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诉
“好吧好吧，我想，您应该清楚了解一下您现在的现状，小姐。”辩护律师看了一眼在屋子里瘫倒的卡尔贝隆公爵，他吸了一口烟，随后又重新将视线转到了德安娜的身上。
“您可要想好了，我觉得，二位之间，其实只是普通的小矛盾，家事而已——如果您真的坚持要将您的父亲送入监狱，恐怕，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也是您承受不起的。”他好心地说，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是个律师。”
“无所谓，您多虑了。”德安娜斩钉截铁地回答，“无论您怎么说，他都必须经由法官判决，进监狱一年以上才够。”
“我的老天。”律师无语地捂着脑袋，他的头颅向椅背上躺去，“爵位的剥夺，名字的不可使用，失去工作、失去名誉、失去居所……再说，要是你父亲的亲人举报你，你说不定还会获刑——这还不够折腾你的了吗？小姐？”一段时间以后，他从椅背上弹起来，跳到了德安娜的面前。
“看着我的眼睛，小姐。”他指着自己严肃的翠绿色眼眸，“跟着我一起，深呼吸。一……二……对，深呼吸……好，就这样，把心情平复下来……”
“现在，你需要闭上眼睛。”他从衣服的荷包处掏出一个怀表，“是时候了，然后张开眼睛，仔细地盯着这个摇晃的怀表，不要有意识地眨眼……盯着一会儿后，你差不多就能变得理智……”
“得了吧。”德安娜一把扯下他手中摇晃的怀表，扔进了他手里，她双手拍向木桌，发出一声巨响。
“给我把他送进监狱。”她龇牙咧嘴地指向卡尔贝隆公爵，“送、进、监、狱！！！！！”
“好好好好好好……”辩护律师害怕地向后退几步，用他的左手背在额头上擦着冷汗，“我明白，明白……那您可就要想好了，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了……”
……
“所以，这就是您的想法？”法官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接到德安娜的诉讼，他嘲讽地吐了一口烟圈。
“嘿！闻所未闻！”周围的人附和着。
“既然如此。”法官整理了一下他歪扭不平的白色假发，又在手上悄悄地吐了一口唾沫，抹平皱褶的衣领，他就像一个威严的雄鹰，扭动着自己昂扬的头颅，扫视了一圈席下坐满的众人。
“庭审开始！”他“砰”地一下敲响木锤。
卡尔贝隆公爵垂头丧气地瘫坐在辩方的红色木栏里，耷拉着脑袋，甚至在法官敲响重重的木锤时，他也没有抬头。
“真是稀奇……”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黑红色漆木的椅子上坐满了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说几乎全部)都是来看热闹的小贵族，除了满脸担忧，紧张发抖的卡尔多奥夫妇，平静、优雅的克洛尔母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与两人有关系的人了。
“我的妈呀。”男爵紧张地咬着手指，“这是干什么？德安娜，这是干什么？对簿公堂？！”
“小声点。”玛格丽塔提醒身旁的丈夫，她同样也在紧张地环顾四周贵族的面庞，“别出声太多。德安娜有她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也有点……”
“太过稀奇，女士。”一位坐在两人身后，有着金色短发的修士抢答说，他皱着眉头，脸上充满了不解和疑惑，“我不敢断言她遭受了什么，总之，她的所做所为，实在不像我之前认识的模样——太过于疯狂、不可理喻……我认识的她本人，则是一个对于神学有着充分理解的人，可现在的她，是多么和教会认知相违背！我相信，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绝对是有人出于目的，陷害了她……”
“陷害？哦，修士老弟……”一个白脸的贵族抱着臂膀，“别这么想了，你所认识的那个小姐，可能就只是一个面具罢了。女人都是喜欢给自己装饰上各种各样的假面，而你看到的，只是她展现的乖巧性的一面罢了。您还是太过于贞洁，不像她——别看她这样，说不定，她背地里，还干了不少下流的勾当……”
“嘿！”玛格丽塔夫人不满地朝白脸贵族叫嚷，“闭上你的狗嘴！懂不懂，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哼！这只是一个猜测，女士！”
两人在观众席上骂的不可开交。
修士叹了一口气，他用经书捂住自己蓝色的眼睛，决定短暂地闭目养神一会，可周围人的恶言恶语仍然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男声、女声，粗鄙的低音、吵闹的尖叫声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准备放松的大脑内徘徊不断：
“举报自己的父亲？忤逆！忤逆至极！不孝的东西！”
“偷情？不尽扶养义务？这是何等普通的事情！对于有名有利的公爵们来讲，这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这个小姐真是荒唐！卡尔贝隆公爵，应该算得上是我们之中最廉洁，最清白的一位！”
“她仅仅是一个私生女而已，除了举报父亲，她还能干什么？冶叶倡条！不知廉耻！”
“身高真是怪异，还有，她的着装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说不定她就是一个女巫！她应该被烧死！被淹死！被绞死！而不是站在控方！”
“让上帝审判她！让上帝审判她！”
“可怜的公爵，摊上这么一个女儿，让自己在众人底下出丑，还有这个家伙……”最后，一个充满恶意的英伦音男腔说，“嗯……身体看起来还算健康，等这件事过后，如果她主动求我，我可以考虑暂且养着她，至于条件，当然是用身体……”
“嘿！”玛格丽塔夫人严厉的声音又一次穿透进修士的大脑，扯出了修士颅内的杂念，“你也是！肮脏的家伙，收起你恶心的想法！”
修士仍然闭着眼睛。
“肃静！”法官敲响法槌。
“那么，卡尔贝隆公爵，您还有什么说的吗？”法官胖胖的身躯向前蠕动了一下。
公爵摇了摇头。
“好。”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公员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那么，就请卡尔贝隆公爵的辩方人士发言——克洛尔小姐，您答应成为您丈夫的辩护者，对于之前宣讲的罪过，您还有什么需要为您的丈夫辩解的的吗？”
“克洛尔？！”玛格丽塔用双手掐着脸，她怒视着前方缓缓站起的卡尔贝隆·克洛尔，“我就知道你是个毒妇！疯子！贱货！告诉我！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很简单，为我的丈夫辩护。”克洛尔回头，淡淡地说。今天，她画了清淡、美丽的妆容，身着一条白绿色的长裙，看上去是如此的优雅，那位名叫阿尔德的病秧子男孩也坐在她的右手处，他正在不安地张望着四周。
“他没有错。”克洛尔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对法官说。
“瞧见！玛格丽塔肺都要气炸了！”一名矮矮的贵族嘲讽男爵夫人，但当他看见男爵充满敌意的目光时，立刻闭上了嘴。
克洛尔又继续开始说：“我相信，我的丈夫是一个正直、善良的贵族，那么，我们就从‘偷情’这件小事说起。据我所知，德安娜的母亲——克拉拉·莱奥娜是农民出身，家庭贫苦，有一天，我的丈夫从城内去往乡下办事，无意间遇到了她——她竭力诱惑我的丈夫，用自己的温柔，用自己的外貌，用自己的身体——适时我刚生育完，年老体衰，我的早产儿孩子也濒临夭折……”说到此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我相信每个男人都会有这种感受，为了子嗣的繁衍，他必须做出一些抉择，于是，就诞生了卡尔贝隆·德安娜……”她用余光看向台上。
德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克洛尔。
“你不要没事找事，侮辱我的母亲，克洛尔。”
“不许说话！”身旁的警卫员朝德安娜大喊。
“事实上！她说的没错！”一位坐席里的男贵族突然嚷嚷，“‘每个男人都会有的感受’，说的很对！我们确实有这种感受！”
“是的，贵族先生。”她收回眼泪，微笑着向这位贵族致意，丝毫没有关注于来自儿子害怕、颤抖的手，“所以，克拉拉·莱奥娜，她才是导致所有事件的悲剧！我的丈夫意识到自己犯错之后，就立刻赶回了我的身边，向我和上帝忏悔——那是多么的崇敬啊！我的儿子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活了过来，我相信，这是老天的恩赐，他现在活到了10多岁，依然健康……”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猛地抬起头来，虚汗浸润了她的脊背，因为，她听到了这样一种声音：
“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灵魂在询问她。
某种灵力拉扯着她，令她对上了德安娜依旧冷淡的蓝色瞳仁。
“咳……”克洛尔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她接着补充自己的论述：
“后来……或许是我丈夫想……补偿一下对德安娜先前的扶养义务，他就把她接到了巴黎市区内的别墅里居住，让他的弟弟一家，即男爵和他的妻子兼具照顾她，给她吃的，给她穿的，给她上学的义务，还让她找到了在医馆工作的机会——我认为，他已经尽到了相关的职责，他根本就没有错！他是无辜的，他不该出现在辩方席上！有错的人是——”
“妈妈！”阿尔德颤抖地拉住了她的裙摆，“别说了！求求您，别说了！”他崩溃地哭喊。
“阿尔德！”克洛尔小声喝道，“闭嘴！阿尔德！我们要的是利益！要的是名誉和居所！只有这样，只有把罪过全推到那个家伙的身上，我们才能保全自己，才能让你的父亲珍视起你！”她拍下了阿尔德纤细的手臂，“你身体有病，性格又软弱，没有办法干这些事情，不用担心，妈妈会帮助你，给你当地狱里的恶魔！帮你打通未来的路！”
她扭头转向法官。
“接着说，不用担心。”法官点点头。
于是，克洛尔咬着牙，假装成一副痛恨至极的模样，她恶毒地抬起手，用食指指着德安娜冷酷的面庞，她那紫罗兰似的瞳仁里都带着复仇的火焰，和来自原罪的、地狱一样的漆黑。“就是她，这个不详的家伙，女巫！怪物！她是一个不孝子，一个这辈子我能见到的最坏的坏蛋！从小就是这种德行，现在，也依然不肯悔改！”
“什么事情？”众人好奇地伸长耳朵。
“她害死了很多人。”克洛尔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害死了童年好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害死了小镇上的居民，害死了某位公爵的大儿子！这些都是她干的好事！她会下毒，她用颠茄毒死自己的母亲，用绸缎勒死面包房的母女，用女巫的能力诅咒了全镇的居民，让公爵的儿子七窍流血而死！她现在又想祸害自己的父亲，有可能还盯上了他的弟弟。总之，各位，请你们为我和我的丈夫辩护，我们是无辜的可怜人，她才是有罪的！她应该被判刑！”
“说的对！”一位老年贵族颤颤巍巍地说，“女巫！我见过女巫！像她一样的不修边幅，古怪！孤僻！杀人的疯魔！”
众人的脸上纷纷显现出了不同的表情，惊慌、嘲笑、无奈、痛恨、愤怒……这些表情和话语像利剑一样朝德安娜刺来，但却被她一一躲过——她知道克洛尔会贬低自己，会无中生有地虚构事实，会保全自己和自己儿子的利益，对此，她至始至终，只会有一种情绪：
失望。
“真是令人失望。”德安娜挺直腰板，面不改色地接受众人的谩骂和指责，她看见了男爵夫妇悲伤、无力回击的表情，看见了某位名叫康斯坦汀的修士，他那无比困顿、纠结的动作，她也看见了呆滞在座位上的卡尔贝隆·阿尔德。因为母亲从未有过的凶狠，他不知所措。
“可怜的家伙。”德安娜盯着男孩，“魂魄就在刚才被打掉了许多，他没多少时辰了。”
“砰！砰！”法官再次敲响法槌，众人回归肃静，但他们的内心都有了一份结果。
“那么，德安娜小姐，对于克洛尔女士大辩护和控诉，您是否有异议？”
“有，当然，我没干过那些杀人的勾当，我也不是所谓的女巫。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你们自己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即便我怎么讲，这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她直率地回答。
……
“您可要想好了，我觉得，二位之间，其实只是普通的小矛盾，家事而已——如果您真的坚持要将您的父亲送入监狱，恐怕，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也是您承受不起的。”他好心地说，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是个律师。”
“无所谓，您多虑了。”德安娜斩钉截铁地回答，“无论您怎么说，他都必须经由法官判决，进监狱一年以上才够。”
“我的老天。”律师无语地捂着脑袋，他的头颅向椅背上躺去，“爵位的剥夺，名字的不可使用，失去工作、失去名誉、失去居所……再说，要是你父亲的亲人举报你，你说不定还会获刑——这还不够折腾你的了吗？小姐？”一段时间以后，他从椅背上弹起来，跳到了德安娜的面前。
“看着我的眼睛，小姐。”他指着自己严肃的翠绿色眼眸，“跟着我一起，深呼吸。一……二……对，深呼吸……好，就这样，把心情平复下来……”
“现在，你需要闭上眼睛。”他从衣服的荷包处掏出一个怀表，“是时候了，然后张开眼睛，仔细地盯着这个摇晃的怀表，不要有意识地眨眼……盯着一会儿后，你差不多就能变得理智……”
“得了吧。”德安娜一把扯下他手中摇晃的怀表，扔进了他手里，她双手拍向木桌，发出一声巨响。
“给我把他送进监狱。”她龇牙咧嘴地指向卡尔贝隆公爵，“送、进、监、狱！！！！！”
“好好好好好好……”辩护律师害怕地向后退几步，用他的左手背在额头上擦着冷汗，“我明白，明白……那您可就要想好了，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了……”
……
“所以，这就是您的想法？”法官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接到德安娜的诉讼，他嘲讽地吐了一口烟圈。
“嘿！闻所未闻！”周围的人附和着。
“既然如此。”法官整理了一下他歪扭不平的白色假发，又在手上悄悄地吐了一口唾沫，抹平皱褶的衣领，他就像一个威严的雄鹰，扭动着自己昂扬的头颅，扫视了一圈席下坐满的众人。
“庭审开始！”他“砰”地一下敲响木锤。
卡尔贝隆公爵垂头丧气地瘫坐在辩方的红色木栏里，耷拉着脑袋，甚至在法官敲响重重的木锤时，他也没有抬头。
“真是稀奇……”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黑红色漆木的椅子上坐满了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说几乎全部)都是来看热闹的小贵族，除了满脸担忧，紧张发抖的卡尔多奥夫妇，平静、优雅的克洛尔母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与两人有关系的人了。
“我的妈呀。”男爵紧张地咬着手指，“这是干什么？德安娜，这是干什么？对簿公堂？！”
“小声点。”玛格丽塔提醒身旁的丈夫，她同样也在紧张地环顾四周贵族的面庞，“别出声太多。德安娜有她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也有点……”
“太过稀奇，女士。”一位坐在两人身后，有着金色短发的修士抢答说，他皱着眉头，脸上充满了不解和疑惑，“我不敢断言她遭受了什么，总之，她的所做所为，实在不像我之前认识的模样——太过于疯狂、不可理喻……我认识的她本人，则是一个对于神学有着充分理解的人，可现在的她，是多么和教会认知相违背！我相信，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绝对是有人出于目的，陷害了她……”
“陷害？哦，修士老弟……”一个白脸的贵族抱着臂膀，“别这么想了，你所认识的那个小姐，可能就只是一个面具罢了。女人都是喜欢给自己装饰上各种各样的假面，而你看到的，只是她展现的乖巧性的一面罢了。您还是太过于贞洁，不像她——别看她这样，说不定，她背地里，还干了不少下流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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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只是一个猜测，女士！”
两人在观众席上骂的不可开交。
修士叹了一口气，他用经书捂住自己蓝色的眼睛，决定短暂地闭目养神一会，可周围人的恶言恶语仍然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男声、女声，粗鄙的低音、吵闹的尖叫声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准备放松的大脑内徘徊不断：
“举报自己的父亲？忤逆！忤逆至极！不孝的东西！”
“偷情？不尽扶养义务？这是何等普通的事情！对于有名有利的公爵们来讲，这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这个小姐真是荒唐！卡尔贝隆公爵，应该算得上是我们之中最廉洁，最清白的一位！”
“她仅仅是一个私生女而已，除了举报父亲，她还能干什么？冶叶倡条！不知廉耻！”
“身高真是怪异，还有，她的着装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说不定她就是一个女巫！她应该被烧死！被淹死！被绞死！而不是站在控方！”
“让上帝审判她！让上帝审判她！”
“可怜的公爵，摊上这么一个女儿，让自己在众人底下出丑，还有这个家伙……”最后，一个充满恶意的英伦音男腔说，“嗯……身体看起来还算健康，等这件事过后，如果她主动求我，我可以考虑暂且养着她，至于条件，当然是用身体……”
“嘿！”玛格丽塔夫人严厉的声音又一次穿透进修士的大脑，扯出了修士颅内的杂念，“你也是！肮脏的家伙，收起你恶心的想法！”
修士仍然闭着眼睛。
“肃静！”法官敲响法槌。
“那么，卡尔贝隆公爵，您还有什么说的吗？”法官胖胖的身躯向前蠕动了一下。
公爵摇了摇头。
“好。”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公员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那么，就请卡尔贝隆公爵的辩方人士发言——克洛尔小姐，您答应成为您丈夫的辩护者，对于之前宣讲的罪过，您还有什么需要为您的丈夫辩解的的吗？”
“克洛尔？！”玛格丽塔用双手掐着脸，她怒视着前方缓缓站起的卡尔贝隆·克洛尔，“我就知道你是个毒妇！疯子！贱货！告诉我！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很简单，为我的丈夫辩护。”克洛尔回头，淡淡地说。今天，她画了清淡、美丽的妆容，身着一条白绿色的长裙，看上去是如此的优雅，那位名叫阿尔德的病秧子男孩也坐在她的右手处，他正在不安地张望着四周。
“他没有错。”克洛尔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对法官说。
“瞧见！玛格丽塔肺都要气炸了！”一名矮矮的贵族嘲讽男爵夫人，但当他看见男爵充满敌意的目光时，立刻闭上了嘴。
克洛尔又继续开始说：“我相信，我的丈夫是一个正直、善良的贵族，那么，我们就从‘偷情’这件小事说起。据我所知，德安娜的母亲——克拉拉·莱奥娜是农民出身，家庭贫苦，有一天，我的丈夫从城内去往乡下办事，无意间遇到了她——她竭力诱惑我的丈夫，用自己的温柔，用自己的外貌，用自己的身体——适时我刚生育完，年老体衰，我的早产儿孩子也濒临夭折……”说到此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我相信每个男人都会有这种感受，为了子嗣的繁衍，他必须做出一些抉择，于是，就诞生了卡尔贝隆·德安娜……”她用余光看向台上。
德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克洛尔。
“你不要没事找事，侮辱我的母亲，克洛尔。”
“不许说话！”身旁的警卫员朝德安娜大喊。
“事实上！她说的没错！”一位坐席里的男贵族突然嚷嚷，“‘每个男人都会有的感受’，说的很对！我们确实有这种感受！”
“是的，贵族先生。”她收回眼泪，微笑着向这位贵族致意，丝毫没有关注于来自儿子害怕、颤抖的手，“所以，克拉拉·莱奥娜，她才是导致所有事件的悲剧！我的丈夫意识到自己犯错之后，就立刻赶回了我的身边，向我和上帝忏悔——那是多么的崇敬啊！我的儿子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活了过来，我相信，这是老天的恩赐，他现在活到了10多岁，依然健康……”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猛地抬起头来，虚汗浸润了她的脊背，因为，她听到了这样一种声音：
“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灵魂在询问她。
某种灵力拉扯着她，令她对上了德安娜依旧冷淡的蓝色瞳仁。
“咳……”克洛尔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她接着补充自己的论述：
“后来……或许是我丈夫想……补偿一下对德安娜先前的扶养义务，他就把她接到了巴黎市区内的别墅里居住，让他的弟弟一家，即男爵和他的妻子兼具照顾她，给她吃的，给她穿的，给她上学的义务，还让她找到了在医馆工作的机会——我认为，他已经尽到了相关的职责，他根本就没有错！他是无辜的，他不该出现在辩方席上！有错的人是——”
“妈妈！”阿尔德颤抖地拉住了她的裙摆，“别说了！求求您，别说了！”他崩溃地哭喊。
“阿尔德！”克洛尔小声喝道，“闭嘴！阿尔德！我们要的是利益！要的是名誉和居所！只有这样，只有把罪过全推到那个家伙的身上，我们才能保全自己，才能让你的父亲珍视起你！”她拍下了阿尔德纤细的手臂，“你身体有病，性格又软弱，没有办法干这些事情，不用担心，妈妈会帮助你，给你当地狱里的恶魔！帮你打通未来的路！”
她扭头转向法官。
“接着说，不用担心。”法官点点头。
于是，克洛尔咬着牙，假装成一副痛恨至极的模样，她恶毒地抬起手，用食指指着德安娜冷酷的面庞，她那紫罗兰似的瞳仁里都带着复仇的火焰，和来自原罪的、地狱一样的漆黑。“就是她，这个不详的家伙，女巫！怪物！她是一个不孝子，一个这辈子我能见到的最坏的坏蛋！从小就是这种德行，现在，也依然不肯悔改！”
“什么事情？”众人好奇地伸长耳朵。
“她害死了很多人。”克洛尔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害死了童年好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害死了小镇上的居民，害死了某位公爵的大儿子！这些都是她干的好事！她会下毒，她用颠茄毒死自己的母亲，用绸缎勒死面包房的母女，用女巫的能力诅咒了全镇的居民，让公爵的儿子七窍流血而死！她现在又想祸害自己的父亲，有可能还盯上了他的弟弟。总之，各位，请你们为我和我的丈夫辩护，我们是无辜的可怜人，她才是有罪的！她应该被判刑！”
“说的对！”一位老年贵族颤颤巍巍地说，“女巫！我见过女巫！像她一样的不修边幅，古怪！孤僻！杀人的疯魔！”
众人的脸上纷纷显现出了不同的表情，惊慌、嘲笑、无奈、痛恨、愤怒……这些表情和话语像利剑一样朝德安娜刺来，但却被她一一躲过——她知道克洛尔会贬低自己，会无中生有地虚构事实，会保全自己和自己儿子的利益，对此，她至始至终，只会有一种情绪：
失望。
“真是令人失望。”德安娜挺直腰板，面不改色地接受众人的谩骂和指责，她看见了男爵夫妇悲伤、无力回击的表情，看见了某位名叫康斯坦汀的修士，他那无比困顿、纠结的动作，她也看见了呆滞在座位上的卡尔贝隆·阿尔德。因为母亲从未有过的凶狠，他不知所措。
“可怜的家伙。”德安娜盯着男孩，“魂魄就在刚才被打掉了许多，他没多少时辰了。”
“砰！砰！”法官再次敲响法槌，众人回归肃静，但他们的内心都有了一份结果。
“那么，德安娜小姐，对于克洛尔女士大辩护和控诉，您是否有异议？”
“有，当然，我没干过那些杀人的勾当，我也不是所谓的女巫。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你们自己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即便我怎么讲，这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她直率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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