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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金玉(下)

    “那么,布朗蒂小姐,我们明天诺顿旅馆见。”季雨笑着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长袍,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布朗蒂咬了咬嘴唇,脸上表情有些愤恨,恨恨地转过头去,从栏杆上跃下,转眼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夜风吹过阳台,拂起窗帘的下摆,空寂的阳台上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推开云娜的房门,这个红头发的女孩已经陷入了熟睡,冰霜女王醉酒后的睡态竟然有些憨态可掬,季雨不禁莞尔,用手轻轻摸了摸云娜的头发,才悄悄地关上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云娜却悄然睁开了眼,眼中透着迷离和羞涩。然后将头埋进被子里,仿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胆的事情。

    回到房间的季雨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做到了书桌前,点燃了油灯。明天需要为布朗蒂解除诅咒,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书桌上油灯下压着一张金券,面额是五千金币,看来云娜已经从帕斯卡尔那里取回了这次任务的另一半报酬。

    看来雇主在自己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任务成功的消息。季雨心里有些担忧,以雇主的身份而言,这并非是一件难事,但是季雨还是皱紧了眉头。

    收好金券,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包,季雨需要配置一些明天要用到的药材。

    干燥的灵蝠粪便、晒干的九叶草草根和陈旧的蛇蜕混合研磨成粉面,再放到瓷锅里,用蛇油熬煮,直到制成一种漆黑的油膏。季雨一步一步认真地制作着,这是明天要用到的最重要的药膏,也是移植诅咒必不可少的材料。

    熬制好的药膏是一团黑色的黏糊糊的药泥,药材的苦香和灵蝠粪便的浓烈麝香混合在一起,只剩下一丝淡淡的动物油脂香气。

    做完这些,季雨将那一点珍贵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找到一张亚麻布,用猎刀将布裁成皮带宽窄的布条。

    将白色布条摆在桌面上,季雨从抽屉中拿出一瓶亮银色的液体,这是浸泡在弱酸液中的纯银银粉,银粉磨制得很细,轻轻晃动,亮银色的光芒充斥整个瓶身。季雨用金笔头的鹅毛蘸笔蘸上银粉,在亚麻布条上书写起来。

    蘸笔在布条上留下了整齐的银色字迹,每一笔都闪闪发光,似乎有月光照亮了它们。这不是主大陆上有过记载的文字,这晦涩的、深奥的、古老的文字来自季雨的脑海,这是季雨自己对这些命令一般文字的运用,也是季雨第一次尝试用这种晦涩的文字书写。

    眼瞳已经变成了闪耀的金色,眼白和瞳孔都变成了深黑,细线般的瞳孔中映射出智慧的光芒。这对认识这对黄金瞳的人来说会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他们无法想象那样凶残暴戾的眼瞳中能够拥有如此深邃的智慧。

    季雨每一个字都写得聚精会神,他的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仿佛这样的书写是一种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鼻尖落在布条上,发出的不是柔软的刮擦声,而是用玄铁刻刀雕刻精钢的金铁之声。

    这实在是出乎季雨的意料,他没有想到这过程竟然是这般的吃力,落笔处仿佛有巨大的阻力在阻挡笔的运行,但是这依旧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

    花了近一个时辰,季雨终于将所有的布条上都写满了银色文字。季雨将这些布条挂起来,让干燥寒冷的夜风吹干这些布条。闪烁银光的布条在夜幕里微微摇动着,像是流动的星瀑,如果有谁将这些布条披在身上,人们会将黑暗中的他当做主宰星空的神祗吧,季雨忍俊不禁。

    给自己点燃了一支凉草卷烟,缓缓吐出烟雾,季雨静静地等到风将银色的字迹吹干。

    随着酸液的挥发干涸,布条上的文字逐渐失去了流动的亮银色光泽,离开了酸液的白银粉末有些被氧化了,字迹显露出灰朴的色泽。

    掐灭只剩一点尾巴的卷烟,季雨取回了这些布条。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季雨脱下长袍换上旧睡衣,夜已经很深了,安静的夜风中,季雨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季雨才从睡梦中醒来。用驼奶泡了一碗燕麦简单地应付了今天的早餐,季雨穿上皮质长袍,蹬进厚实的皮靴,出门朝着诺顿旅馆走去。

    诺顿旅馆坐落于漠城DC区最繁华的地段,不同于季雨家所在的平民居住区,充斥着各种各样鱼龙混杂的人,诺顿旅馆周围的房屋大多数属于那些富有的商人,和XC区的贵族府邸遥遥相望,共同构成漠城的繁华盛景。

    无论季雨路过诺顿旅馆多少次,他都会暗暗咂舌这座旅馆的豪华。旅馆主体由纯黑色带白纹大理石建成,在石料极度匮乏的西漠根本不可能采集这样的石头,这些大块的石头全部都是由石之山的矮人开采出来,跋涉千里运送到漠城的。

    拿这种常常用来当摆件的珍贵石料建造旅馆,简直就像把奢侈的珠宝丢在地上随意踩。

    推开用整块水晶切割成的双扇大门,一种温润的香气弥漫整个大堂。旅馆使用的熏香很特殊,闻不出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但是隐隐透着湿润的气息,让久处沙漠干燥空气里的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门口深深鞠躬的两位迎宾员竟然长着猫耳和毛绒绒的尾巴,显然是来自兽人帝国的猫人少女。紧致轻薄的衣服很好地勾勒出猫人少女野性十足的身体线条,衣服在大腿处特意开了很高的岔,露出的大腿泛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光泽。

    这真的是正经旅馆?季雨觉得自己属实是没太见过世面,侧头不去看白花花的大腿,季雨径直朝着酒店前台走去。

    大堂中央是用珊瑚修饰的小型喷泉,看来旅馆老板真的手眼通天。在沙漠中修建喷泉,这成本简直难以想象。

    以前季雨许多次路过诺顿旅馆,这却是他第一次进入旅馆。对于旅馆普通套房五金币一晚的天价房费,季雨曾经表示嗤之以鼻。

    睡个觉罢了,这五个金币最多也就让自己睡得舒服点,睡完也并不会延年益寿。

    但是当季雨真正看到了酒店,他突然理解了那些有钱人的想法。或许在他们眼中钱已经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他们追求最极致的享受,所有东西都必须是顶级的。

    亮黑色的台面后,一位身穿西部帝国经典正装的前台笔挺地站着,看到季雨,他微微向着季雨弯了弯腰,道:

    “欢迎光临诺顿旅馆。先生您好,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找布朗蒂,麻烦帮我通知一声,就说是季雨来了。”季雨道。

    “原来是季先生啊。”前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布朗蒂小姐已经吩咐过了,她在四楼的三号高级套房,她说她在那里等您。”

    四层?这个布朗蒂还真够奢侈,竟然在选的这里最豪华的套房。

    顺着镜面般光滑的楼梯拾级而上,季雨直奔四楼。旅馆每一层的设计都不同,一楼是大厅,二楼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里错落有致地排布着一扇扇厚重的木质房门;三楼的墙面则全部换成了玻璃,圆形的餐桌整齐地摆着,这是房客们来用餐和喝茶的地点。

    四楼的格局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突出的就是两个字——华丽。地毯从羊毛换成了宝石蓝色的天鹅绒,上面绣着繁复华丽的图案,门与门的距离大了很多,门上镶嵌着漂亮的金丝,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摆放着不同样式的花瓶,每一样看起来都不是凡品。

    走到三号房间的门口,笃笃地敲响房门,房间里传来清丽熟悉的声音:

    “请进吧,季先生,门没有锁。”

    季雨推开门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金色的世界,三号房的房间设计大量借用了许多宗教经书中对天堂的描述,贴满整个房间的白色瓷砖上有着许多金色的釉纹,像是阳光透过云层;房顶上白水晶吊灯里法阵发出白色的光芒;房间面积很大,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床。

    布朗蒂穿着白色的长裙,屈膝坐在大床中央,微笑着看着季雨,阳光般的色泽透过她雪白的肌肤,她就像是这天堂中的天使和女神,散发出最圣洁最美丽的光。

    “你就不怕来的不是我?”季雨眼皮跳了跳。

    “我感觉是你,而我的感觉很少出错。”布朗蒂的微笑不变,语调优雅自然,还透着几分俏皮。

    “真是衬你风格的房间,你看上去相当美丽。”季雨由衷赞美到,无论多少次看到布朗蒂,他都会被那不真切的美丽所震慑。

    “多谢夸奖。”布朗蒂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希望季先生今天前来,能够帮助小女解决这缠身的诅咒。”

    布朗蒂显得有些急迫,这并不奇怪。这个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的女人似乎焦虑了很久:很少有人能淡定面对死亡,尤其是给定了日期的死亡。如今几近绝望的布朗蒂好不容易找到了救星,她内心求生的本能在膨胀。

    “那么请布朗蒂小姐脱下衣服吧,所有衣服。”季雨一边从怀里拿出药膏和一把亚麻布条一边说。

    “脱衣服?”布朗蒂的声音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虽然猜到和解除诅咒有关,但是一个认识一天的男人现在站在自己的床头让自己脱衣服,她不得不表示怀疑。

    “对,脱衣服,全部脱下来。布朗蒂小姐,你自己心里很清楚,现在的你根本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季雨的语气有些生硬,甚至听上去有些冷酷。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布朗蒂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知道季雨没有说错,现在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布朗蒂有些犹豫地起身站在床上,用颤抖的手将白色长裙的肩带从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拨下,白色裙子顺着布朗蒂的胴体滑落,布朗蒂下意识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胸部,大腿紧紧夹在一起。

    但是此刻呈现在季雨眼前的并不是让人流鼻血的香艳场面,相反,此刻季雨看到的画面,稍微有一点诡异。

    此刻布朗蒂的身上,无论是本应该光洁的小腹还是傲人的双峰,全部覆盖上了一层纯正的金色。那就是金库里黄金的颜色,就好像布朗蒂穿着一件太过贴身的黄金铠甲,不仅仅是胸前,布朗蒂背后的黄金化更加严重,金色已经蔓延到了布朗蒂的后颈,甚至把一部分原本浅金色的秀发都染成了黄金般的颜色。

    布朗蒂看起来就好像正在褪去一张黄金打造的皮囊,只不过她现在经历的不是蜕皮,相反,这层皮正在慢慢覆盖她的身体,想将布朗蒂困死在茧里。

    季雨一边将黑色的药膏放在手心抹匀,一边让布朗蒂仰躺在床上,等布朗蒂完全躺下,季雨将沾满药膏的手掌覆盖在了布朗蒂覆盖黄金的肌肤上。

    敏感的肌肤被季雨随意地触摸,这亵渎的举动让布朗蒂羞愤得差点惊呼出声。但是很快,撕裂和灼烧的痛楚让布朗蒂忘记了季雨粗鲁的动作,黑色的药膏没有在黄金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就像是被皮肤完全吸收了进去,淡淡的烟气从金色的皮服上冒出,细密的龟裂逐渐出现在金肤上。

    布朗蒂的金肤和布朗蒂正常的皮肤一样有着痛觉,所以龟裂和灼烧的痛布朗蒂一点不差地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让布朗蒂不停地闷哼,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单,几乎要把洁白的传单撕破了。

    季雨能感受到这种深入灵魂的痛处,毕竟诅咒不仅仅烙印在肉体上,也烙印在灵魂里,但是他无法替布朗蒂缓解这种痛苦,皱了皱眉,季雨尽可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要尽快结束这个痛苦的过程。

    布朗蒂突然感到一股更加剧烈的疼痛席卷了自己,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这更深一级的痛苦没有停止,反而随着季雨手掌的速度愈演愈烈,布朗蒂的惨叫声由凄厉变得微弱,像是失去了力气。

    但此刻季雨黑底金瞳的眼中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一股股浓郁的黑气从布朗蒂的身上冒出,透着阵阵阴冷仇恨的气息。

    诅咒,本质上是属于神降下的奇迹,是属于魔法的一种。祛除诅咒的方法,大多数是寻找能够与这些魔法相抵消的魔法材料,制成汤药让被诅咒者饮用,就能够消除诅咒。

    但是这种传统的祛除诅咒的方法有着明显的两个弊端,一是耗费成本太大,每个人身上的诅咒都是独特的,想要试验出一种诅咒所对应的魔法药材是一件工程量巨大的事情,除了巨富之家或者事贵族的门系,不然根本无法承担所需魔法材料的巨大开销。二是局限性大,这种方法往往只能用于解除简单的诅咒,像金肤玉体这种强大复杂的诅咒,就根本无法试验出所需要的魔法材料。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中了金肤玉体的诅咒,就等于宣判了定期死亡。

    但是季雨可以通过自身特殊的方法,另辟蹊径,用别的手段解除诅咒。

    季雨制作得药膏,并非是一种中和药剂,相反,这是一种能加强诅咒的灵药。作为自主的魔法,诅咒会自动吸收周围的能量维持自身,季雨制作得充满灵气的药膏无疑是最好的诱饵。

    季雨就是要把那些关在身体里的诅咒,引诱出来。

    帮助布朗蒂翻过身来,让布朗蒂俯卧在床上,季雨用同样的方法抚摸布朗蒂背部,龟裂出现在背部的金肤上,布朗蒂身体周围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明显。

    当季雨看到那些黑气逐渐凝聚成一团团痛苦的鬼脸时,他就立刻停止了擦药膏,飞快地拿起了放在一边的亚麻布布条,将写着银色文字的一面朝内,一端紧贴布朗蒂的皮肤然后一圈圈缠在布朗蒂的腰上,另一端同样银色文字朝内,紧紧缠绕着自己的手腕山。

    黑色的鬼脸感受到了银色文字的束缚,想要逃回布朗蒂的体内,但是此时布条上的银色文字又开始闪烁星辰般的光,就像是粘住了黑色的诅咒,银色光线开始流动,带着黑色的诅咒流淌进季雨的手腕里。

    诅咒很快没入了季雨的手腕中,但是黑色的鬼脸突然从腕部钻出来,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冲破了。季雨知道这是自己血液的作用,自己的血液中有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能够压制住诅咒这种普通的邪异之力。

    诅咒,也是一种力量,而且是一种相当强大的力量。只是这种强大的力量伴随着对人危害极大的邪异,让身中诅咒的人无法全身而退。

    但是季雨身上,恰好有着能够能压制这种邪异的力量,所以季雨看到布朗蒂身上金肤玉体的诅咒才会有些激动,如果能够将金肤玉体的能力熟练应用,那就相当于自己能在战斗过程中随时穿上一身精金打造的甲胄,同时大幅提升自己的身体机能。

    这能给季雨带来的帮助实在太大了,因此季雨才答应给布朗蒂解除诅咒。

    灵魂深处传来一声惨叫,季雨知道邪异的黑气已经被自己血液中的凶暴力量抹除。不着急松开手,季雨心念微动,控制着金肤出现在自己身体表面。

    金色的皮肤浮现在季雨的全身,护住了季雨胸腹、大腿和面部等重要的部位。能够抵挡刀剑劈砍的精金铠甲覆盖了季雨。

    嘴里嘟哝着什么,季雨再次控制金肤,表面的金色逐渐褪去,季雨的脸上却露出狂喜之色。

    自己竟然可以控制金肤术的生成位置!此刻那坚硬的精金皮肤正藏在季雨表皮的下层。

    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铠甲,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骑士!

    从狂喜种拽回自己,季雨低头看去,却忽然转过头,不敢去看眼前,鼻孔处一缕鲜红流下。

    他忘记了,此时的布朗蒂,还晕在床上,没能穿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