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山寨夫人 » 第二章 一朝梦醒身是客

第二章 一朝梦醒身是客

    零下四十度的高空,白茫茫的云层厚重地堆积着,层层叠叠的,一眼望不到边际。

    我的内心也随着旅程的过半而莫名紧张起来,当初只想着孤注一掷地做整容手术,但手术毕竟有风险,万一失败了,我该怎么办?

    我彷徨地望向窗外,天边忽然闪现了一道奇异霞光,转瞬即逝。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闭起眼睛,让自己小寐片刻。

    飞机又开始颠簸了,空姐在广播里反复强调着:“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遇上航空气流有些颠簸,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谢谢配合。”

    像这样的气流,一路上遇到不少,而且越来越大。渐渐的,飞机从普通地摇晃开始变成剧烈地颠簸,时上时下。乘客们如同坐上了宇宙级跳楼机,个个被颠得七荤八素。行李一件件从行李架上跌落下来,砸向一些乘客的脑袋,还有一些乘客被甩出了座位,重重跌倒在前方,又滚回到后面。

    此情此景,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产生:飞机要失事了!

    乘务员们临危不乱,极力稳定着乘客们的情绪,说这只是普通的航空气流,安慰我们不要害怕,不要紧张,会平安无事的。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的勇气和职业道德,但请不要把乘客当成傻瓜,我们都知道接下去会发生怎样的厄运,也许我们这一飞机的人,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我真不甘心。我只是想让自己变漂亮点儿,难道这样一个单纯而美丽的愿望,老天都不许我达成?我林美娇这22年来,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什么?不相信?

    好吧,我承认,五岁那年我爬上邻居家的院子,偷摘了他们家的三串酸葡萄,却让我的牙齿整整酸了三天;八岁那年我揍了一个小男生,因为他抢别人的玩具,我见义勇为,却被老爸领着上门给人赔礼道歉;最严重的一次属我15岁那年,因为一个女同学喜欢上我倾慕已久的学长,我便偷偷地将死蟑螂放进了她的书包里,哪曾料到,这反倒制造了学长英雄救美的机会。

    我的苍天大地啊,我林美娇不过是想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罪不致死吧。

    突然,机身一个剧烈晃动,我的头重重地撞在了窗户上,四周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头痛愈烈,满脑子“嗡嗡”作响,如堕深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失重感无以复加,我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

    看来下一刻,我就要与死神约会了吧。

    真希望他老人家嫌我不美,懒得收我。

    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我感觉到一道七色光线在我眼前跳跃翻动。我飘飘欲仙,似一根羽毛随风飘荡。慢慢地,我可以睁开双眼,看到自己飘在空中,脚下是一片山川河流,逶迤壮观。

    搞什么鬼?

    我飘了好久,感觉有些累了,就在这时,一道耀眼刺目的强光让我顷刻间睁不开眼睛,这道光越来越强,越来越烫,将我整个人吞噬其中,就要融化。这光线不停地晃动着,如催眠般,逼迫我沉沉睡去,我的意识再一次分崩离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那消失已久、支离破碎的意识重新回到我的脑内,如同一地碎片,被人一片片重新粘合。我的双眼还来不及睁开,鼻子就率先闻到一股怡人醒脑的清香,我缓缓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我看见了裸露的房梁,雕镂的窗棂。

    我的头隐隐作痛,“啊”了一声。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兴奋地叫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迷迷糊糊的与那声音对话:“我这是死了吗?”

    那个声音笑答:“小姐不过是撞伤了头部,大夫说了,好好修养就行,没什么大碍。”

    我努力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一切都变了,屋里的陈设就像我在古装片里见到的一般,雕梁画柱、飞檐玉栏,古色古香。更让我诧异的是,床前正站着一个古装打扮的小女孩,容貌清秀,稚气未脱,估计也就十三、四岁吧,她头上梳着两个环状髻子,上面扎着翠绿色的丝绸飘带,身着翠衣锦裙,装扮很是复古,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瞪大了看着我。

    这是幻觉还是做梦?我大惊,使劲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很痛,痛得我直咧嘴。

    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打扮如此怪异,难道在玩cosplay?

    我忍不住问她道:“小妹妹,你是谁呀?”

    小女孩满脸惊诧道:“小姐你怎么了,居然连小桃都不认识了?”

    小桃是谁,我不认识,不过听她的口气好像跟我挺熟,还口口声声叫我小姐。我依稀记得自己是在飞机上,半路遇到了强气流,接着我撞伤了头,然后一道强光让我不省人事,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就看见眼前这个古装打扮的小女孩,没错,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可我现在究竟在哪儿,到底是死是活?

    我满脸惶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突然惊恐道:“我该不会是在阴曹地府里吧!”

    那小女孩“噗嗤”一下笑了,“小姐你说什么呢,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那我这是在哪儿呀?”

    “在府里呀,老爷外出未归,夫人正在祠堂里念经。”

    什么老爷、夫人乱七八糟的,还府里,还祠堂,玩恶作剧吗?

    我仔细看了看四周围的环境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惊奇地发现自己穿了一件粉色丝质长衫,水袖如轻丝般滑过肌肤,极其柔软舒适。突然,一个诡异的念头窜了出来,我该不会穿越了吧?这种例子在小说、电视里看得多了,还以为都是些无稽扯淡的事儿,没想到竟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有镜子吗?”

    “有啊!”小桃从一张古式的桌子上取过一面铜镜来,这镜子雕刻华丽繁复,有禽有兽,似菱花状,真是古董。

    我举起镜子,只见模糊的镜面里,一个姑娘眉目清秀、肤色如雪、青丝如云,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额头上还包扎着一圈素绢布。

    这是谁啊?漂亮而又陌生的病美人。

    难道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容貌?

    看着镜中人的俏丽模样,我居然安心不少。既然命运安排我来到这里,又不用动刀子便能拥有如此娇容,何不就此珍惜,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做几天美人过过瘾也不错啊。我的妈呀,我终于对得起“林美娇”这个名字了。想到这儿,我禁不住偷笑起来。

    “小姐,你笑什么?”小桃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小桃还在身边。既然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那就从这个小丫头身上着手好了。

    “咳咳……”我故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小桃,你刚才说我撞伤了头,我是怎么撞伤的?”

    小桃一脸诧异,惊讶地说道:“小姐,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我全然不知。既然她这么问,我就干脆套她的话好了。

    我轻轻抚上受伤的额头,作痛苦状道:“我只觉得脑袋好痛,之前的事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小桃,我会不会是失忆了?”

    听我这么一说,小桃的小脸儿霎时间涨得通红,紧张道:“小姐,你可别吓唬小桃啊,大夫明明说没什么大碍!”

    小桃眼圈泛泪。看着她情急的样子,我不忍再唬她,于是握住她的双手道:“我没事,只是暂时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不如你跟我说说,我是怎么撞伤头的。”

    “小姐,你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了?前几日,老爷跟你说要将你许配给韩家的少爷,你宁死不从,后来以死相逼,一头往桌脚撞去,当场就晕倒了。老爷夫人都吓坏了,十分担心小姐的安危,好在大夫说并不严重,只是皮肉伤而已。”

    原来如此!

    我心中暗忖,这位小姐还是位性格刚烈的女子,不过我初来驾到这个世界就得被迫嫁人,这叫什么事啊。

    就在这时,从屋外跑进来一个青衣小丫鬟,她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向我行礼:“小姐,夫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位中年妇女就跨进了我的房门。这位阿姨锦衣华服,雍容富贵,皮肤保养得不错,白里透红,面容光洁,年轻时应该是位大美女。她发髻高高盘起,满头的步摇簪钗,走起路来晃个不停,看得我眼晕。

    阿姨见到我很是激动,紧紧握着我的双手道:“飞燕,你终于醒了,为娘很是担心你啊。”说完还抹了几滴眼泪。

    原来这位阿姨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娘啊。

    虽然我和她一点儿亲情也没有,但好歹借用了她女儿的躯壳,于是我依着电视剧里的常用对白,有样学样地客套起来:“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下次可不许这般了,有什么事好好和你爹商量。”

    “可是爹硬要将我嫁给那个韩公子。”我把之前在小桃那儿窃取到的一点儿情报,套在这位妇人身上,希望套出更多的信息。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韩家的聘礼我们都收下了,难道还悔婚不成?你别再任性了,过门的日子已经选好,就在下个月二十五……”

    “什么?这么快?”我大叫。

    在现代社会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的我,现在居然就要嫁作他人妇。别开玩笑了。

    这位阿姨对我的激烈反应视而不见,这也难怪,之前她女儿都以死相逼了,现在还在乎我的大呼小叫?

    “飞燕,听娘说,我们柳家三世为商,好不容易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你总不希望祖宗的基业毁在你爹的手里吧!”说到这儿,阿姨梨花带雨,企图用眼泪来柔软我坚定的决心。

    我一听这话,猜想着八成是这家子生意出现了问题,急需韩家的支援,于是问道:“娘,出什么事情了吗?”

    “唉,事到如今,为娘也无需瞒你。”阿姨长叹一声,“南方干旱已久,枯死了大片桑园,桑蚕无以为食,成批地饿死。我们柳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没有了蚕丝,何来丝绸?他们韩家在北方拥有大片产业,家底十分雄厚,还有大批的商船可供通番,他们想将桑蚕养殖和丝绸生意扩展至北方,刚好可助我们柳家一臂之力……”阿姨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继续说道:“为娘知道委屈了你,可是你爹也是为了祖宗的基业,为了我们柳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衣食着想,他也是不得已啊,你千万不要埋怨他。”

    说到这儿我基本明白了,这就是一场商业联姻。我初来乍到,什么柳家、韩家,关我屁事。我现代文明社会的一个大好女青年,平白无故穿越到古代,就这么要为家族生意的发展,嫁给一个不知身高长相、不知品性脾气的男人,这也太匪夷所思,太不公平了吧。可是势单力薄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从醒来到现在,不过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换句话说,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过才两个小时,我不是演员,没那么快融入到新角色的扮演当中,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听着这位中年阿姨的倾诉,等摸清楚了状况再行动也不迟。

    此后的几天,我日日坐在床上好吃好喝,我娘每日都会来探望我,跟我唠唠家常,我也终于见到了我爹,一个长得像唐国强的中年男人,一把长胡子最是扎眼。他为人不苟言笑,一双锐目似探照灯般,窥探内心的一切。我和他相处,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生怕他一眼识穿我这个山寨女儿。

    通过我的聪明智慧,我终于在小桃那儿了解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我名叫柳飞燕,现在所在的城市叫秀州,我们柳家是秀州有名的富商,主营丝绸生意,柳氏绸缎庄经过三代人的发展与开拓,在南方一带是出了名的老字号企业,品质过硬、价格公道,有声誉有信誉。

    真没想到,我一朝穿越,居然来到古代做起了白富美。我活了22年,这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头一回做富家小姐,感觉既新鲜又有趣,每天除了给父母请安外,就是闲逛柳家的大园子。柳府真大,跟逛公园一样,可惜没有相机,否则每个景点我都要拍照留念不可。

    天气闷热无风,又没有空调,好在每日可以闲坐凉亭,啃着冰冻西瓜纳凉消暑,小桃站在一旁,卖力地摇着扇子,我挺享受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嫁人一事,暂且被我抛诸脑后。

    这日,我照常去给父母请安,我那爹一大早就出去巡店了,我娘看着面色日益红润的我,问道:“飞燕,近来身体如何?”

    “女儿每天好吃好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娘颔首微笑,“那就好。自你受伤后,已疏于女红多时,既然你身体已经无恙,从明日起,继续去秀庄和王妈学习刺绣吧。”

    我一愣,不是吧,我一个现代女性哪会什么刺绣啊。从小到大,我连针都没碰过,扣子掉了还要老妈帮我缝呢,居然让我学刺绣,这不是难为我嘛。可是转念一想,穿越以来,我日日呆在柳府里,连大门都没出过,不如趁着学刺绣的机会,溜出去玩玩也好。

    一想到这儿,我就心潮澎湃,爽快地答应了我娘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床,小桃服侍我梳洗打扮。

    这古代女人穿衣打扮就是麻烦,之前一直在柳府里呆着,每天只需简单装扮即可,但今天光是梳头就用了两个多小时,脖子都僵了。不过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小桃这小丫头梳头的手艺十分了得,她为我梳上朝天髻,很有讲究地插上簪花、钗钿,又为我穿上窄袖短襦衫、杏色罗纱裙。倒腾了小半日,我终于可以出门了。

    柳府的大门口停着一顶轿子,轿夫们静候了许久,见到我出来,全都恭敬行礼。小桃搀扶我上轿,自己则在轿子一侧步行。

    我生平第一次坐轿子,而且还是在这三伏天的鬼天气,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难受,一没空调,二不平稳,轿帘垂下,轿子里变得又闷又热,密不透风,活像蒸桑拿。轿身随着轿夫步行的节奏上下颠簸着,就像飞机遇上了航空气流。我头上的那一堆破铜烂铁足有四、五斤重,压得我劲椎酸疼。我这没经过训练的现代人,哪受得起这般折腾,身子左摇右晃,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烈翻滚,一股热流就要涌上心口。

    我一手按住头上的发饰,一手撩开轿帘,狼狈道:“停轿!”

    小桃急忙跑上前来,见我面色惨白,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我晕轿!”

    “晕轿?”

    我懒得解释,来不及等她搀扶,就自己提着裙子跳下轿来。小桃惊诧得张大嘴巴,愣在原地。她估计从未见过柳飞燕小姐如此失态过。

    我拉过小桃,在她耳边说道:“我不习惯坐轿子,不如我跟你换换,你坐轿子我走路,如何?”

    小桃大惊,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小姐陪轿,我坐轿子呢,这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定要责罚小桃的。”

    “没关系,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了,是我命令你坐进去的,他们要是责怪你,我替你扛着。”我拍拍胸口,豪气地保证道。

    “这……”

    小桃犹豫不决,我直接三下五除二,将她硬塞进轿子里,拍拍手,放下轿帘,令轿夫起轿。小桃还真是听话,坐在里面一声不吭。我得意地跟在轿子一侧,慢慢地,慢慢地,放缓脚步。

    轿子前进,我后退。

    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我林美娇将以柳飞燕的身份,独自在这陌生的世界里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