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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渊源

    “妹妹想在众人面前博得名气,也不必做剽窃这般令人不齿的事情。”

    童纪昔听到,轻笑讽刺“有些人,没这个本事还要充面子,御殿之上胆敢撒谎,问斩也不为过。”

    童涟漪并不言语,淡淡的看着苏洛瑶,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轻蔑。

    “怕是苏七小姐不愿在陛下面前出丑,这才除此下策。”淑贵妃安抚着宏德帝铁青的面色,“她才多大年纪,哪里来这般深刻的文采,不说臣妾,就是闲初浩儿怕也没又这样的文笔。”

    一人一句不说的添砖加瓦,也能墙倒众人推,这世间上的人其实都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与其真诚称赞不如众口铄金去毁掉。

    梁元浩见少女淡定自若挺直地站在大殿上,肩膀挺立,照样扬起她骄傲的脖子,不由得来了一些兴趣。苏家数年来一直中立,就算有梁元献这层关系也不见得有多亲近,这苏家其实也可以争取。

    “淑贵妃,司孟五岁作诗传世,鱼幼八岁考上秀才,十五岁便做上探花郎。前朝出了数名天才,难道我南梁就不能有一名天才吗?未免太刻薄了些。”梁元献冷哼,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晋阳王殿下,这是我们迦南书院内部都难得学习的文章,我七妹妹又没有入过学,就算无意间听到了,也不应该占为己有,若士子听说传扬,以至于学风不正,也是我身为姐姐没有教好妹妹,还望晋阳王不要助长风气。”

    好个伶牙俐齿!这苏家的姑娘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苏小姐,你有什么话可说。”宏德帝阴沉的声音从高位传来,在场每一个人都微微低了头,不敢冒犯天颜。

    “回陛下,此篇的确传于迦南书院。”少女依旧冷静,语气中不见半点颤栗。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苏庭仪眉头紧皱,青色峻拔的身影霎时飘入大殿上,紧挨着苏洛瑶半跪“陛下,吾妹年幼尚不知国律,更何况吾妹只说作一文章,没有说是否为自己所作,也不算欺君。”

    “苏六少!”童纪昔见苏庭仪跪在苏洛瑶身旁,便由不得自己冷静,同时她瞥见在静嫔身边一般惊色的玉善公主,面色越加不好。

    就算知道苏六少是苏洛瑶的兄长,但他向来绝尘人世间,高于云端,哪里见过他如今日略微焦急的情形。不说诸位小姐的芳心,就是朝中与苏庭仪共事的朝臣,一时也惊到。

    “苏爱卿护妹心切,但朕,今日的确是需敲打敲打这不雅的风气。”

    “陛下,谁说臣女未入过迦南书院,这位苏三小姐的话难道就是真的了?”苏洛瑶转过身,低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苏洛薇,问道“你可见过作此文章的人。”

    “妹妹何必圆谎,姐姐虽未见过,但我的确在三年前刚入迦南书院时学过此文章,妹妹恐怕不知道,迦南书院也是有三六九等的,低层弟子根本见不到高层弟子,只能从传承的文笔章法中学的一丝半点。

    “你可知迦南书院第三十七条规矩。”

    感觉到她凌厉寒颤的目光,苏洛薇竟觉得有些发憷。她慢吞吞的道“身为后进,须听前辈之言,不妄议前,不失先辈之言,不忤逆,时尊礼。”

    “你熟记于心,却处处违纪,不觉得愧对迦南先生们的教导吗?”苏洛瑶看也不看她,“你是宏德十八年入的迦南,那年是以迦南扩招招收女弟子,你可知是谁求扩招的?”

    少女眼光寒意减退,慢慢浮上涟漪柔情“是我,是我在宏德十八年上书鹤文先生,我以为天下女子读书学艺皆不逊于男儿,终有一天也能与男儿一样习文练武,不拘于后庭宫闱之中,泯灭了自在的天性,我希望有一日女子能与男子并肩是为常态,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沙场点兵。”

    她似乎有些失望的看着苏洛薇,不屑道“不是像你这般,只顾争锋争胜,妄为这数年的诗书教导,对不起先生,也对不起自己。”

    少女立于大殿之上,对众人说“有一日女子能与男子并肩是为常态,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沙场点兵。”

    诸位小姐们似乎都被神往向之,若真有那一日,跳出这世间男人给女人规定的条条框框,能够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臣女自幼在江南修养,自宏德十一年考入迦南书院,拜师于鹤文先生,排行第四。这篇文章是臣女在宏德十五年写于伽殊山,现收藏于霍澜阁。”

    什么?

    宏德十一年就考入了迦南书院?她那时候有多大?

    众人面面相觑,不置一词。若说是吹嘘,看她神情自若也不像,若是真的那苏家是出了个什么人物。

    迦南书院对于入室弟子极为严苛,不看出身背景,管你是世家子弟还是街头乞丐,只要人品端方,才德出众便可入学。但这百年来能够从迦南书院顺利毕业的人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女弟子。

    苏洛薇是因为前几年书院扩招,开得偏室弟子入学,算不上是正正经经的弟子,同她一起入学的盛京中也只有南家小女儿,孟家的嫡小姐三人。整个南梁也不过十余人,就能让众人眼红。正经出身的弟子,还是拜入鹤文先生门下,就算世家子弟也只有蓝家那嫡子一人。

    那这么说,蓝家嫡子也是拜入鹤文先生门下,同门师兄妹?

    众人目光聚集在蓝闲初身上,似乎要他给个说法。

    臭丫头!

    白袍公子用喝茶的姿势来掩饰住对众人打量目光地厌恶,这么容易就摊牌,还怎么玩?好不容易看见这么多人怼她,这么一会儿就甩锅给自己了。

    亚于宏德帝的目光,他不得不踏入大殿上,拱手道“微臣与苏小姐的确为同门。”

    这下你满意了,自己要出风头,又要别人收场!

    宏德帝明显叹了一口气,更加赞赏的看着少女“英雄出少年,是朕狭隘了。苏尚书可是福气啊,儿子女儿都如此出众,连朕都羡慕不已。”

    苏闻止见皇帝提到自己,连忙上前“微臣惶恐,不过小儿女之间的玩闹,登不上大雅之堂。”

    苏洛瑶撇眼见蓝闲初,见他正大光明的看着自己,片刻不忌讳,忍不住想踹一脚。这人是怎样当官的,还在爹爹手下讨生活,就不知道对她这个师姐放尊重些。

    蓝闲初读懂了她的意思,冷哼一声,今时不同往日,进了盛京还以为在江南的时候一手遮天,还想让他怎样。

    姑奶奶!

    苏庭仪见两人大殿之上还敢眉来眼去,气不由得打一处来,一把抓住苏洛瑶的手腕以示警告。

    “放开!”苏洛瑶挣扎,小声吼道。

    “你今日太冒失,你还要怎样!”苏庭仪难以压制心里的莫名火气,这女人看不到他像个傻子一样还为她求情吗?

    宏德帝摸了摸胡须,沉声道“你刚说,女子也能与男儿比肩,这天下女子不乏聪颖绝顶的女子,朕记得在先帝时也有女子开私塾的先例,只不过现在风气渐渐消退,想我南梁江山万里,女子也应该熟读诗书,钻研笔墨才显得出我南梁大国气度。”他顿了顿,似在思考着什么,看着两位贵妃“自即日起,从盛京开始女子私塾皆可继续举办,每年也可进行比试切磋,只有这天下之人都虚心向学,南梁才会继续繁荣昌盛。”

    诸位老臣紧皱着眉头,这女子习文断句难道不会多出许多乱世之象来吗?我朝虽没有外戚干政,扶持幼帝之事,但也要从根本上杜绝,也要吸取前朝女子专政的后果。

    但众人眼神飘忽交谈却不敢打扰皇帝的兴头。

    只能齐声高呼“吾皇英明,南梁江山万世永固——”

    歌舞又兴起,画足了盛世繁华的篇章。

    苏洛瑶回到座位上,赵枳还乖乖地坐着等她,见她回来脸色却冰冷,便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将手中糕点递了过去“姐姐要吃吗?”

    苏洛瑶摇摇头,为她整理了额间的碎发,随着视角撞进了童涟漪幽暗的眸子里。美人眼眸中泛出幽幽暗光,几根碎发垂掉在两鬓见藏着她心中的波涛暗涌。

    童涟漪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一击未成竟助长了她的名气,怕明日后她今日的文章便会传颂士族子弟口中,就连入学的女子也会感激几分。

    是自己轻敌了。

    但这只是开始啊,苏家七小姐。

    杯酒换盏间,梁元浩已是三四次不经意的瞥见隐匿在次座的苏洛瑶,能在数年前就做出如此鸿章的气魄,假以时日不知还能有什么样的作为。只是可惜,身份太敏感了,要不然做个侧妃也是好的。

    “陛下,臣妾想趁着今日之喜为咱们四皇子讨个好婚事。”淑贵妃低头跪请,“臣妾实在是觉得这是天赐良缘。”

    宏德帝虚扶起淑贵妃,内侍又斟了一杯酒,服侍着用了几口膳才道“不知爱妃看中了哪家女子?”

    安阳王如今已经及冠,早已搬出皇宫置府邸,只是一直未娶,王府中除了几位侍妾也没有一位主事的女主人,如今还是淑贵妃的亲信来打点亲王后府。淑贵妃也不愿安阳王早日娶亲,因皇长子未娶的理由拖了几年,其实众人也知道其实也是蓝家那嫡小姐尚未长成,不愿肥水流了外人田。

    而今这蓝小姐已经及笄,怕是等不得了。

    “浩儿前几日问我,月儿可及笄了,我以为他作为兄长想多关心妹妹,哪知道这孩子已经心悦月儿好几年,就等着月儿到了许亲的年纪。”淑贵妃脸上刀刻一般的笑容更深,语气轻柔像是在说一门郎情妾意的好姻缘。

    当年宏德帝还只是先帝后宫中默默无闻的皇子,前朝有敬王殿下主持朝政,太子是当年盛宠的郭贵妃之子如今的湘王。若不是敬王意外坠马坡脚,郭贵妃通敌叛国被诛杀,废太子。蓝家和敬王也不会扶持一个生母低贱的皇子为帝。宏德帝登位后重用蓝家和功勋之家,但也杀了不少当年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当年蓝氏一族权倾一方的朝堂,甄家日渐衰败,皇后不废则废,嫡长子也缠绵病榻,蓝氏是将念头打进了下一辈。

    若安阳王娶了蓝氏,那蓝氏又将权势滔天。

    外戚太强,皇权旁落,这梁家的江山也可以改姓了。

    明知今日母妃要为自己定下表妹,梁元浩心却陡然轻颤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望向了人群中的苏洛瑶,却瞥见了这位清贵华雅的苏六公子同样目光如炬。

    “浩儿!”宏德帝唤来他的神情,“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宏德帝深深看着挺拔着身姿的儿子,叹了一声“你若真喜欢蓝家那小姐,朕今日便成全你。”

    皇帝目光深幽,梁元浩却觉得压得喘不过气来,宏德帝忌惮蓝家他知道,但蓝家是他外祖他就做不到放弃蓝家这重要的棋子,但此时他觉得今日自己同意了,那再无立储的希望了。

    “姐姐,你在看什么?”赵枳见苏洛瑶也如同殿上那人一般屏气凝神担心的问道。

    苏洛瑶把玩着手上的珠链,一颗一颗的数着,如同拿捏着人的心脏,揪在手中仔细观摩后继续转下去,突然珠链的绳索断了,珠子瞬间散落在大殿各处,沾起涟漪。

    “回父皇,儿臣尚有长兄,兄长未婚,儿臣自然不能娶亲,才是兄友弟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