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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答祧字书

    就在柳振民和他爹为这个说辞犯愁之际,大哥柳兴民正好从辽西回家探亲了,一进门便听说南京来人让他改名“绍兴”,顿时勃然大怒,忘了来信的正是他的媒人,直接一拳砸在了正厅的桌子上,几乎把桌子砸了个粉碎:

    “什么?柳绍兴?XXXX,老子……(突然听到父亲柳树生微微咳嗽了一声)……孩儿我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论老家也是南直隶安庆府怀宁县的(明代安徽和江苏在一起组成了南直隶),如今更是顶天立地的关外戍边战将,怎么突然就变成什么绍兴人了?再说了,如今咱们家一门三进士,正是凭咱自己的本事光的宗耀的祖,这才算是真正的柳氏子孙!而他们南京那边的,屁事儿不会,只能吃祖上老本儿,才能勉强袭个侯爵伯爵,就这也配让咱们改名儿?我看他们应该改到咱们这边儿才对!甭跟他废话,老二,你立刻找纸笔来,就照我说的,给‘树昌伯父’回信!”

    如果祚昌大伯能改名叫树昌,倒是也不错,但柳振民他爹显然不能让儿子这么不假辞色地给本家顶回去。不过他们一合计,觉得拿大儿子不能改名儿这事儿当理由还是很有道理的,因此柳树生便对二儿子做了一番交代,柳兴民也对弟弟做了几句补充。

    柳振民权衡了父兄的意思后,反正还是拿大哥兴民做借口,略一沉吟,便挟着刚中皇榜的八股文气,挥毫泼墨,奋笔疾书起来:

    “祚昌伯父钧鉴:前得伯父书信,贺侄得中皇榜,侄父甚喜,侄兄亦然,故特命侄回信答礼。

    信中所言,知伯安好,堂兄亦然,心甚安慰,虽南北千里而相隔,犹望不日能相见,快慰亲思之绵情,以成阖家之融乐。

    然至于更换祧字一事,伯父素知,侄兄兴民,戍守边城,久在辽西,声闻东虏(清军),敌酋曾见面而胆寒,满兵常闻名而色变,堪称辽镇一勇将也,此事颇耀门楣,谅亦伯父亦知。

    伯父前信,言‘当统一谱系’,又言‘当校正祧字’,此皆家门正论,振民及父兄亦深以为然。然则,理虽为千古之正论,事亦有一时之权变,正所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侄兄既身在军中,威名日久,今如贸然改换祧字,则不免有易名避敌,畏首畏尾之嫌,更使虏有轻我之意,甚或沮丧士气,亦未可知也。

    夫士气者,军威之所在,胜败之根源,兵法之要义者,可鼓而不可泄,岂可轻动而致不可测之事,甚或贻误军国之大事乎?故,事关国事,不宜他虑,公而忘私,何况祧字?思伯父之前言,实万难而从命,仅在此而复信,惟伯父其钧鉴,钧鉴。

    侄振民顿首复函。”

    (白话:堂伯您说的改名这事儿很有道理,都是一家人,统一行辈也很应该吗!但是,我哥一直在抗清前线,功勋卓著,威震敌胆,名声都传出去了,怎么能随便改呢?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没事儿藏头露尾,那是鼠辈所为,所以这名儿绝不能改!)

    柳振民洋洋洒洒写下了这封三百余字的答复,并且特意将其命名为了《答正祧字书》,自己还存档了一份,想着如果自己将来功成名就了,这封信在百年后未必不能入选《大明文选》;就算到时大明没亡,那也能进个《崇祯年间文集》。

    但不管以后怎样,反正这封信寄出去之后,祚昌大伯是……

    没回。

    不过此时正是柳振民他们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所以大伯虽然没回信,但不影响两家的关系继续升温,但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两个柳家的亲密关系终于也有转淡的一天,转折点就在柳二因为得罪皇帝被踢到南京的那一日:

    就从那一日起,柳振民的仕途被崇祯先帝打了一个大大的封条,而大堂伯和大堂哥也难掩对这个不争气的亲戚的失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他的看不起也变得愈发坦白,以至于到了后来,竟根本不屑避讳这位二侄子了,以至把这种不屑直接清楚地挂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