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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缘尽则散

    大陆道人和陶然武功了得,见到这等乌合之众,又怎会在意?两人前后站立,护住刘子骥和陶婉儿,对那涌上来的众生,飞的一顿拳打脚踢。片刻之间,只打得摩羯大佛的信众四处里飞溅,一片鬼哭狼嚎声音。四人边打边退,退到大殿外面,生生在这平顶山的山顶上,打出了一块空地来。

    见他师徒二人如此骁勇,群众都互相推让拉扯,远远地站立,将他们四人一圈里包围住了,口中尚自呼喝不停,脚下却已踟蹰,再不敢上前动手。

    琥珀仙子起了个呼哨,大声叫道:“走也!”他悬飞在空场上方,忽地里从口中发出来强光,那强光漏斗形状,只八、九丈短长,便如同一支巨大的光喇叭向外喷薄光芒,在这光芒熔融处,平空里竟熔出了井口大小的一只光洞来,看去这光洞深不见底,悬在半空中,就缓缓旋转着……

    大陆道人和陶然分别架住刘子骥和陶婉儿,施展轻功腾起,往光洞钻去。眼见得四人即要钻入光洞,猛然光影一闪,大殿内快速无伦蹿腾出一条巨龙。那巨龙一冲即坠,倾泄下来,直似一道清瀑挂空。但见巨龙龙头掠过光洞,先堵四人去路,龙爪顺势下扫,登时就将大陆道人和刘、陶等四人从半空里,拍落在地面上。

    这龙将身回拧,滞悬低空,它只横亘在光洞前方,摆头扬须,抖鳞长吼……

    见到此龙似是摩羯所化!大陆道人吃痛怒吼……他道法修为原本不在摩羯之下,猝不及防吃了这个亏,不禁的勃然大怒。大陆道人瞬时弹地而起,甫离地面,早已化作了一条白龙,这白龙向上飞腾,龙尾尚未腾空,却一张口,直接咬向先前那巨龙的下腹。先前那巨龙,卷身让过,又将龙身腾高了几头,它一仰身昂立在半空中,通体半白半透,正是摩羯所化之龙。

    两条巨龙对视低吼,盘桓在空,来来回回,打量掂掇……只得片刻,双龙同时游身前冲,都张开了爪牙向对方扑去,但见得光影翻飞处,龙鳞闪动,尖牙利爪往来交互。那双龙龙身都冲撞得铿锵作响,将火星迸发出来,直教人一时眼花缭乱,认不真清龙、白龙……

    这两位内力、武功、神通之术均在伯仲,原都算得当世高人,前番两人于灵宝宫里,拳脚争高下,斗吃鹅卵石,神魂夺身舍,已经较量过一轮。而此时摩羯是困在自造的迷障之内,神智懵懵懂懂的,他却未能认出大陆道人来,但他意识深处,对这个彪悍的道人,是一百个不服。这两位高人在江湖之中本就是难逢对手,此时幻化龙形再斗强敌,斗性又上来了,更是谁也压不服谁。只见在这莲花国的半空里,两大高人幻化成的两条巨龙,电目通红,翻滚撕咬,时分时合,又是各自的大显神通……

    常言道:云从龙,风从虎。两龙激斗,非同寻常,巨龙翻滚处,顷刻间搅得莲花国的这一方天空,黑云滚滚,恰如翻江倒海。飞沙走石,竟似地裂天崩。一阵狂风接着一阵狂风漫卷而至,一个霹雳接着一个霹雳就锤打下来,好似要将这佛光山锤打成薄饼,再吹飞了起来,方肯罢休。

    俗语又说: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有那不走运的群众,当时就被雷电劈死一群,倒在了地上。一时诺大个平顶山上,只乱作热锅蚂蚁一样,众生哭爹喊娘轰然四散,你往东躲我往西躲,你又往XZ我又往东藏……

    陶然爬起身来,踢飞了几个靠近的摩羯信徒,她只怕对方人多又出了差错,大声喊道:“婉儿妹子,刘兄弟,你们两个武功太弱,我送你们先走。”

    陶婉儿哪里肯听,平声说道:“师父正在与人拼命,要死咱们一起死,要走……便一起走。”

    陶然素来是知道陶婉儿性情,知道她此言既出,再要相劝,也是无用!寻思:“这小妞儿平日虽然温柔良善,蚂蚁不敢踩死,却偏偏生就了这一副死心眼儿,执拗起来拿她无法。”思回念转,心中一动,陶然念头起处两指疾出,使的是一招“独阳初生”,当即点了陶婉儿璇玑、华盖二穴,反手又是一招“金鸡头点”再将刘子骥穴道制住,但见他(她)二人都动弹不得了,当下在心里默了一默,架住二人胳膊飞身腾起,双臂一送,已将刘子骥和陶婉儿二人,投入了光洞之内。陶然转头对那琥珀仙子吼一声道:“带走!”

    琥珀仙子“嗡”的一声,振翅追去,转眼之间和刘子骥、陶婉儿,三人一齐消失在光洞深处……

    陶然落至地面,眼见得空中那两条巨龙激斗正酣,片时只怕是分不出胜负来。陶然返身就往大殿那方跑去,进到殿内,莲台上果然已经不见了摩羯大佛。陶然举手投足间,先行打飞了数名信徒,又将香案上的灯油抓过来,一阵乱泼,再取来烛火,只管去点燃那些幢幡宝盖……众生吃了陶然拳脚,一概离得她远远的,由得她造作。少时间,但见得火焰在殿宇中窜腾燃烧起来,陶然跑出殿堂,手指着殿宇,大嚷大叫道:“摩羯,看我烧了你的庙,便要怎样?你敢不敢来救火……?”

    摩羯幻化那条清龙,猛见自家殿宇烧起来了,龙身一弓,当空就饶了数个虚形,晃开大陆道人幻化那白龙。这清龙急坠下来,蜿蜒掠过殿宇,身未沾地,抢先甩出一尾,直将陶然抽得小黑点儿似的,远远就飞了出去……清龙这才转过身来,高高昂起龙头,喷水救火……

    天上那白龙见陶然遇险,“嗷”地一呼,卷身翻过,向后疾驰,追着陶然就去……不多时白龙追上陶然,沉身平托,将陶然驮在了背上。陶然抓住龙身,气息奄奄地道:“师父快……快……走,玄门快要闭了。”

    原来琥珀仙子造作那一眼光洞,称为“时空熔洞”,仙家也叫作“玄门”。造作“时空熔洞”,正是琥珀仙子的一门天赋,琥珀仙子正是凭借此种天赋,穿越古今,纵横大千……

    那日在“放菊坡”下茅屋里,陶然一怒摔碎了“琥珀宝珠”,不但没有伤到琥珀仙子,反是帮这仙子破除了封印。因为那封印就是这般直接破除,并非世人所想的那样艰难。又只因为从前世人见到了“琥珀仙子”,得到这样稀世的宝珠,自然会万般珍惜,小心呵护,即便有人想到要救出琥珀仙子,免不得又担心损坏了宝珠,因而瞻前顾后,终究不敢轻动。所以琥珀仙子被封印在那颗宝珠之内,而得到宝珠者,必定小心翼翼呵护宝珠的周全,反是令琥珀仙子连年不得复出。这仙子在宝珠内已经被封印了若干年,若不是陶然大大咧咧,胆大包天,将宝珠一摔而碎,琥珀仙子终将被困在那宝珠封印内,永远不得复出。那日封印既破,琥珀仙子得复自由,虽说他理当感激陶然,但这仙子又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性,极不好相与,陶然原想让他报答自己三次,这仙子出了封印,竟然一口咬定~~报答一次。又说找回刘子骥和陶婉儿的魂魄后,各自天崖,从此互不相干。琥珀仙子发誓赌咒,说报答一次就是一次,休想让报他答两次,陶然无奈妥协,琥珀仙子这才“幻化无量身”搜寻到这个莲花国,而后他让大陆道人和陶然神魂出窍,又带领师徒二人找来了莲花国中……现下这厮一去,绝计不会返回的了,而这“时空熔洞”存续时间有限,大陆道人和陶然若不能及时出离,被困在了此境,真就是无有出离的办法了。

    眼见得“时空熔洞”光芒已然转暗,大陆道人幻化那白龙驮着陶然,向“时空熔洞”疾弛,再看时那光洞由白色慢慢翻出焦黄,渐渐收缩,即将关闭……白龙猛用全力,腾跃坠落,此时白龙龙头已然钻入了“时空熔洞”内,就在龙身将入未入之际,斜刺里猛然窜出来摩羯那清龙,清龙一口咬住了白龙龙尾,向后便拖。那白龙也当真是发了狠急,泼风狂浪似也一声长啸,犹似暴雷行空,但凭借从长空坠落下来那一股冲力,硬生生就将摩羯幻化那清龙,拖入了“时空熔洞”内。

    “时空熔洞”越缩越小,收紧如同一颗亮珠,亮珠缩到极致,迅然一闪,刚才“时空熔洞”悬停处,已经空无一物。平顶山上一片狼藉。

    此时摩羯和尚的灵体,确实是被拖出了他自造的这一方结界……摩羯既出了这个结界,凭仗数十载修为,他心内迷障立刻清除,此番他结界“莲花国”的前因后果,连同往昔记忆,一时间也于他识海中唤醒回归。摩羯舍了龙形,只以出家人的幻身,素衣站在荷塘边上。他抬头看向虚空,微微一笑,转眼间只见莲花国在虚空中一显,那莲花国结界之内已是天旋地转,混沌不明,目力所及处,凡所色相都在自行溶解。只见莲花国中的佛光山,大雄宝殿……分崩离析,那结界天空里,尘烟滚滚,残片飞扬……因为这莲花国,本来就是摩羯和尚一念结成,而摩羯和尚创造莲花国时,还未入仙佛之流,他法力尚不足以幻虚为真,永固此界。摩羯和尚的灵体既然出了这个结界,此结界就失去了根基,因而支撑不住,莲花国于转瞬间崩塌,也实是情理之中。

    摩羯和尚又看了片刻,微扬唇角,直又轻轻摇了摇头,双目侧转,已是无可留恋,迈开大步便走……但凡莲花国中山川河流,岩石树木,一花一草……一应色相,当时虚化为阵阵青烟,追随着摩羯和尚的幻身,于隐约阑珊处,远远去了……

    至此莲花国这一方微妙世界,缘起……生灭……轮回……一转念,还是白云苍狗……繁华落尽……空空如也。

    世界从此再无摩羯所创,这一国度!

    花国中众生,原本是被摩羯法力摄吸进来,此境界一破,万千魂魄没了依怙,顿作孤魂野鬼,又比狂蜂浪蝶,随意散走,众生放逐于娑婆世界里,胎的投胎,游荡的游荡,草草莽莽,各随业缘,就自顾自着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