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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福潞之外

    史可法说的这个桂王,名叫朱常瀛,是神宗皇帝(万历)朱翊钧的第七子,光宗皇帝朱常洛的异母弟,也就是崇祯先帝的亲七叔。

    他之前一直待在北京,直到天启七年去了衡州(今湖南衡阳)就藩,是大明桂藩的第一位桂王。

    但可能是那里风水不好,要么就是这位桂王命里克人,反正那新盖的桂王府刚建成不到两年居然就塌了,还压死了六名女子。而且这位桂王不但本人身体不好,连带着他的三子桂恭王朱由楥身体也不好,平日里王府的事务便都由桂王的四子永明王朱由榔打理。

    今年年初,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北方攻城略地,一路打到了京城,而张献忠的大西军在湖广也不遑多让,一路连克州府,直扑衡州而来。衡州的守军虽然颇有准备,但仍抵挡不住拼死攻城的大西军,于是桂王府集体南逃,撤到了永州,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大西军追上,于是再次奔逃,可这次逃的极为狼狈,连朱由榔都一度被大西军抓了过去,最后倒是又被救了出来,现在据说父子三人都逃往了广西梧州。

    “可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柳振民万万没想到,这远在广西,病病殃殃,甚至连消息都时有时无的桂王,居然也能进入候选名单,不由极为惊异地说道:

    “桂王?粤西?您不觉得太远了些吗?”

    史可法捋了捋胡须:

    “远是远了些,但比较稳妥。”

    柳振民听了这话,惊呼道:

    “稳妥?史大人,您放着近在咫尺的淮安和那当序不让、年富力强的先帝堂兄福王不选,偏要舍近求远,去几千里外的广西,迎立这次序不合、多病多灾的先帝叔父桂王,就算不说昭穆失序(指皇位继承辈分顺序被打乱)的事,只说这路途遥远、久必生变,又算哪门子的稳妥呢?”

    史可法听了柳振民的话,只觉句句在理,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确实有些问题,但他又不肯改变主意,便只好说道:

    “是,你说的没错儿,福王的次序确实靠前,但他也确实不孚众望啊!”

    “福王如何不孚众望?”

    “你难道不知道?那天吕侍郎他们都跟我议论过了,这福王有七不可: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说白了,此人不类事(不善/不肖/不像话)啊!”

    柳振民闻言,忍不住直言道:

    “史大人,我大明自成祖皇帝以藩王登基以来,最忌讳的不就是这类事的藩王吗?就算是世宗皇帝(嘉靖),他在被迎立前,难道在承天府(嘉靖为藩王时所在的藩国)类出过什么事迹吗?要说那类事的,汉王(朱棣次子朱高煦,在靖难之役中表现出色)、宁王(造正德皇帝反的朱宸濠,在封地颇有威风)倒都是些类大事、大类事的人,可他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啊(均因谋反被杀)?”

    史可法被柳振民的这一番连环追问逼的有些局促,只好勉强辩解道:

    “你举的这些例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谓时移世易,又怎么能拿来说眼下的事情呢?”

    柳振民听了这话,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好好好,那不说这些远的,咱们就说眼下,您说那凤阳高墙里的‘唐庶人’,算不算当今藩王中类事的典范?他少历磨难,喜好读书,礼贤下士,颇有风度,更兼胸怀家国,勇于任事,之前只不过是因为看到鞑子入关劫掠,一时勤王心切,不经允许就带兵北上勤王,结果到了裕州,便被勒令返回。圣旨一下,他也乖乖遵命,立刻折回,后来虽没有遇上胡虏,但也和沿途的叛军打了几仗,这期间固然是有胜有败,但也总比一些畏敌如虎、避敌如鼠的骄兵悍将们强得多吧?”

    史可法听了这些,也不禁频频点头,而柳振民可能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话有所顾虑,稍稍踟蹰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

    “可先帝呢?先帝面临这内忧外患的局面,不但不体念这位远亲的忠君之心,反而雷霆震怒,直接把他关进了凤阳高墙,这七、八年里,受了看管太监多少凌辱折磨?又蹉跎了多少光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