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一日成佛
翌日苏醒，两人睁眼探看，心中都是一凉，发现自己非但没有走出“莲花国”去，反是依旧，又一次回到了大青树下。刘子骥忿忿说道：“我就不信了，我这一双快脚，还走不出这个颠三倒四的‘莲花国’？婉儿今日咱们偏要来个颠倒方向，东一头，西一头地乱闯，要是再走不出这‘莲花国’，这双脚要它何用？掰下来扔了。”
陶婉儿低头笑道：“不好。”站起身来，轻轻整理一下衣衫，看着远方天地交接处，似有一道圆弧笼罩，将整个“莲花国”都包裹在圆弧之下，她晶亮亮的目光之中，不由得生起一丝茫然……
此时凉风拂过，风中隐隐听得佛号飘荡，大青树上那只大嘴鸟，“再次”聒噪起来。如今刘、陶两人记忆已然恢复，当下就有了防备，眼见得这一天又要开始重复，陶婉儿“呀！”地轻呼一声，刘子骥头也不抬，将身侧转，后退半步，由得空中那团鸟粪……擦身而过……砸在了地面上。
陶婉儿轻声娇笑，高兴得伸出大拇指来……刘子骥一把捉住她大拇指不放，满脸得意神色，挑衅地看着那大嘴鸟。只见那大嘴鸟挤挤眼睛，“咔咔”地一阵大笑，跳了几跳，又对着刘子骥挤挤眼睛，拍打着翅膀，往远离“佛光山”的方向飞去了……
刘子骥想着大嘴鸟那怪模样儿，心中便动了一下，用手指着大嘴鸟说道：“这大嘴鸟真是奇怪，它好像是在暗示什么？”陶婉儿疑惑道：“我也觉着它好怪。”刘子骥蓦然间明白过来，惊喜道：“对了！定是它认得道路，它是要咱们跟着它去。”两人一阵欢喜，便急忙跟了上去……跟了一柱香的光景，听到前方有鸟儿鸣叫，两人循声观看，果然看见是那只大嘴鸟，点头抖翅的，停在一丘土堆上面。
刘子骥上前便问道:“大嘴鸟，莫非你认得道路？你好人做到底，将我们带出‘莲花国’去，可好？”
大嘴鸟“咔咔”一阵大笑，直笑得从土堆上翻滚下来，只见大嘴鸟这一滚，缩成一团白光，再站起身时，一袭素衣，竟是变成了一个光头光脑的外国小和尚。小和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刘公子，你不认得我了？”
刘子骥又惊又疑，问道:“我们何时见过来着，但凡我见过之人，可是从来不会忘记。”
小和尚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乡野小酒肆里面，后来承蒙刘公子带路，带我去到“灵宝宫”中，尚未谢过。”
刘子骥不由惶惑:“难道……难道你是……？敢问小和尚的法号？”
小和尚稚嫩的声音:“法号摩羯的，便是了。”
刘子骥和陶婉儿吃了一惊。刘子骥道:“我认识的摩羯大和尚，已然成了佛，现如今就在‘佛光山’上，设下道场，你这小和尚也敢叫“摩羯”？难不成……？你是那摩羯大和尚的孩儿？”此言一出，甚觉荒唐，刘子骥不由得就摇了摇头。
小和尚道:“刘公子有所不知，‘佛光山’上那个摩羯大佛，是个魔障，可是他法力好生高强，如今他冒用我的名号，又将我困在‘莲花国’里，我正是要逃出去。”
陶婉儿道:“我们两人也正是要逃出去，只是道路不熟……”小和尚欢喜道：“我认得道路。婉儿姐姐，我来给你带路。”
刘子骥和陶婉儿见他天真烂漫的模样儿，十分喜爱于他，听他自愿带路，当真求之不得。于是由小和尚指点道路，三人结伴，便往远离“佛光山”的方向逃去。
三人边走边说，小摩羯和尚人小腿短，带跑带走，方才跟得上刘子骥和陶婉儿。刘子骥问道：“小和尚，你从前也未见过婉儿姐姐，如何会叫得出她的名号？”小和尚道：“你们在树下说话，我在树上都听见了。”
陶婉儿愰然道：“是了，你可以变成一只鸟儿，你便能飞出‘莲花国’去。”
小和尚道：“婉儿姐姐见笑了，不知怎的？我一睡觉就变成了树上的鸟儿，可是被太阳一照，我的法术又不太灵光，便又恢复成了人形。”
刘子骥心中一阵狐疑：“莫非这小摩羯和尚，也在这一日轮回之中，而不自知？”便问道：“小和尚，那大青树上结的果子是怎么回事？”
小摩羯和尚道：“刘公子有所不知，那大青树便称作‘记忆树’，树上结出的果实叫做‘明白果’，每个人识海之内，都生长一棵‘记忆树’，至于树上的‘明白果’，我每日早晨都吃，吃过之后心中便明白得很……”
此时前方出现一条小河，河上有极窄的一座木桥，僅够一人免强通行，小摩羯和尚蹦蹦跳跳跑前领路，欢喜道：“婉儿姐姐，我带你过桥，你小心些，慢慢儿跟上。”不料乐极生悲，他回头说话间，却一脚踏空跌入了河中。刘子骥慌不迭冲到河边，右手抓住他衣领，向上就提，居然提他不起，双手合力，用劲一拖，方才将他拖上岸来。
小和尚湿漉漉一身，站直了，刘子骥一打量，发现小和尚被河水一泡，居然长高了大半个头，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长成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刘子记惊异道：“小和尚，你又是什么法术？片刻时光就长高这许多？”
少年摩羯和尚沙哑着嗓音说道：“刘公子你可别诓我，婉儿姐姐，刘公子说的可是当真？我自己怎么并不觉得。”
陶婉儿笑道：“当真如此，你长得确实好快。”
少年摩羯和尚高兴道：“如此我一日便能长成大人，一日也能修成佛。”
刘子骥和陶婉儿听他说，一日便要修成佛，不免有些担心。三人过了河，少年摩羯和尚，步子也大了，刘、陶二人居然走不过他。
此时已近正午，天气炎热起来，似火骄阳之下，少年摩羯和尚一身的湿衣被晒干，晒出烟来，蓦地里衣服后襟竟晒出了火苗。刘子骥一惊，大叫道：“小和尚，你着火了！”和陶婉儿追赶上去，在他后襟上一阵拍打，待打灭火苗，他转过身来，刘子骥和陶婉儿看时，只见他又长高了许多，一头乌黑的浓发，那眉宇间英气勃勃，倒比刘子骥壮出半个肩，高出一个头，如今他已是一位二三十岁，虎头虎脑的青年和尚了。”
刘、陶二人面面相觑。刘子骥轻声说道：小和尚，你要是这么个长法儿，只怕不到天黑，就要长成了一个老头儿，我们都得叫你摩羯爷爷。”
青年摩羯和尚脸上一黑，伸手摸了摸唇上新长的胡须，正经说道：“两位休要取笑，一副色身，四大聚合，高矮胖瘦，强健老弱，皆为虚妄，谁又不是一转眼就落空了。
刘子骥小声笑道：“你这‘四大’也空得太快了，稍时你老了，走不动路，我可背不动你。”
陶婉儿拉了拉刘子骥的衣袖，和颜说道：“谁人不老？你我老了也是一样。”
刘子骥附合道：“正是正是，小和尚，适才是我冒昧了。”拉着陶婉儿的手，陪笑说道：“我和你婉儿姐姐并无取笑之意。”
青年摩羯和尚正色道：“两位，咱们很熟么？本僧出家无家，哪儿来的姐姐？请两位称呼本僧，摩羯法师便好，小和尚几字，未免轻慢，不说也罢。”
刘子骥和陶婉儿见他转眼间变脸，神色肃重起来，全然不是方才做小和尚时，一口一个“姐姐”，那天真的模样儿了。刘子骥心中一沉，随口怼道：“是了，是了。照你这么个长法儿，闭眼也快了，可别白白老死在这儿。”陶婉儿微微一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摩羯法师转身就走，此番他再无闲话，刘、陶跟在后面，远远便听他口中自顾自诵念经文，却都是梵语，一句也听不懂。又走一阵，只见前方一箭地外，挺立着一棵菩提树，摩羯法师便停顿下来。
刘、陶从旁偷眼观瞧，见他两眼发怔，满脸悲苦之色，呆一阵，又自言自语说道：“白驹过隙……白驹过隙……倾刻间便得老死……与其奔走徒劳，莫若在此“莲花国”圣境，修法证道……”
刘子骥见他性情大变，似乎于出离“莲花国”一事，有反悔之意，不禁心中后悔~~万不该出言激他。又听他喃喃念道：“人生短暂，何苦又离此圣境，再去那五浊恶世？何苦？”只见摩羯法师努力想了一阵，反复的念叨起来：“那五浊恶世……我若不去？谁去……？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倘若……我不渡众生，谁渡众生？……”念到此处，摩羯法师极是苦楚，他双手抱头，似乎思绪正在这“莲花国”的去留间争斗。眼看着于他悲声之中，就卷起来了一道旋风，旋风上下一翻滚，便将他们三人都罩了进去……待得旋风散去，摩羯法师已是豁然开朗，他双手向天大笑了起来：“哈哈……为求无上道，舍忘红尘事，我若不成佛，怎样渡众生？……”
这一转瞬间，刘子骥和陶婉儿只见摩羯法师又老了十几岁，他头上已见谢顶，颌下一部黑须，变浓变密，已然是刘子骥在乡野酒肆内，第一次见到的那位摩羯大法师了。
摩羯大法师抬眼一望，自顾说道：“好一棵菩提树！”说完，也不观看刘、陶二人，径自走到菩提树下，摆了个跏趺坐，坐定下来。
刘子骥和陶婉儿只得跟随他来到菩提树下，刘子骥抱了两块方石过来，和陶婉儿便坐在一旁。摩羯双眼直楞楞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昔日释迦佛祖，便在菩提树下悟道，如今我也行到此处，难不成？也能在此处证得大道，普渡众生”。他迷茫茫地看了看刘子骥和陶婉儿，嗡声嗡气问道：“二位施主，咱们素未谋面，你们一路跟着本大法师，这是为何？”
刘子骥和陶婉儿看他的神色，并非是在玩笑，心中大感困惑，但见他越长大便越糊涂，刘子骥一时也被弄得摸不着头脑，先前摩羯做小和尚时，还称陶婉儿为姐姐，一口一个刘公子，如今他只挂念着天下众生，竟是认不得眼前人了？
摩羯和尚喃喃自言：“如今又饥又渴，怎生是好？二位施主，可否去取些水来供养于我，我要在此处好生思悟一番。”说完摘下腰间的水囊，不容分说扔进刘子骥的手里，也不再看他们两人，口中却嘟嘟囔囔的念起经来了。”
刘子骥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当下和陶婉儿拿了水囊，起身去寻找水源。二人行不多时便找到一处泉眼，先捧些水喝了，刘子骥道：“婉儿，这个摩羯和尚有些不对劲呢，我看他怎么人越老，头脑越不好用，再过一会儿他不会疯了吧？”
陶婉儿道：“莫非是他太急于成佛，执着其事？明白间反而糊涂了？若是再给他吃下颗“明白果”，能否明白来？”
刘子骥摸摸胸口，那日大嘴鸟多送的那一枚“明白果”，尚在衣中，便拿了出来，说道：“不如将这枚‘明白果’悄悄放入水囊，待会儿教他喝了下去，或者有用？”陶婉儿点点头。
二人将水注满水囊，又将“明白果”投入囊中，往回走去，来到菩提树前，刘子骥缓缓上前，说道：“摩羯大法师，水取回来了，你先解解渴吧！”摩羯大师微一睁眼，眼中迸射出一道金光。刘、陶二人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能量，笼罩住了菩提树的周遭……摩羯大师多看了陶婉儿一眼，嗡声嗡气地笑道：“多谢二位施主供奉羊乳，昔日释迦世尊，受牧羊女的供养，他老人家饮羊乳后，于菩提树下七日成道，今番吾也要饮这位女菩萨供奉的羊乳，效法世尊，若不成道，终生不再站起。”陶婉儿只得接过刘子骥手中的水囊，递了上去。摩羯大师接过水囊便喝，忽地从口中取出“明白果”来，反手就扔进刘子骥怀里，说道：“我日日吃它，明白得很，要来何用？但喝羊乳！”他立掌对准水囊轻轻一叩，便又饮用起来。
刘子骥和陶婉儿见他不肯服用“明白果”，听他说起话来又明白又糊涂，疯疯癫癫的，偏生还要将泉水说成羊乳，本觉无奈，正此时却又闻到一股极浓的乳香，只见水囊中倒出来的竟然真是乳汁……原来水囊中的泉水，被摩羯有意无意中立掌一叩，于他法力摧化下，早化为了羊乳。
摩羯喝完羊乳说道：“多谢二位施主供养的羊乳，敢问二位施主的姓名。”刘子骥见他越发糊涂了，无可奈何，答道：“我姓刘，这位是陶姑娘。摩羯大法师咱们歇了这一阵子，你老人家还是快带我们，出离这个‘莲花国’去吧！
摩羯笑道：“方才我已说过，若不成道，终生不起，二位施主稍安勿躁，待我成佛，先度汝等，令得二位永离那五浊恶世”。说罢将眼一闭，微动唇吻，就默念起来。
刘子骥和陶婉儿又惊又怕，正在迟疑，便见摩羯和尚周身放出佛光来，只见佛光中出现了三个幻像~~小摩羯和尚，少年摩羯和尚，青年摩羯和尚。三个幻像都围绕着那坐地的摩羯大和尚旋转起来，忽然四个身影一闪，化为，地、水、火、风四种现象，在佛光中一阵乱卷，便听佛光之中传音笑道：“哈哈哈哈……何期金身通，果然四大空，本佛终于也修得正果……所谓我不渡众生，谁渡众生？我不成佛，谁成佛？哈哈哈哈……”只见那佛光腾空而起，润过菩提树，径往“佛光山”的方向飞了回去……
陶婉儿低头笑道：“不好。”站起身来，轻轻整理一下衣衫，看着远方天地交接处，似有一道圆弧笼罩，将整个“莲花国”都包裹在圆弧之下，她晶亮亮的目光之中，不由得生起一丝茫然……
此时凉风拂过，风中隐隐听得佛号飘荡，大青树上那只大嘴鸟，“再次”聒噪起来。如今刘、陶两人记忆已然恢复，当下就有了防备，眼见得这一天又要开始重复，陶婉儿“呀！”地轻呼一声，刘子骥头也不抬，将身侧转，后退半步，由得空中那团鸟粪……擦身而过……砸在了地面上。
陶婉儿轻声娇笑，高兴得伸出大拇指来……刘子骥一把捉住她大拇指不放，满脸得意神色，挑衅地看着那大嘴鸟。只见那大嘴鸟挤挤眼睛，“咔咔”地一阵大笑，跳了几跳，又对着刘子骥挤挤眼睛，拍打着翅膀，往远离“佛光山”的方向飞去了……
刘子骥想着大嘴鸟那怪模样儿，心中便动了一下，用手指着大嘴鸟说道：“这大嘴鸟真是奇怪，它好像是在暗示什么？”陶婉儿疑惑道：“我也觉着它好怪。”刘子骥蓦然间明白过来，惊喜道：“对了！定是它认得道路，它是要咱们跟着它去。”两人一阵欢喜，便急忙跟了上去……跟了一柱香的光景，听到前方有鸟儿鸣叫，两人循声观看，果然看见是那只大嘴鸟，点头抖翅的，停在一丘土堆上面。
刘子骥上前便问道:“大嘴鸟，莫非你认得道路？你好人做到底，将我们带出‘莲花国’去，可好？”
大嘴鸟“咔咔”一阵大笑，直笑得从土堆上翻滚下来，只见大嘴鸟这一滚，缩成一团白光，再站起身时，一袭素衣，竟是变成了一个光头光脑的外国小和尚。小和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刘公子，你不认得我了？”
刘子骥又惊又疑，问道:“我们何时见过来着，但凡我见过之人，可是从来不会忘记。”
小和尚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乡野小酒肆里面，后来承蒙刘公子带路，带我去到“灵宝宫”中，尚未谢过。”
刘子骥不由惶惑:“难道……难道你是……？敢问小和尚的法号？”
小和尚稚嫩的声音:“法号摩羯的，便是了。”
刘子骥和陶婉儿吃了一惊。刘子骥道:“我认识的摩羯大和尚，已然成了佛，现如今就在‘佛光山’上，设下道场，你这小和尚也敢叫“摩羯”？难不成……？你是那摩羯大和尚的孩儿？”此言一出，甚觉荒唐，刘子骥不由得就摇了摇头。
小和尚道:“刘公子有所不知，‘佛光山’上那个摩羯大佛，是个魔障，可是他法力好生高强，如今他冒用我的名号，又将我困在‘莲花国’里，我正是要逃出去。”
陶婉儿道:“我们两人也正是要逃出去，只是道路不熟……”小和尚欢喜道：“我认得道路。婉儿姐姐，我来给你带路。”
刘子骥和陶婉儿见他天真烂漫的模样儿，十分喜爱于他，听他自愿带路，当真求之不得。于是由小和尚指点道路，三人结伴，便往远离“佛光山”的方向逃去。
三人边走边说，小摩羯和尚人小腿短，带跑带走，方才跟得上刘子骥和陶婉儿。刘子骥问道：“小和尚，你从前也未见过婉儿姐姐，如何会叫得出她的名号？”小和尚道：“你们在树下说话，我在树上都听见了。”
陶婉儿愰然道：“是了，你可以变成一只鸟儿，你便能飞出‘莲花国’去。”
小和尚道：“婉儿姐姐见笑了，不知怎的？我一睡觉就变成了树上的鸟儿，可是被太阳一照，我的法术又不太灵光，便又恢复成了人形。”
刘子骥心中一阵狐疑：“莫非这小摩羯和尚，也在这一日轮回之中，而不自知？”便问道：“小和尚，那大青树上结的果子是怎么回事？”
小摩羯和尚道：“刘公子有所不知，那大青树便称作‘记忆树’，树上结出的果实叫做‘明白果’，每个人识海之内，都生长一棵‘记忆树’，至于树上的‘明白果’，我每日早晨都吃，吃过之后心中便明白得很……”
此时前方出现一条小河，河上有极窄的一座木桥，僅够一人免强通行，小摩羯和尚蹦蹦跳跳跑前领路，欢喜道：“婉儿姐姐，我带你过桥，你小心些，慢慢儿跟上。”不料乐极生悲，他回头说话间，却一脚踏空跌入了河中。刘子骥慌不迭冲到河边，右手抓住他衣领，向上就提，居然提他不起，双手合力，用劲一拖，方才将他拖上岸来。
小和尚湿漉漉一身，站直了，刘子骥一打量，发现小和尚被河水一泡，居然长高了大半个头，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长成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刘子记惊异道：“小和尚，你又是什么法术？片刻时光就长高这许多？”
少年摩羯和尚沙哑着嗓音说道：“刘公子你可别诓我，婉儿姐姐，刘公子说的可是当真？我自己怎么并不觉得。”
陶婉儿笑道：“当真如此，你长得确实好快。”
少年摩羯和尚高兴道：“如此我一日便能长成大人，一日也能修成佛。”
刘子骥和陶婉儿听他说，一日便要修成佛，不免有些担心。三人过了河，少年摩羯和尚，步子也大了，刘、陶二人居然走不过他。
此时已近正午，天气炎热起来，似火骄阳之下，少年摩羯和尚一身的湿衣被晒干，晒出烟来，蓦地里衣服后襟竟晒出了火苗。刘子骥一惊，大叫道：“小和尚，你着火了！”和陶婉儿追赶上去，在他后襟上一阵拍打，待打灭火苗，他转过身来，刘子骥和陶婉儿看时，只见他又长高了许多，一头乌黑的浓发，那眉宇间英气勃勃，倒比刘子骥壮出半个肩，高出一个头，如今他已是一位二三十岁，虎头虎脑的青年和尚了。”
刘、陶二人面面相觑。刘子骥轻声说道：小和尚，你要是这么个长法儿，只怕不到天黑，就要长成了一个老头儿，我们都得叫你摩羯爷爷。”
青年摩羯和尚脸上一黑，伸手摸了摸唇上新长的胡须，正经说道：“两位休要取笑，一副色身，四大聚合，高矮胖瘦，强健老弱，皆为虚妄，谁又不是一转眼就落空了。
刘子骥小声笑道：“你这‘四大’也空得太快了，稍时你老了，走不动路，我可背不动你。”
陶婉儿拉了拉刘子骥的衣袖，和颜说道：“谁人不老？你我老了也是一样。”
刘子骥附合道：“正是正是，小和尚，适才是我冒昧了。”拉着陶婉儿的手，陪笑说道：“我和你婉儿姐姐并无取笑之意。”
青年摩羯和尚正色道：“两位，咱们很熟么？本僧出家无家，哪儿来的姐姐？请两位称呼本僧，摩羯法师便好，小和尚几字，未免轻慢，不说也罢。”
刘子骥和陶婉儿见他转眼间变脸，神色肃重起来，全然不是方才做小和尚时，一口一个“姐姐”，那天真的模样儿了。刘子骥心中一沉，随口怼道：“是了，是了。照你这么个长法儿，闭眼也快了，可别白白老死在这儿。”陶婉儿微微一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摩羯法师转身就走，此番他再无闲话，刘、陶跟在后面，远远便听他口中自顾自诵念经文，却都是梵语，一句也听不懂。又走一阵，只见前方一箭地外，挺立着一棵菩提树，摩羯法师便停顿下来。
刘、陶从旁偷眼观瞧，见他两眼发怔，满脸悲苦之色，呆一阵，又自言自语说道：“白驹过隙……白驹过隙……倾刻间便得老死……与其奔走徒劳，莫若在此“莲花国”圣境，修法证道……”
刘子骥见他性情大变，似乎于出离“莲花国”一事，有反悔之意，不禁心中后悔~~万不该出言激他。又听他喃喃念道：“人生短暂，何苦又离此圣境，再去那五浊恶世？何苦？”只见摩羯法师努力想了一阵，反复的念叨起来：“那五浊恶世……我若不去？谁去……？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倘若……我不渡众生，谁渡众生？……”念到此处，摩羯法师极是苦楚，他双手抱头，似乎思绪正在这“莲花国”的去留间争斗。眼看着于他悲声之中，就卷起来了一道旋风，旋风上下一翻滚，便将他们三人都罩了进去……待得旋风散去，摩羯法师已是豁然开朗，他双手向天大笑了起来：“哈哈……为求无上道，舍忘红尘事，我若不成佛，怎样渡众生？……”
这一转瞬间，刘子骥和陶婉儿只见摩羯法师又老了十几岁，他头上已见谢顶，颌下一部黑须，变浓变密，已然是刘子骥在乡野酒肆内，第一次见到的那位摩羯大法师了。
摩羯大法师抬眼一望，自顾说道：“好一棵菩提树！”说完，也不观看刘、陶二人，径自走到菩提树下，摆了个跏趺坐，坐定下来。
刘子骥和陶婉儿只得跟随他来到菩提树下，刘子骥抱了两块方石过来，和陶婉儿便坐在一旁。摩羯双眼直楞楞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昔日释迦佛祖，便在菩提树下悟道，如今我也行到此处，难不成？也能在此处证得大道，普渡众生”。他迷茫茫地看了看刘子骥和陶婉儿，嗡声嗡气问道：“二位施主，咱们素未谋面，你们一路跟着本大法师，这是为何？”
刘子骥和陶婉儿看他的神色，并非是在玩笑，心中大感困惑，但见他越长大便越糊涂，刘子骥一时也被弄得摸不着头脑，先前摩羯做小和尚时，还称陶婉儿为姐姐，一口一个刘公子，如今他只挂念着天下众生，竟是认不得眼前人了？
摩羯和尚喃喃自言：“如今又饥又渴，怎生是好？二位施主，可否去取些水来供养于我，我要在此处好生思悟一番。”说完摘下腰间的水囊，不容分说扔进刘子骥的手里，也不再看他们两人，口中却嘟嘟囔囔的念起经来了。”
刘子骥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当下和陶婉儿拿了水囊，起身去寻找水源。二人行不多时便找到一处泉眼，先捧些水喝了，刘子骥道：“婉儿，这个摩羯和尚有些不对劲呢，我看他怎么人越老，头脑越不好用，再过一会儿他不会疯了吧？”
陶婉儿道：“莫非是他太急于成佛，执着其事？明白间反而糊涂了？若是再给他吃下颗“明白果”，能否明白来？”
刘子骥摸摸胸口，那日大嘴鸟多送的那一枚“明白果”，尚在衣中，便拿了出来，说道：“不如将这枚‘明白果’悄悄放入水囊，待会儿教他喝了下去，或者有用？”陶婉儿点点头。
二人将水注满水囊，又将“明白果”投入囊中，往回走去，来到菩提树前，刘子骥缓缓上前，说道：“摩羯大法师，水取回来了，你先解解渴吧！”摩羯大师微一睁眼，眼中迸射出一道金光。刘、陶二人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能量，笼罩住了菩提树的周遭……摩羯大师多看了陶婉儿一眼，嗡声嗡气地笑道：“多谢二位施主供奉羊乳，昔日释迦世尊，受牧羊女的供养，他老人家饮羊乳后，于菩提树下七日成道，今番吾也要饮这位女菩萨供奉的羊乳，效法世尊，若不成道，终生不再站起。”陶婉儿只得接过刘子骥手中的水囊，递了上去。摩羯大师接过水囊便喝，忽地从口中取出“明白果”来，反手就扔进刘子骥怀里，说道：“我日日吃它，明白得很，要来何用？但喝羊乳！”他立掌对准水囊轻轻一叩，便又饮用起来。
刘子骥和陶婉儿见他不肯服用“明白果”，听他说起话来又明白又糊涂，疯疯癫癫的，偏生还要将泉水说成羊乳，本觉无奈，正此时却又闻到一股极浓的乳香，只见水囊中倒出来的竟然真是乳汁……原来水囊中的泉水，被摩羯有意无意中立掌一叩，于他法力摧化下，早化为了羊乳。
摩羯喝完羊乳说道：“多谢二位施主供养的羊乳，敢问二位施主的姓名。”刘子骥见他越发糊涂了，无可奈何，答道：“我姓刘，这位是陶姑娘。摩羯大法师咱们歇了这一阵子，你老人家还是快带我们，出离这个‘莲花国’去吧！
摩羯笑道：“方才我已说过，若不成道，终生不起，二位施主稍安勿躁，待我成佛，先度汝等，令得二位永离那五浊恶世”。说罢将眼一闭，微动唇吻，就默念起来。
刘子骥和陶婉儿又惊又怕，正在迟疑，便见摩羯和尚周身放出佛光来，只见佛光中出现了三个幻像~~小摩羯和尚，少年摩羯和尚，青年摩羯和尚。三个幻像都围绕着那坐地的摩羯大和尚旋转起来，忽然四个身影一闪，化为，地、水、火、风四种现象，在佛光中一阵乱卷，便听佛光之中传音笑道：“哈哈哈哈……何期金身通，果然四大空，本佛终于也修得正果……所谓我不渡众生，谁渡众生？我不成佛，谁成佛？哈哈哈哈……”只见那佛光腾空而起，润过菩提树，径往“佛光山”的方向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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