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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抢来的官人

    三人进了千春楼,陈文兰点了火腿豆花、五生盘(猪牛羊熊鹿五种肉拼盘)、黄鱼羹,又要了两瓶千日春。陈文竹已吃过饭,要了一杯荔枝膏水饮子坐在一旁慢慢喝。

    菜上齐后,陈文兰说:“小妹,你也喝点酒吧。”

    陈文竹笑着摇头,“我是不能喝的,你们也少喝点。”

    王成义给三人倒酒说:“你姐的酒量大,这些酒她一个人全喝了都没事。”

    陈文兰笑着不理他,对陈文竹说:“按说你应该能喝酒才对啊,爹能喝酒,娘也能喝几杯,你不知道吧?”

    陈文竹还是第一次听说娘会喝酒,笑着道:“我没见过娘喝酒。”

    陈文兰回忆说:“你太小,记不住。娘累的时候,会坐在窗下,倒上一杯酒,静静地看着窗外一个人慢慢地喝,喝完后才又拿起针线开始干活。”

    陈文竹听着,想起小的时候常常见到娘坐着发呆,她时常后悔当时没有靠过去用头挨着母亲,徒留遗憾。略觉有些伤感,不再说话。

    陈文兰二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昨日曾当众吵过架,王成义频频斟酒,陈文兰浅笑举杯,两人你给我夹口菜,我替你盛碗汤,甚是恩爱。

    王成义见陈文竹坐在一旁不说话,就对她说:“小妹,我和你姐感情非常好,你不要担心。”

    “你俩以后再不要那样争吵了,遇事两人各让一步吧。”陈文竹说出心中所想,她不愿陈文兰再次以和离收场。

    陈文兰只是笑着看王成义,并不说话。

    王成义道:“没事,我俩越吵感情越深。”

    陈文竹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感情是需要呵护的,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反复伤害。”她没有说出后半句:包括姐妹亲情。

    两人似乎没有听到陈文竹的话,王成义还在描述着他对陈文兰深沉的爱意,陈文兰笑着喝酒,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信。

    两瓶千日春逐渐见底,陈文兰带了醉意,王成义扶住她起身回家。陈文竹这才想起帐还没付,见他二人已出了雅间走向店门。平常和高子青在一起习惯了,自己身上从不带钱,幸好来成都前高子青反复交代,出门别忘了装钱,自己才一直将钱袋装在身上没有取下。

    去柜台付了帐,一共八百六十文。陈文竹跑上几步,跟在他们身后回了家。王成义去灶房烧水沏茶,陈文竹去卧房向陈文兰辞行。

    “织坊要开工,明日我就回去了。”

    “来了没两天就又要走了。你也看到了,食店生意不好,崔姐这边租金一点不降,恐怕这店也开不下去了。”陈文兰苦恼地说。

    陈文竹没有回答。

    “等有假了就回来,就咱们姐妹两个在这里,你就当这里是你娘家,带着三郎常常回来。”

    陈文竹点点头。

    回到家陈文竹懒散地在家躺了一天,吃完饭看看书,什么事情都没干却觉得时间像跑走了似的,还是在自己家舒服。

    织坊开工第一天,徐二娘满面春风地进来,挨个给大家发了喜饼喜糖,众人这才知道休息这几日,她和曾管事已经成了亲。徐二娘最后站在郑大娘子面前,抓了满满两把喜糖放到织机旁的矮凳上,笑着说:“郑大娘子,我家官人特意交待,一定要你吃到我们的喜糖。你多吃点,我怕不够甜,压不住酸味。”

    郑大娘子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梭子,并不接话。

    田三娘在后面说道:“我不够吃,也不知是不是我这肚子里多了一个,你再给我点。”

    黄娘子的织机正好在旁边,扭头说:“你肚子里有没有找你官人问啊。”说完又一捂嘴,“哎呀,也不一定是自己官人。”

    田三娘嘲讽道:“是不是的无所谓,只可惜我没有一个杀猪的哥哥,能拿刀帮我抢个男人来做新郎官。”

    工头恰好走进来,冷声问道:“你们还不开工,在干什么?”

    徐二娘气的转身回到自己位置。

    众人皆不再出声,织机响起阵阵的嗡嗡声。

    陈文竹心想:原来徐二娘的哥哥是个杀猪的,怕是见妹妹出来后肚子大了,提上刀去找曾管事,才做成了这门亲。

    此后,徐二娘总要用言语挑衅几句,郑大娘子都是低头避让,有工头时不时巡察,大家手上的活又紧,倒也没闹出什么事情,只是闲言碎语终是从织坊传到了整个霞锦坊,又飞出了更远。

    可以想见,这剩下的一年多织坊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平静。原来大家在一起各自做自己的活,下了工就走,彼此间没有交集,各人的一举一动无人关心。如今被关在一个院中呆了一年,众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陈文竹只熟悉一同住过的人,郑大娘子见了她低头走开,郑小娘子从不正眼看她,田三娘碰到她时会昂着头走过,唯有安二娘偶尔拉着她叽叽咕咕说两句。

    杨娘子依然独来独往,姚娘子和自己说话少,不过她和陈二娘关系很是亲近,二人同住在霞锦坊,出来后还专门换到一个屋子。

    陈文竹吃完午饭,有时会提前去织坊找陈二娘,问问做衣服的问题,陈二娘都是细心地教她。碰到姚娘子和陈二娘聊天的时候,两人并不避她。

    五月初,徐二娘完成了织机上的锦缎辞工回家。郑小娘子也去找工头想要辞工,不久哭着回来。如今的织坊里已经没有了秘密,稍有风吹草动用不了两日众人皆知。

    工头当时对郑小娘子说:“行啊,罚金交了你就可以走。”

    郑小娘子道:“徐二娘怎么就不用交罚金?”

    工头正因为徐二娘的事情怄火,被曾大主管压着无处发泄,恰好郑小娘子撞上来,颇有意味地说道:“那你不用找我,你去找曾管事啊,反正你官人又不在。”

    郑大娘子请了四天假后开始上工,大家仍能看出她脸上脂粉盖不住的青痕。过了一天,知道她被夫家休弃,净身出户连自己的嫁妆都没能带出来。

    陈文竹下工回家时,发现郑大娘子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进了祥宁客栈,原来她和离后住到了这里,怕是她自己也没脸住到霞锦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