应过来沈泽的话是问我,干脆放下筷子:“是我不太饿。”

    沈泽还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终究未能说出口。

    这顿饭吃得真是令人消化不良,回到办公室我就胃疼,手边又没有药,只好打开美团买胃肠安。

    “你知道我今天多倒霉吗!八百年不在食堂吃一回饭,今天抽风我就去了,好巧不巧的碰上沈泽了。”我找李子周倾诉。

    “他怎么去你们单位了?”李子周的反应正常,“他不是卖保险的么?卖到你们单位去了?”

    “他哪里卖保险了,人家是广告公司的。”我辩驳。

    “哦,那就还算说得过去,广告公司能和你们电视台搭上线。”子周松了口气,“你拉黑他了吧?微信。”

    “没拉黑,删除了。”

    “抖音呢?”

    “抖音倒是拉黑了。”我回答,“应该真的只是偶然撞见了。”

    “但愿吧,要不然你还是叫老梁接你几天吧!别回头这大哥越寻思越生气,又蛰伏在什么旮旯里等着开车撞你!”

    “你别吓我了,我想想腿都软。再说,老梁哪有空啊,天天就数他最忙,总统都没他忙。”我叹了口气,对李子周说:“我美团的胃药到了,先不说了。”

    “好,随时联系,不然我接你下班也行,男人永远不如姐妹靠谱。”

    说罢,我套上昨天和老梁新买的羽绒服往楼下跑,好巧不巧在门口又撞上准备离开的沈泽,他戴着黑色棒球帽,黑外套黑裤子黑乔1,就连口罩也是黑色的,满脸冷漠。

    沈泽瞥了一眼我和我手里装药的纸袋子,似乎并不打算与我再过话,没有武垣在场,沈泽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无所谓,他不愿意和我说话,我还懒得搭理他呢,正当我企图跑回楼里的时候。

    “蒋凉梦。”沈泽到底还是叫住了我。

    “嗯?”

    “你吃的什么药?”

    当我重新望向沈泽,他的目光已经温软下来,一如我们彼此喜欢的时候那样。

    “我……胃疼。”

    “是因为和我同桌共餐,吓得消化不良了吧。”沈泽敛目自嘲,“多注意身体,我走了。”

    我待在原地没能动弹,默默看沈泽那辆形状奇怪的跑车轰然消失,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我们之间什么坏事都没发生,胃药是他送来的也不是不可能。

    上楼以后,我收到了沈泽的短信。

    “我想我还差你一句对不起,那天我失控了,失去你是我活该。”

    我攥着手机,有点儿想哭。

    沈泽说他差我一句“对不起”,那么我呢,又是否真的百分之百无辜……

    我和沈泽是去年八月分开的,最后一幕停留在他踩了油门朝我冲过来,我冷冷盯着挡风玻璃后面那张因生气而无比狰狞的脸,纹丝不动,还是那辆奇怪形状的跑车,刹在了距离我的双腿不足半米的地方。

    “我们分手吧。”

    我们交往时间不算长,但好的时候真的是无限好,沈泽十分浪漫,留下甜蜜的记忆有许多。渐渐的,沈泽总要因为芝麻绿豆的事和我吵,他像种了疑心病,就连我的正常工作都要干预,但是采访向来有男有女,他就乱生气、犯拧巴、冷暴力,他找不到线头。

    他不知道线头是谁。

    他找不到内心的不安来自哪里。

    想到这里,我内心紧张而沉重,胃就更疼了,我没有吃药,任钝重的痛苦折磨身体,就当受刑以偿债,我惨白着一张脸却松了口气。

    当初也算是沈泽将破碎不堪的我打捞上岸,拥有不论山河飘摇的坚定,而他也曾经是我当成终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