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半精灵少女
“吃吧，不用管我。”季雨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一些。琴也忍耐不住饥饿感，抓起肉饼就往自己嘴里放去。
明明是刚刚烙好的肉饼，琴却像是不觉得烫一样，狼吞虎咽着，几乎没有嚼就咽了下去。拉丝的奶酪搭在嘴唇上，又被手指送回嘴里，一张大肉饼很快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喝了一大口羊奶缓解有些噎住的食道，琴对第二张饼发起了进攻。琴的吃相让季雨看着也有些饿了，于是用叉子叉起一块炖羊肉吃了起来。
丝丝嫩滑的羊肉带着葱香和萝卜的甜味，味道确实不错。也只有在西部帝国这样被大漠覆盖的地区才能吃到品质这样好的羊肉了。
等到琴消灭了两张肉饼，开始对付炖羊肉时，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像是在品尝一道稀世的珍馐，小心翼翼的吮吸咀嚼。像是害怕吃完这一顿就再也没有下一顿这样的美餐了，所以吃得缓慢而细致。
在琴享用羊肉的时候，季雨却被琴的耳朵彻底吸引了注意。
琴的耳朵小巧没有耳垂，但耳角尖而长，看起来就像是精灵的耳朵，但是和森精灵和银月精灵的耳朵都不太一样。既没有森精灵那般极其细长的耳尖，也不像银月精灵耳朵里没有软骨。
琴的耳朵和自己的很像.....当这个想法闪过季雨的脑海，他的震惊就再也止不住了。不，不只是耳朵，琴的发色也和自己一样是银白色，虽然看上去比自己的头发颜色更深，但应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头发。
琴的眼瞳也是如此，深邃的黑色，和自己正常时候的瞳色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少女版的自己。
琴感受到了季雨震惊的目光，也停下不停吞咽的嘴巴，用胆怯的眼神看着季雨。她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吓到了季雨，或者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季雨生气了。
但很快琴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东西，她第一次看到长得和自己这么像的人，酷似精灵的耳朵和银白色地的头发，还有那漆黑如墨的眼瞳。难怪自己会莫名信赖季雨，原来他的长相是那样亲切，就像是自己的兄长。
“你也是半精灵？”琴含混不清地问季雨，语气里半是惊喜半是疑惑。
“半精灵？”季雨的语气更加疑惑，“你可以详细和我说一说吗？”
“你不知道自己是半精灵吗？”琴花了好久才咽下口中的食物，道：“银白色的头发和酷似银月精灵的耳朵形状，这都是标准的银月半精灵所拥有的特征哦。”
“我有可能是银月半精灵.....”季雨艰涩地咽下口水，从他记事开始，杰洛特就执着地寻找着他的生世，季雨自己也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试图弄清楚自己的来历，但是他们都一无所获。却偏偏在今天，因为自己一个无意的善举，自己即将触及自己身世的真相。
“如果不是巧合长成这种模样，那你是半精灵无疑的！”笃定和严肃的神情放在琴带着稚气的脸上显得有些好笑，但是季雨笑不出来。
“银月半精灵....是银月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吧。这么说，琴也是银月半精灵？”季雨用了好长时间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艰难地问出问题。
“是的...”琴很快给出了季雨答案，但是语气中全是悲伤和刻骨的仇恨。
“我的母亲是一名银月精灵，我是她和一名人类偷偷生下的孩子...”琴仿佛陷入了回忆，用哽咽的语气朝着季雨娓娓讲述自己的故事。
原来，琴的母亲是一位名叫莉莉的银月使徒。莉莉在执行银月精灵的外派任务时受了重伤，被当时巡逻的一名士兵从河边救起。这位名叫道格拉斯的士兵就是后来琴的父亲。
道格拉斯没有将发现一名银月精灵的事情告诉领班，而是将莉莉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在他的悉心照顾下，莉莉的伤势逐渐好转痊愈，莉莉对这个忠厚善良的人类士兵暗生情愫，决定留下来成为他的妻子。
但是只过了几个月，银月精灵的接应队伍就找到了莉莉，并将她带回了云月城，但当时的莉莉，已经怀上了道格拉斯的孩子。
精灵的妊娠时间很长，森精灵需要三年的怀孕才能产下孩子，而银月精灵的妊娠期则长达六年。但莉莉不可能将自己怀孕的事情永远隐瞒下去。又在银月的军队里当了两年银月使徒，但她的小腹越来越鼓胀，只好以自己想要休息写书为由，请了无限期的假。
莉莉独自一人在家里生下琴，自那以后琴就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出门过。莉莉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琴的存在，和森精灵开放的政策不同，银月精灵的法律中绝不允许本族成员和外族人产生私情。违背这条律令的代价就是处死，因为银月精灵无限的寿命在爱上异族后就会只剩下百年。
琴每天只能呆在家中，而莉莉为了照顾琴也很少出门。幸好云月城的福利很不错，哪怕不工作，母女两人的生活也算得上幸福。莉莉每天靠写作和织做衣物打发时间，琴就安安静静地看书，她其实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母亲不允许，她就乖乖地听话了，时间飞逝，十几年过去了。
可琴的存在终究是被发现了，琴记得那天的雨很大，银月使徒的队长站在自己家的门口。栏杆上的花坛被打翻了，矢车菊被队长碾碎在脚下。母亲莉莉跪在自己曾经的上司面前，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己的女儿。队长的脸上没有表情，犹如一块铸铁，母亲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那副画面像是烙铁般烙印在琴的心中。
最终母亲被队长带走了，而琴旋即被驱逐出云月城，无依无靠的琴被路过的奴隶主车队发现了。如此绝美的、带着精灵血统的少女，无疑会在各大领主那里交换到一笔相当可观的金币。车队带走了琴，给她戴上了脚镣，带回了漠城。
后来的事情的经过季雨大概也能猜得到，少女凭借精灵踏雪无痕踏叶无声的特性从奴隶主的牢笼里逃了出来，却又被肉贩的手下发现，就在两个恶徒要进行强奸时，季雨及时出现救下了她。
琴讲述完自己的故事，表情逐渐被悲伤所淹没。季雨用良久的沉默回应她的悲伤，他看着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你想哭可以哭出来。”季雨的语气里有极大的耐心和温柔。
“眼泪救不回来我的母亲。”琴语气微弱而坚定，她抬头直视季雨，眼中没有了刻骨的悲伤和胆怯，只剩下坚强和仇恨。
季雨震悚于琴超越年龄的坚韧，根据琴的讲述，她被驱逐出云月城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在失去母亲后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已经学会把悲伤埋藏在心底，用仇恨和独立来磨砺自己的骨和血，这让季雨打心底地佩服。
同时季雨对自己身世之迷也有了一些考量。
根据琴的说法，自己是银月半精灵混血无疑。而这些年来自己找寻身世无果，可能正是因为没有遇到一名银月半精灵。毕竟基于银月精灵怀孕的困难程度和银月精灵族严苛的法律，银月半精灵的数量应该远远低于自己见过的森半精灵。
想到这些，季雨不禁担忧了起来，他担忧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安全。自己当年被弃养在深池之沼，八成也和银月精灵族的这项法律有关，这下怕是父母的安危难以保全了。对于这一点季雨想了很多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确定性更进一分，还是令他心头一沉。
“你打算回去吗？”季雨摸着下巴，试探地问道。
琴笑了，笑容里满是凄惨：“回去？把我母亲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命再送回去吗？”
“抱歉。”季雨捏了捏眉头，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你知道怎么去云月城吗？”
“你是想去找你的父母吗？”琴摇了摇头，“云月城乃至整个银月精灵国度，全部被保护在结界中，没有人能闯进去，也没有人能从迷雾中找到国度的位置，除非拥有足够强大的魔法来打破结界。”
“这样啊...”季雨忍不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掉了。
说起来，既然自己是混血，也不知道自己父母中不是银月精灵的的那一个现在在哪里，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不过现在最急需解决却是琴的居住问题，季雨还在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收留琴。如果不给琴提供住处，四处搜查的肉贩和奴隶主手下会很快把这个半精灵少女拖回地狱。
季雨摆脱沉思，看着这个眼中带着坚毅和悲伤的女孩，笑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长，比如说做饭之类的。”
“我看过很多书！”琴突然自得起来，笃定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尤其是魔法书！我记得很多银月精灵的魔法书籍中记载的魔法和咒语，毕竟这十几年来只有书无时不刻陪着我。”
季雨却被琴这随口说出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何止是“有特长”，这简直是给了季雨一个不得不收留琴的理由。没想到琴竟然看过最擅长魔法的银月精灵的书，而自己正苦于找不到真正的魔法师学习魔法。
“银月精灵的魔法....你知道多少种？”季雨问。
“我知道的魔法不下千种，只是里面有完整施法过程和咒语的只有一百多种。”说完，琴害羞地吐了吐舌头。“可惜我没有灵魂天赋，没办法学习魔法。”
季雨知道想要成为魔法师必须拥有灵魂天赋，这也是魔法师稀少的原因之一。一个有机会接触上千种魔法的少女却没有习练魔法的能力，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我还会调制魔法药剂！像是简单的粗糙治疗药剂、精炼治疗药剂、解毒药剂还有力量增益药剂。”琴有些起劲，像是朝季雨炫耀自己超凡的学识。这确实都是相当有用的能力，无论到哪里，琴都能凭借这个能力得到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甚至把巫医的工作都抢了一半去了。
“听起来就像是我白捡了一个宝贝。”季雨微笑着道。“我的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但是我知道一个住处，有些陈旧，不过环境还算合适，今天有些晚了，你可以先住在那里。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下我的同伙...哦不，同伴。”
“同伙？”琴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个把自己救下来的人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看他杀人时那冷酷的样子，想必不是一般人眼中正经的工作。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心里闪过，琴的表情却逐渐从胆怯担忧变成了奇怪的潮红。
“季雨大哥是做什么工作的?”琴的语气有些兴奋，像是在期待什么。
“刺客。”季雨直视着琴的眼睛，既然决定收留琴，那自己的这层身份迟早会让琴知道。他必须提前确认琴不会因为接受不了自己职业而背叛自己。
琴出乎意料地没有露出任何胆怯和畏惧的表情，眼底反而闪烁着惊喜的光。
“刺客？是那种刺客吗，飞檐走壁，生于黑暗的那种？”琴叽叽喳喳的问题像一只小麻雀。“就像是萨菲隆。”
萨菲隆这个名字季雨听说过，来自于一本相当畅销的写刺客生涯的小说《黑暗守则》。虽然小说里许多对于刺客生活的描写在季雨看来纯属扯淡，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小说的主角萨菲隆确实有那种满足人们幻想的，刺客应有的颓废气质。
“呃，你可以这么理解。”季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琴的问题，就暂且满足这个少女小小的幻想。“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先带你去住处。”
琴赶忙继续往嘴里塞羊肉，虽然嘴里正鼓起腮帮子大嚼特嚼，但眼中全是期待的星星，不难看出这个不谙世事的半精灵少女对于刺客的生活有着相当美好的幻想。
刺客....可不是你想象中于黑暗里躬耕正义的人啊。季雨的嘴角有一些抽动。刺客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为了钱卖命的亡命之徒罢了，自己十年来手中所持握的，不是正义的剑刃，而是不义的鲜血啊.....
从腰间拔出雕花猎刀，用袖子细细擦拭着。其实猎刀很干净，磨成镜面的刀刃能够清晰地照出人影，季雨的脸藏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静等待琴咽下最后一口胡萝卜，季雨带着琴去了离杰洛特家不远的一处平房。
这是杰洛特来到漠城后的第一个住处。当时季雨还在襁褓里，杰洛特作为一个杀手，为了掩人耳目，就在当时还属于贫民窟的街区买下了一间房屋。杰洛特和季雨的吃住都在那间简陋但是温暖的小屋里。
后来漠城进行了城区改造，杰洛特和季雨所居住的地方被划到了兰德街区，兰德街区之前一直居住的都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市民，虽然比不上那些富豪，但是生活品质比贫民区要好上不少。
杰洛特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买下了现在居住的房子，更宽敞，更坚固。通风和采光都比以前好上不少。
而之前留下的房子就成为了杰洛特和季雨的武器室和材料室。季雨和杰洛特平时都在这里对刺客的武器进行修理和保养，毒药和魔法物品也都储存在这间房屋。
赶在裁缝铺关门时在老板娘那里买下来一套还比较合琴身的西部札领礼服，季雨和琴脚步不停，很快就到了武器室。
“有一些窄，不过还算的上干净。床铺前两天才换过，没有沙粒和灰尘。左手边货架上的武器都开过锋，不要随便动；书桌的抽屉里的瓶子绝对不要打开，基本都有剧毒。”季雨推开房门，点上油灯，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琴说。
琴很兴奋，探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这几个月她不是睡在颠簸的马车上就是和其他奴隶挤在湿臭的地下牢房。这样干净的床铺她做梦都想拥有。
季雨看着琴探头探脑的样子，笑了笑，道：“门后面是盥洗室，水缸应该是满的，如果缺水了就提桶去后院里面打。”
“嗯嗯！谢谢季雨大哥。”琴重重地点了点头，向着季雨道谢。
很少会有十五六岁的孩子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大部分人家的孩子成熟都很早，耍滑头、偷东西和编下流的歌来辱骂别人也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就会的东西。而十五六岁的人已经学会沉默，学会好好做一份工作来贴补家庭，也学会了用刀将别人堵在巷尾来收取适量的“赎金”。
看着琴开心地扑在床上的样子，季雨的神情有些恍惚。
琴看起来十几岁了，但她真正地直接和世界接触估计才几个月。在这十几年里，她是怎么认识这个世界的呢？大概是从母亲莉莉的讲述中和书本的故事里。母亲的话语和书本的描述都不会用世界的肮脏面去刺痛孩子的心，所以琴心中的世界，其实相当简单和善良吧。
所以哪怕被驱逐出云月城，哪怕像垃圾一样被丢进奴隶堆里，自己救下她的那一刻，她依旧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善意的。
拜托，刺客可不是像萨菲隆那样正义感满满的人啊....大部分时候你相信一个刺客的下场，都是死。
明明是刚刚烙好的肉饼，琴却像是不觉得烫一样，狼吞虎咽着，几乎没有嚼就咽了下去。拉丝的奶酪搭在嘴唇上，又被手指送回嘴里，一张大肉饼很快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喝了一大口羊奶缓解有些噎住的食道，琴对第二张饼发起了进攻。琴的吃相让季雨看着也有些饿了，于是用叉子叉起一块炖羊肉吃了起来。
丝丝嫩滑的羊肉带着葱香和萝卜的甜味，味道确实不错。也只有在西部帝国这样被大漠覆盖的地区才能吃到品质这样好的羊肉了。
等到琴消灭了两张肉饼，开始对付炖羊肉时，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像是在品尝一道稀世的珍馐，小心翼翼的吮吸咀嚼。像是害怕吃完这一顿就再也没有下一顿这样的美餐了，所以吃得缓慢而细致。
在琴享用羊肉的时候，季雨却被琴的耳朵彻底吸引了注意。
琴的耳朵小巧没有耳垂，但耳角尖而长，看起来就像是精灵的耳朵，但是和森精灵和银月精灵的耳朵都不太一样。既没有森精灵那般极其细长的耳尖，也不像银月精灵耳朵里没有软骨。
琴的耳朵和自己的很像.....当这个想法闪过季雨的脑海，他的震惊就再也止不住了。不，不只是耳朵，琴的发色也和自己一样是银白色，虽然看上去比自己的头发颜色更深，但应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头发。
琴的眼瞳也是如此，深邃的黑色，和自己正常时候的瞳色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少女版的自己。
琴感受到了季雨震惊的目光，也停下不停吞咽的嘴巴，用胆怯的眼神看着季雨。她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吓到了季雨，或者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季雨生气了。
但很快琴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东西，她第一次看到长得和自己这么像的人，酷似精灵的耳朵和银白色地的头发，还有那漆黑如墨的眼瞳。难怪自己会莫名信赖季雨，原来他的长相是那样亲切，就像是自己的兄长。
“你也是半精灵？”琴含混不清地问季雨，语气里半是惊喜半是疑惑。
“半精灵？”季雨的语气更加疑惑，“你可以详细和我说一说吗？”
“你不知道自己是半精灵吗？”琴花了好久才咽下口中的食物，道：“银白色的头发和酷似银月精灵的耳朵形状，这都是标准的银月半精灵所拥有的特征哦。”
“我有可能是银月半精灵.....”季雨艰涩地咽下口水，从他记事开始，杰洛特就执着地寻找着他的生世，季雨自己也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试图弄清楚自己的来历，但是他们都一无所获。却偏偏在今天，因为自己一个无意的善举，自己即将触及自己身世的真相。
“如果不是巧合长成这种模样，那你是半精灵无疑的！”笃定和严肃的神情放在琴带着稚气的脸上显得有些好笑，但是季雨笑不出来。
“银月半精灵....是银月精灵和人类的混血吧。这么说，琴也是银月半精灵？”季雨用了好长时间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艰难地问出问题。
“是的...”琴很快给出了季雨答案，但是语气中全是悲伤和刻骨的仇恨。
“我的母亲是一名银月精灵，我是她和一名人类偷偷生下的孩子...”琴仿佛陷入了回忆，用哽咽的语气朝着季雨娓娓讲述自己的故事。
原来，琴的母亲是一位名叫莉莉的银月使徒。莉莉在执行银月精灵的外派任务时受了重伤，被当时巡逻的一名士兵从河边救起。这位名叫道格拉斯的士兵就是后来琴的父亲。
道格拉斯没有将发现一名银月精灵的事情告诉领班，而是将莉莉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在他的悉心照顾下，莉莉的伤势逐渐好转痊愈，莉莉对这个忠厚善良的人类士兵暗生情愫，决定留下来成为他的妻子。
但是只过了几个月，银月精灵的接应队伍就找到了莉莉，并将她带回了云月城，但当时的莉莉，已经怀上了道格拉斯的孩子。
精灵的妊娠时间很长，森精灵需要三年的怀孕才能产下孩子，而银月精灵的妊娠期则长达六年。但莉莉不可能将自己怀孕的事情永远隐瞒下去。又在银月的军队里当了两年银月使徒，但她的小腹越来越鼓胀，只好以自己想要休息写书为由，请了无限期的假。
莉莉独自一人在家里生下琴，自那以后琴就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出门过。莉莉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琴的存在，和森精灵开放的政策不同，银月精灵的法律中绝不允许本族成员和外族人产生私情。违背这条律令的代价就是处死，因为银月精灵无限的寿命在爱上异族后就会只剩下百年。
琴每天只能呆在家中，而莉莉为了照顾琴也很少出门。幸好云月城的福利很不错，哪怕不工作，母女两人的生活也算得上幸福。莉莉每天靠写作和织做衣物打发时间，琴就安安静静地看书，她其实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母亲不允许，她就乖乖地听话了，时间飞逝，十几年过去了。
可琴的存在终究是被发现了，琴记得那天的雨很大，银月使徒的队长站在自己家的门口。栏杆上的花坛被打翻了，矢车菊被队长碾碎在脚下。母亲莉莉跪在自己曾经的上司面前，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己的女儿。队长的脸上没有表情，犹如一块铸铁，母亲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那副画面像是烙铁般烙印在琴的心中。
最终母亲被队长带走了，而琴旋即被驱逐出云月城，无依无靠的琴被路过的奴隶主车队发现了。如此绝美的、带着精灵血统的少女，无疑会在各大领主那里交换到一笔相当可观的金币。车队带走了琴，给她戴上了脚镣，带回了漠城。
后来的事情的经过季雨大概也能猜得到，少女凭借精灵踏雪无痕踏叶无声的特性从奴隶主的牢笼里逃了出来，却又被肉贩的手下发现，就在两个恶徒要进行强奸时，季雨及时出现救下了她。
琴讲述完自己的故事，表情逐渐被悲伤所淹没。季雨用良久的沉默回应她的悲伤，他看着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你想哭可以哭出来。”季雨的语气里有极大的耐心和温柔。
“眼泪救不回来我的母亲。”琴语气微弱而坚定，她抬头直视季雨，眼中没有了刻骨的悲伤和胆怯，只剩下坚强和仇恨。
季雨震悚于琴超越年龄的坚韧，根据琴的讲述，她被驱逐出云月城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在失去母亲后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已经学会把悲伤埋藏在心底，用仇恨和独立来磨砺自己的骨和血，这让季雨打心底地佩服。
同时季雨对自己身世之迷也有了一些考量。
根据琴的说法，自己是银月半精灵混血无疑。而这些年来自己找寻身世无果，可能正是因为没有遇到一名银月半精灵。毕竟基于银月精灵怀孕的困难程度和银月精灵族严苛的法律，银月半精灵的数量应该远远低于自己见过的森半精灵。
想到这些，季雨不禁担忧了起来，他担忧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安全。自己当年被弃养在深池之沼，八成也和银月精灵族的这项法律有关，这下怕是父母的安危难以保全了。对于这一点季雨想了很多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确定性更进一分，还是令他心头一沉。
“你打算回去吗？”季雨摸着下巴，试探地问道。
琴笑了，笑容里满是凄惨：“回去？把我母亲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命再送回去吗？”
“抱歉。”季雨捏了捏眉头，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你知道怎么去云月城吗？”
“你是想去找你的父母吗？”琴摇了摇头，“云月城乃至整个银月精灵国度，全部被保护在结界中，没有人能闯进去，也没有人能从迷雾中找到国度的位置，除非拥有足够强大的魔法来打破结界。”
“这样啊...”季雨忍不住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掉了。
说起来，既然自己是混血，也不知道自己父母中不是银月精灵的的那一个现在在哪里，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不过现在最急需解决却是琴的居住问题，季雨还在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收留琴。如果不给琴提供住处，四处搜查的肉贩和奴隶主手下会很快把这个半精灵少女拖回地狱。
季雨摆脱沉思，看着这个眼中带着坚毅和悲伤的女孩，笑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长，比如说做饭之类的。”
“我看过很多书！”琴突然自得起来，笃定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尤其是魔法书！我记得很多银月精灵的魔法书籍中记载的魔法和咒语，毕竟这十几年来只有书无时不刻陪着我。”
季雨却被琴这随口说出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何止是“有特长”，这简直是给了季雨一个不得不收留琴的理由。没想到琴竟然看过最擅长魔法的银月精灵的书，而自己正苦于找不到真正的魔法师学习魔法。
“银月精灵的魔法....你知道多少种？”季雨问。
“我知道的魔法不下千种，只是里面有完整施法过程和咒语的只有一百多种。”说完，琴害羞地吐了吐舌头。“可惜我没有灵魂天赋，没办法学习魔法。”
季雨知道想要成为魔法师必须拥有灵魂天赋，这也是魔法师稀少的原因之一。一个有机会接触上千种魔法的少女却没有习练魔法的能力，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我还会调制魔法药剂！像是简单的粗糙治疗药剂、精炼治疗药剂、解毒药剂还有力量增益药剂。”琴有些起劲，像是朝季雨炫耀自己超凡的学识。这确实都是相当有用的能力，无论到哪里，琴都能凭借这个能力得到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甚至把巫医的工作都抢了一半去了。
“听起来就像是我白捡了一个宝贝。”季雨微笑着道。“我的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但是我知道一个住处，有些陈旧，不过环境还算合适，今天有些晚了，你可以先住在那里。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下我的同伙...哦不，同伴。”
“同伙？”琴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个把自己救下来的人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看他杀人时那冷酷的样子，想必不是一般人眼中正经的工作。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心里闪过，琴的表情却逐渐从胆怯担忧变成了奇怪的潮红。
“季雨大哥是做什么工作的?”琴的语气有些兴奋，像是在期待什么。
“刺客。”季雨直视着琴的眼睛，既然决定收留琴，那自己的这层身份迟早会让琴知道。他必须提前确认琴不会因为接受不了自己职业而背叛自己。
琴出乎意料地没有露出任何胆怯和畏惧的表情，眼底反而闪烁着惊喜的光。
“刺客？是那种刺客吗，飞檐走壁，生于黑暗的那种？”琴叽叽喳喳的问题像一只小麻雀。“就像是萨菲隆。”
萨菲隆这个名字季雨听说过，来自于一本相当畅销的写刺客生涯的小说《黑暗守则》。虽然小说里许多对于刺客生活的描写在季雨看来纯属扯淡，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小说的主角萨菲隆确实有那种满足人们幻想的，刺客应有的颓废气质。
“呃，你可以这么理解。”季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琴的问题，就暂且满足这个少女小小的幻想。“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先带你去住处。”
琴赶忙继续往嘴里塞羊肉，虽然嘴里正鼓起腮帮子大嚼特嚼，但眼中全是期待的星星，不难看出这个不谙世事的半精灵少女对于刺客的生活有着相当美好的幻想。
刺客....可不是你想象中于黑暗里躬耕正义的人啊。季雨的嘴角有一些抽动。刺客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为了钱卖命的亡命之徒罢了，自己十年来手中所持握的，不是正义的剑刃，而是不义的鲜血啊.....
从腰间拔出雕花猎刀，用袖子细细擦拭着。其实猎刀很干净，磨成镜面的刀刃能够清晰地照出人影，季雨的脸藏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静等待琴咽下最后一口胡萝卜，季雨带着琴去了离杰洛特家不远的一处平房。
这是杰洛特来到漠城后的第一个住处。当时季雨还在襁褓里，杰洛特作为一个杀手，为了掩人耳目，就在当时还属于贫民窟的街区买下了一间房屋。杰洛特和季雨的吃住都在那间简陋但是温暖的小屋里。
后来漠城进行了城区改造，杰洛特和季雨所居住的地方被划到了兰德街区，兰德街区之前一直居住的都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市民，虽然比不上那些富豪，但是生活品质比贫民区要好上不少。
杰洛特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买下了现在居住的房子，更宽敞，更坚固。通风和采光都比以前好上不少。
而之前留下的房子就成为了杰洛特和季雨的武器室和材料室。季雨和杰洛特平时都在这里对刺客的武器进行修理和保养，毒药和魔法物品也都储存在这间房屋。
赶在裁缝铺关门时在老板娘那里买下来一套还比较合琴身的西部札领礼服，季雨和琴脚步不停，很快就到了武器室。
“有一些窄，不过还算的上干净。床铺前两天才换过，没有沙粒和灰尘。左手边货架上的武器都开过锋，不要随便动；书桌的抽屉里的瓶子绝对不要打开，基本都有剧毒。”季雨推开房门，点上油灯，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琴说。
琴很兴奋，探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这几个月她不是睡在颠簸的马车上就是和其他奴隶挤在湿臭的地下牢房。这样干净的床铺她做梦都想拥有。
季雨看着琴探头探脑的样子，笑了笑，道：“门后面是盥洗室，水缸应该是满的，如果缺水了就提桶去后院里面打。”
“嗯嗯！谢谢季雨大哥。”琴重重地点了点头，向着季雨道谢。
很少会有十五六岁的孩子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大部分人家的孩子成熟都很早，耍滑头、偷东西和编下流的歌来辱骂别人也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就会的东西。而十五六岁的人已经学会沉默，学会好好做一份工作来贴补家庭，也学会了用刀将别人堵在巷尾来收取适量的“赎金”。
看着琴开心地扑在床上的样子，季雨的神情有些恍惚。
琴看起来十几岁了，但她真正地直接和世界接触估计才几个月。在这十几年里，她是怎么认识这个世界的呢？大概是从母亲莉莉的讲述中和书本的故事里。母亲的话语和书本的描述都不会用世界的肮脏面去刺痛孩子的心，所以琴心中的世界，其实相当简单和善良吧。
所以哪怕被驱逐出云月城，哪怕像垃圾一样被丢进奴隶堆里，自己救下她的那一刻，她依旧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善意的。
拜托，刺客可不是像萨菲隆那样正义感满满的人啊....大部分时候你相信一个刺客的下场，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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