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哈利

    1983年春天，一名男婴降生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异常得安静。他闭着眼睛，张着大大的嘴巴，仿佛在笑。这一笑，似乎注定了他将迎来不平凡的一生。

    这名男婴就是长大后的哈利。他出生在一个偏远的乡村，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其中一大半是从其他村子迁过来的，村子因此得名“小合村”。哈利家也不例外，也是从其他村子迁过来的。听他奶奶说，当时祖父那辈为了躲避战乱，就迁到了这里，没想到一住就是几辈子。

    哈利的身世很惨。本来，他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而，不幸的魔爪伸向了他的家人。在他刚满一个月的时候，他的父母在工地干活时遭遇塌方，双方不幸遇难。年幼的哈利就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他的父母去世后，工地负责人直接携款跑路，据说是逃出国了，后来也没有下文。区里则代表国家给哈利的奶奶送去了200元的慰问金，在当时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但哈利的奶奶拒绝了，并大声呵斥道：“我不要你们的臭钱，你们都给我滚，害死我儿女的凶手没有找到之前，我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

    其实，这已经不是区里第一次派人来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批了。第一次，他们是来告诉哈利奶奶爷爷牺牲的消息，也送来了慰问金，但哈利的奶奶拒绝了，她认为为国家牺牲是他们一家的荣幸，不能用钱来衡量。第二次，他们是来通知哈利父母不幸去世的消息。第三次，便是这次，他们送来了200元的慰问金，但哈利的奶奶依然拒绝了。

    当时只有四岁的哈利并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不要这些钱。在他的认知里，200元可以买很多东西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这200元是两条人命换来的。骂走那些人后，哈利的生活开始恢复平静，从此那些人再也没有来过了。

    哈利没有上过学，读书写字都是奶奶教的。他没有见过爷爷，听奶奶说，爷爷在一次战乱中牺牲了。哈利只能从家里挂着的黑白照片中目睹爷爷的样子。每当哈利看到同龄的孩子都有父母，而自己没有时，他也会想自己的父母在哪里。每当他问奶奶时，奶奶就会告诉他，他的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要等到哈利18岁的时候才会回来，天真的哈利相信了奶奶的话。

    虽然哈利和奶奶的生活很艰苦，但他们很快乐。每天天不亮，哈利就跟着奶奶去山上捡柴火，然后回家喂鸡。小小的竹篱笆院子里一共养了5只鸡，哈利会把捡到的鸡蛋装好，然后跟着奶奶去镇上卖。哈利家离镇上很远，来回有10多公里，但哈利并不觉得累，还乐在其中，因为他可以看到很多新奇的人和事。

    由于哈利从小到大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哈利奶奶一度担心他是不是心智有问题，于是带他去乡镇诊所检查，所幸一切正常，哈利奶奶才松了口气。

    日子平淡如流水，14年转瞬即逝。在哈利即将成年的前一天，年事已高的奶奶在喂鸡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一根木棍上，脚滑摔了一跤，头磕在一旁的墙上，不幸当场去世了，享年87岁。从此，家里就剩下哈利孤零零一人了。他没有哭，而是自言自语地说：“奶奶和父母一样去天堂享福了。”从此，墙上又多了一张黑白照片。

    奶奶的葬礼很简单，没有办白事，也没有宴请。哈利没有经济来源，在政府的帮助下给奶奶进行了火葬，并把奶奶的骨灰盒埋在了院子里。他想让奶奶一直陪着他，因为在他心里，奶奶从来没有离开过。

    哈利的奶奶去世后，只有李家来了，留下了50块钱，上了香，让他节哀顺变。除了李家，就再没有人来过了。

    哈利从小就记得，家里好像不怎么跟外人来往。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戚。在哈利的生活中，接触最多的就是隔着一里地的他们李家。

    近几年，城市发展很快，村子里陆陆续续有很多户人家携家带口去了城市发展。不到一年时间，整个村子都快搬空了，只剩下哈利家和李家。哈利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落得清净。

    哈利每天还是重复以前的生活，他没有想过要出去，也没有想过以后会怎样，只想这样简简单单度过一生。

    时间来到2002年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3月的天气还很冷，哈利裹着薄薄的棉衣缩了缩脖子，然后上山捡柴火。他把捡来的柴火放在黄土房子门口左侧堆着，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摆着红色的砖块。说起这些砖块，还要提起李家。去年，李家盖了新房子，两层的楼房很大很漂亮，哈利非常羡慕。他曾经送了一些鸡蛋给李家作为表示，李家也热情地留他吃饭，但他婉拒了。不过，李家还是送了一些红砖给他，他乐呵呵地接受了，心里想着啥时候自己也要盖个楼。他盘算着，每天赚一块砖就行。

    自从李家送了红砖给哈利后，每隔一段时间，哈利就会背着装了整整三十个鸡蛋的竹篓去镇上售卖，然后用赚到的钱买更多的鸡。家里的鸡也由以前的5只变成了10只，再变成现在的15只。哈利看着这些鸡，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