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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旧事

    黑影瞬间挑开了苏洛瑶要拉开容涵衣衫的手,他怒道“我原以为你是来为我主诊治,不想也包藏祸心!”

    “阁下未免强词夺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对你家主子不敬?”苏洛瑶历声道,“你家主子伤的这样重,你这个暗卫还好意思说别人包藏祸心。”

    “无知妇人!”

    苏洛瑶气笑了,这些个暗卫都是脾气比主子还大的,她反问“我倒是好奇,你身为影卫又怎会允许别人接近他,或者你才是包藏祸心那个?”

    黑影没有说话,摸了摸鼻子,他奉主上之命守在园中,只是见着小姑娘时常来诊治,且主子最近有些好转才暗许她出入院内,否则这小姑娘早已身首异处。

    苏洛瑶不在与他争辩,卉儿小心翼翼将银针收好盯着黑影道“你家主子最多不过三个月的寿命,我问你,当年他重伤难愈又加上功力反噬,可是用了定云丹?”

    定云丹,定穴凝神,延长寿命,但其功效和毒药没有两样,长此以往使人痴呆,瘫痪在床最终昏厥窒息而死。

    暗影沉默良久,没有阻止苏洛瑶拉开容涵的衣衫,犹豫着开口“是,主上服用了定云丹。”

    亲眼看着伤痕,苏洛瑶几乎倒吸一口气,和卉儿说的一般无二,那道伤几乎要把人劈成两半而且伤口间针眼密布,相互穿插,虽是过了几年但还是难以掩饰伤痕的糜烂与恐怖。

    这种伤……这种伤!

    “容涵……去过靖北?”

    这般的伤,苏洛瑶只在顾凛身上见过,是北狄昊王的兵器刀斧上雕刻出倒刺,砍在人身上拔出来的时候还要捅伤内脏与经脉,这道伤……

    “是,主子去过靖北。”

    “容涵,参与了靖北之战?”

    暗影默然,无声中苏洛瑶的猜测的到了证实,她将容涵的衣衫整理好,坐在床沿上同样沉默许久。

    居然还有人能从靖北战场上或者走出来,居然还有人亲眼见证了那地狱一般荒唐惨烈的景象。那他当年传闻春闱上中毒,其实是迷惑世人的把戏?

    原来盛京这场棋盘,有无数的执棋者和布局人。

    湖面无风,但波涛已经深藏暗涌,清风如许,却早早绞散人心。

    无需暗影陈述,苏洛瑶已经猜到了大半。

    宏德十九年春,容涵布局在春闱上金蝉脱壳假意中毒,混入京军前往靖北支援的新军之中。

    宏德十九年秋,北狄与西域帅兵攻城,当时京军已经叛变,容涵应该加入了顾家军与瑛世子率领的突袭军一起杀到了最后。

    他昏迷了近三年,在这三年之中居然无人查出来他其实是重伤昏迷,恐怕容涵也不敢让人知道他的伤,连自己的母亲都埋在鼓里。

    那一场敌我悬殊极大的战争覆灭了瑛世子覆灭了进半顾家军,居然还有人在死人堆里活着爬了出来,没有被灭口。

    苏洛瑶忙将怀中的九转灵丹递给了暗影,“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活下去。”活下去,让靖北之战的真相重现于世。

    暗影没有说话,他也是走投无路,这些年请了无数的名医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也没能让主子恢复过来,他们是庐阳侯府的私兵暗影,本就是见不得人,若有一日容涵暴毙他们也要随主而去。

    “我有一个条件,打开庐阳侯府暗牢我要放一个人进去。”卉儿从怀中递了一枚令牌交给暗影,退在苏洛瑶身后。

    暗影眉头皱起,看着手中的令牌,踌躇道“我只同意将人给你放进去,此人是生是死我管不了。”

    “行,我会让我身边这位姑娘继续照顾容涵,直他恢复如常。你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将手中的令牌交给皇城司西边新开的酒楼,不必见外。”苏洛瑶又转过头凝视容涵沉静的睡姿,多年的卧床虽面色苍白,身子单薄,但依稀看得出当年名动天下的庐阳侯府公子风华绝代的气质。

    她交代了几句,没等到枯梓将周雨带来便先行一步出了庐阳侯府。

    宏德二十一年五月中旬,司狱大火,烧死数名重犯。

    虽然知道历史,但却不能精确到时刻,她虽然手中能人众多,但盛京早已经被权贵掌控,她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提前知道结果。

    从庐阳侯府出来,苏洛瑶换了一身装束,黑衣束腰,墨发盘踞,气息陡然添了几分寒意,深沉幽暗的眸子此时正端详着最近风头正盛的酒楼,月牙阁。

    作为苏家入住盛京的第一座据点,平殊也是下了一番心思来治理的打造。盛京酒楼茶肆多华贵,烛火通明,多有胭脂醉色。月牙楼却更有前朝低调高奢,曲水流觞之感。不过月余酒楼也开得有声有色,再加上楚江越洋而来的舶来品多成列在此,盛京人人稀奇。

    “这位公子可是要用膳?咱月雅阁今日可是新进了新鲜的食材。”小二眉开眼笑的吆喝着苏洛瑶,她并未刻意将自己装扮成男子模样,但往那儿一站便让人觉得是个俊俏的公子,打扮又不俗,一看就是慕名而来的新客。倒是他旁边俏生生的小黄衣便知道是个姑娘。

    “明月斋有人吗?”

    “额,来了位公子,您还是换一间吧。”小二弯着身子笑眯眯道“咱们这月牙阁一向都是客满为患,要不您去做大厅,也是一样的。”

    “不必,有人等我。”苏洛瑶不等小二的话说完,跨进了明月斋。

    月牙阁的雅间都是以江南小调的风格而装饰的,曼纱坠下,烛熏婀娜,映出窗下端正坐着的少年郎。

    “洛瑶!”苏致迎面走来,带着淡淡的青木气息,发髻有些松乱,两边垂落鬓发随着步伐飘扬,眉眼间竟是喜悦之情。

    “上回见到你还是两年前,把我流放南疆两年之久,你的心可真狠!”苏致有些委屈,拉着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八卦的问“我可听说北疆京城的密信七日一封的从来没有断过。”

    苏洛瑶皱眉,一脸疑惑“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我要和北疆断联系不成。”

    苏致恨铁不成钢,手中的扇子敲了敲苏洛瑶的头,不悦道“你明知故问,当年他那般伤你你还要替他布局,嫌自己吃得苦不多是吧!我人在雁北手伸不到那么长,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这眼睛,药王都束手无策,可不就是拜他所赐!”

    “得了,几日在京城胆子变大了?我让你做的事呢?”苏洛瑶“碰”的扣下茶杯,打断苏致颠三倒四的脑子。

    苏致撇嘴从怀里摸出一叠羊皮纸包裹着的信封,每个信封都有火漆封印完整,一看就是八百里快马的绝密信。

    苏洛瑶迅速浏览完信件,眉心狠狠皱在一起,合上了信,烛火点燃信封后就丢进了一旁。“雁北已经乱套了,李观怨两个月前被刺杀,现如今雁北发号施令的居然是李问东。”

    “怎么可能!他没死?”苏致惊讶道。

    “枯梓带人在山下搜寻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尸骨,我当时就猜到有人救了他,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东山再起了。”苏洛瑶暗叹口气,纤细的手指不停摩搓着茶杯,眼角下有些阴霾。“李观怨那里出了内奸,杀了他措手不及,失去了掌控雁北的权利。在后李问东面开始对你们三番四次的刺杀,哼,是在找我寻仇。不过最后一封信说,李观怨已经重新回到禾城,咱们对他们断粮进两月果真逼迫李问东耐不住性子去找他的恩人了。”

    “那如今,李城主可是恢复元气了?”

    “算吧,毕竟是雁北城主,全南梁独一份儿江湖门派掌控北方仅三分之一的权利,国中城的存在,若这点事情都挨不过来,我就看走了眼。”苏洛瑶笑意未达心底,如灰烬尘埃般的李问东都能再生起风浪,那么那些还未得势就已经被她追杀的人,是否还有的机翻盘会呢?

    “你再给我办一件事,”少女站起身,从楼上眺看风景,孤身一人站在窗边似乎就要被风吹走一般。她清冷的声音传来“去查一查,德阳王到威国公府这段路上遇到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你还要追查这件事?”苏致有些惊讶,“可如今就算找出威国公清白,也有周家旁系牵连其中,结果也差不多。”

    她可不是一位拖泥带水的人,虽说威国公是外祖家但是当年就算苏家明摆着的利益,她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气得他们兄弟二人跳脚,明知不能改变的事情还要埋头苦干,这是苏洛瑶最鄙夷的存在。

    “我总觉得有古怪,你认真查一查,如今刑狱司一把火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这边狐狸尾巴也该露出来了。”周雨三缄其口,只说自己只负责进威国公府后投毒一事,但她不过掩人耳目真真的投毒者还藏在人海里。

    “还有一件事。”她突然有些忍不住的笑意,“我在刑狱司还找到了一箱整整五十万两的银票,你帮我放段时间,我有用。”

    从月牙阁回来后,苏洛瑶径直回到了海棠苑,傍晚时分苏老太太派人唤她去前厅吃饭,也算是团圆团圆。

    苏洛薇在宫宴里丢了面子,虽没有实质性的惩处,但她已经是盛京贵女圈里的笑柄,今日怎么也不愿意出席。

    “我的好姑娘,你祖母精心让人准备的家宴不就是给你接风洗尘吗,你怎的能不去呢?”赵氏苦口婆心的劝道。

    苏洛薇把自己锁在房门里,只穿着一件素衣,不说话见人就打就骂。

    “薇儿,你何必与七姑娘比,她是样样出众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见得以后就有好的造化,你已经在盛京里有了好名声,过不久媒婆都要把门槛踏烂,还愁找不到好亲事吗?”赵氏拿着锁悄悄打开门,见女儿一人孤苦的坐在床榻上可怜兮兮的哭鼻子,心又软了几分,好生哄着

    “咱有名声,有门望,何苦和一个没亲娘的人比,她命里刻薄,不是个有福气的。更何况苏家近一半的财产店铺都在她手里,到时候母亲一定会让她尽数吐出来,等你出嫁的时候办个十里红妆。”

    听到这里,苏洛薇眼睛明亮起来,试探问“她能愿意给吗?”

    “我的傻女儿,孝字大于天,你就当她是个待宰的羊羔,书读的多有什么用,这深宅大院中的把戏她又不懂,也没个亲娘护着,不死也得掉层皮啊。”赵氏用手绢仔细擦了擦苏洛薇微肿的眼角,拉着她换了一套刚从盛京最难买的蝶园裳里定制的淡粉色穿花蝴蝶褶裙。

    “娘,这衣裳怕是不便宜吧!”苏洛薇有些吃惊,虽说赵氏对她向来是大方但是这样百金难得的一套衣裳除了盛京圈子里那几位千金,没几人能买到。

    “这点算什么,只要你有出息加把劲,以后嫁到豪门皇族里,那还不是天天穿金戴银,内务府都要围着你转。”

    “四妹不是嫁到蓝家吗?那她日后也是豪门少夫人,可不威风!”苏洛薇嗤笑,眼中却带着丝许不屑。

    门外苏洛兰正准备进屋瞧一瞧还未梳妆的三姐,看着屋外站了一屋子的人也没让人声张,悄步踏进了内屋,听到二人低语嬉笑便停下了脚步。

    “那份亲事是你祖父在世时定下的,其实也没说准是苏家的哪位小姐嫁去蓝家,我本想留给你,哪知道那蓝家嫡次子却是个扶不墙上的东西,整日斗鸡模狗,不学无术,身上竟没有背上半个功名,二房年纪合适的又都是庶女,三房那边更不用说人家也瞧不上,也你妹妹倒是个合适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赵氏上下打量了苏洛薇,耐心为她整理衣领袖口,满意的问“合适吗?”

    “嗯!还是娘最疼我!”苏洛薇一听赵氏解释,挽着她的胳膊娇俏可人。

    心中忽而有一根弦断了,苏洛兰突然站不稳,也没敢再进去。她冲向门口,愣住了片刻抬脚跨过了门槛。

    她能怎么办呢,婚事无人打理,母亲祖母都偏爱这个样样比她好的三姐,若自己在由着性子乱闹,那自己要不然常伴青灯古佛旁一生,要不然就只有下嫁给贩夫走卒。

    “哟,四姑娘怎么在这儿呢?大太太和三小姐还在屋子里呢。”赵氏身边嬷嬷问道,屋内的两人顿时没声,赵氏慢腾腾的从屋子里出来,脸上笑意尴尬“兰儿怎的还没去老太太屋里,我以为你先去了。”

    苏洛兰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走,端正的行礼后生疏道“老太太让我来催一催三姐,不巧母亲也在。”

    “你三姐闹脾气呢,哪有你怎么懂事,行,那我就先去老太太屋里,薇儿你快赶过来。”赵氏对着屋内的苏洛薇扬声道,拉着苏洛兰的手就走出了院里。

    “今日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你可乖点,我去问问老太太怎么置办你的婚事。”赵氏走在苏洛兰前面,脚下生风并未看见女儿已经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心里有些虚,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将她的婚事搬出来。

    每次都是这样,商量中带着敲打,交谈中带着警告。苏洛兰喉咙有些微痛,眼角死死地按捺住冒出来的泪水,刚想出口反驳,一抹青衣便从前园悄然而至,他的身后跟着苏家的好几位少爷,但此刻所有人都半退步于苏庭仪身后,无人敢于他并肩而行。

    一介妓生字,站在了所有人望其项背的高度,享受着苏家最顶级的资源。

    这就是,权利与地位的作用吗?

    若是她,是她能够攀扶上皇族贵勋,那娘会不会多看她一眼,苏家会不会以她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