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常交际

    “哦!钱世伯他老人家来了？”

    本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柳振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因为这礼部侍郎钱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鼎鼎大名的江南大儒钱谦益。

    而这声“钱世伯”，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他和钱谦益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立刻就引起了周围同事们的另眼相看。

    等送走了报信的之后，柳振民《晋书》也不看了，不到散衙的点儿，就先跟上司知会了一声要提前出门。可能还是刚才那声“钱世伯”的关系，上司今天对柳振民格外客气，不仅当场批准，还站起身来送他，于是他赶忙作着揖倒退着出了门。

    等回到了家，柳振民也不找当年的教材了，而是赶紧翻出了一套最体面的衣服，又细细梳洗打扮一番后，便要出门，正在做饭的冯慧见他这个样子，立刻警惕了起来，举起了铲子，果断拦住了他，质问道：

    “慢着！你这心急火燎的样子，怕不是着急去喝花酒吧？”

    但柳振民又是早有准备，只见他一脸急不可耐却又万分无辜地回答到：

    “夫人！汝言何其甚矣（你这话太过分了）！你这还有没有点儿新鲜的？怎么我一出门你就说我要喝花酒，我一出门你就说我要喝花酒？这还有完没完？难道在你心里，你夫君我除了喝花酒，就没别的正事可干了吗？你想想，我这是要去钱世伯府上，能喝什么花酒？人家是礼部侍郎，当代大儒，你竟把人想的如此龌龊，当真是以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了，人家是复社钜子，门生故吏遍布江南，多少人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人家是看我爹的面子才请我一起去的！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多认识几个人，将来升官儿时好有人举荐举荐了？”

    冯慧听到升官儿二字，觉得自己诰命的事情好像又有了点儿盼头，便不做声了，算是默认，柳振民趁机赶紧牵着马快步走出了家门，接着就是一番七拐八绕，直到回头一望，见已经看不到柳家所在的那个巷子了，方才放下心来，又精心梳理了一下头发，接着直奔真正的目的地而去，再次七拐八绕一番之后——

    便到了秦淮河。

    这秦淮河是干嘛的大家都知道，而柳振民立马河上之后，立刻开始暗笑起老婆毕竟是头发长见识短，果然被他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那钱谦益如今分明长居老家常熟，在南京不过有个落脚之处，他这样体面的人，又怎么会随意请人去那样不够排场的地方宴饮？在这样不够排场的地方宴饮，又怎么能显出他的那样体面？

    原来那钱谦益邀人时，到底是“宅内一叙”还是“内宅一叙”，可是大有讲究的，内宅便是真去这位钱侍郎在南京的家里，要是宅内，可就是这秦淮河上了。

    柳振民这几年的俸禄被老婆管的死死的，为人又清廉，拿不了外快，平日里就是想风流那荷包也不答应，主要就是靠钱谦益这样的财主做东，才能来这里潇洒，所以但凡有这种机会，他是决计不肯放过的。现在他下了马，便心急火燎地寻摸起钱谦益的包船来，但虽然近来国运衰颓，但这秦淮河上的游船竟比往日还多，寻了半天硬是寻不到钱世伯那艘，可把他急坏了。

    最后还是因为他的个子高，先被钱谦益的家仆发现了，便赶紧招呼他过去。柳振民见状，赶紧走到那艘颇为华丽的游船边，把马交给了在岸上的的仆人，然后一边等着游船靠岸，一边向特意走出船舱来迎接的主人家遥遥行礼到：

    “钱世伯，小侄这厢有礼了！”

    那出迎的主人便是钱谦益，他是个穿着体面，风度儒雅的矮黑老头儿，见柳振民如约而来，也很高兴，马上回应到：

    “啊!振民来了！来，来，好贤侄，快上船！”

    “好！”

    柳振民这声“好”叫的，竟比叫自己亲爹还亲，他虽然口头上跟老婆说不沾酒色，但心里还是不能免俗，而这位钱世伯如此体贴，时常想晚辈之所想，多次急世侄之所急，屡屡带他到这江南春色中畅游，对他关怀备至，因此柳振民心里早就把他认作了自己在南京的再生父母，见了面自然就像见了亲爹，还是肯教儿子学坏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