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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湖之主

    被誉为“黑湖之主”的诺姆库亚,即存生于水中的巨大外神,它的头上长有近乎巨木般茂盛的触角,每一个的大小都至少有几米多粗,它的眼窝里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团干瘪、黑洞一样的迷雾,在漆黑的湖底中吞噬着光亮,可即便它看不见,但它的触觉系统却十分敏感——几乎是在洛菲勒降临在湖中央时,它那触手上微小的器官就感知到了这一切。

    此刻,诺姆库亚的众多触手牢牢地卷住了洛菲勒,将这位可怜的人类包裹地严严实实,就像正准备化蝶的蚕茧。在这种极度恐惧的影响下,德安娜听见了洛菲勒绝望、无助的尖叫声,“臣子”的继任者还没能达到像自己的境界,爬行的恐惧早就已经影响了他的心智,让他忘记了自己本可以不受摆布的能力。刚开始,德安娜本想用自己的能力解救洛菲勒脱困,但头脑中的主神却一口否决了这种想法,甚至没能给予她改变的力量。因此,她只好站在包裹的触手面前,来回、无奈地踌躇。

    “为什么?”她没能完全理会主神的意思。

    “汝不要管太多了。”神默默说。

    “当神开始同情人类之后,祂就失去了神性,而变成了人……”

    “这是预言的一部分,德安娜……”

    如此一来,没有德安娜的帮助,黑褐色的碎发于是在触手的小缝隙中飘乱,由于光线的影响,从其中渗出的黑绿色的血液在湖底的混浊水域里,像丝线一样地连绵不断。见德安娜正被自己的眷族,和她的思想死死阻拦,诺姆库亚有些得意地挟持着洛菲勒,它命令自己高维的精神能力侵入他的思想,在他的脑海中植入疯狂、反叛的观念。

    但……它竟然失败了!在它决定使用能力的那一刻,它就受到了来自不同势力的阻挠——看啊!耀眼的白光!耀眼的银匙!银白色钥匙的光亮穿透了怪物的包裹,穿透了深不可测的湖水,径直扎向它们未曾触碰到的天空,如白磷一般的灼热!刺眼的亮光和烧灼触感让这位外神吃痛地扔掉了洛菲勒,它深陷下去的眼窝充满了对两人的恶意,尤其是德安娜。

    “竟然有如此强大的银匙力量……!”看着白光,德安娜也震惊了。

    (一阵来自怪物的,带有谩骂、嘲笑的拉莱耶语袭来)

    诺姆库亚敲打着自己受伤的触手,这奇幻的白光狠狠地让它吃到了苦头,以至于它原本的自愈能力都无法补救。它和眷族们一齐咒骂了这群“异乡人”几声,随后,它松开了全部缠绕着洛菲勒的触手,又缓缓地回到了自己沉睡的湖底中,再也没有出来。

    “你还好吗?洛菲勒?埃蒙蒂·洛菲勒?”

    德安娜担忧地游到了洛菲勒的身旁,可事实上,洛菲勒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她看见:从这位贵族少爷口中流出的气泡在不断地缩小,仿佛彻底挤压完了他肺部里最后一团空气。或许是刚刚经受了“噩梦”的侵袭,洛菲勒早就已经无法做到像之前那样在水里说话了,甚至呼吸!换个说法而言,他现在就像一条濒死的、搁浅的鱼!

    况且,在幻梦境里面,人依旧需要吃喝,依旧会感受到痛苦。假如没了空气,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梦境、界外的世界,一辈子都无法回归现实!

    “……”

    “当神开始同情人类之后,祂就失去了神性,而变成了人……”

    德安娜默念着主神告诫她的话语。

    “这就是所谓的预言吗?不……难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任他人生命在我们的眼前流逝吗?我们明明可以力所能及地拯救他!不……你可以,神灵,安德科提亚,预知的主神。你可以用你的冷漠决定他们的生死,但是,我不可以!我是代行者,但我也是一名人类!我不是你们手下的丝线木偶,这可是我曾经的童年玩伴,他是个无辜者——至少,我得救救他!”

    洛菲勒的身形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化……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德安娜牢牢抓住了埃蒙蒂·洛菲勒的贵族领结,从他半紧闭的手里夺下了银匙,放进了自己的嘴中。银匙在神灵的影响下搅碎、旋转,变成了一团飘渺虚幻的云雾——散发着银色细闪的珠光,它们存在在德安娜的口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下,德安娜吻上了洛菲勒的嘴唇。

    ……

    二人在湖中拥吻,米白色、黑褐色的发丝共同交织、飘荡在湖中。银匙的力量和来自神明的庇护也同样都被德安娜传送到了洛菲勒的体内,让他终于恢复了在水底呼吸的能力。但或许是溺水者下意识的自救缘故,洛菲勒的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德安娜白色的贵族上衣,另一只手则环抱住了她的脖颈。直到洛菲勒彻底获得全部的能力之后,德安娜才放开了他,扯下了他如此留恋的手臂。

    “是谁……?我还……活着吗?”洛菲勒感受到了久违的空气,虽然,他刚刚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内心却升腾出一些异样的感觉。

    “我有忘却什么事情吗?德安娜?就在刚刚。”他问。

    德安娜叹了一口气,她默不作声地用手抹了一下嘴唇,重新抓住了洛菲勒的手臂。

    “我们是在哪?”洛菲勒试图睁开眼睛看看。

    “嘘……别张开眼睛……”德安娜突然用手盖住了洛菲勒的双眼,打断了他的疑问。

    “……这是一种自保的手段,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那……我现在……还活着吗?”

    “……”

    “当然,你还活着。”

    刷啦!

    两人从水中冲了出来,在德安娜前方的洛菲勒被一种巨大的推力扔到了岸上,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砸向地面时,他非但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就像自己降落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如此的柔软和安逸。

    “你居然没有抛弃我!哈哈哈!我就知道,凭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们绝对不会抛弃对方!”

    死里逃生之后,洛菲勒酣畅地笑了,他甩动着头发上未干的水渍,如释重负地躺在了由白沙铺就的沙滩上,静静地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和闪烁着的、蓝紫色的星空。

    “天气真好……哈哈……”他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德安娜,对方没有笑容,没有受伤,身上也没有水的痕迹,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目视着远方深沉、一望无际的海面。

    洛菲勒突然又坐了起来。

    “……对不起,德安娜。”他低下头,小声地道歉。

    “嗯?”德安娜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他。

    “我……我……嗯,就是,你应该知道我父亲对你说的那些威胁的话,对吗?”

    “知道。”

    “我对此真的很抱歉,德安娜,我……我本人也无法抗拒我父亲的命令……所以,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嗯。”

    “还有,就是,在很早之前,你被村民冤枉的时候,被他们追杀的时候,我也,我也没能帮到你……”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德安娜站了起来,她的目光深邃而远大,她依旧看着辽阔的湖面,在游动的雾气中,一条小小的船形物质,正在朝他们前来。

    “那是什么!?”洛菲勒警惕地望着它。

    “一条与你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船,在幻梦境中,它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也是代表着,你在梦境中旅途的开始。”

    德安娜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二人静静地看着船反光的繁星,看着它慢悠、静谧地驶来。

    “……无论大海是狂涛骇浪,还是平静无波,无论它是顺风,还是逆风,它都会轻驶而来,白帆高悬,古怪的长桨排列成行,富有节奏地划动……”德安娜高声唱道。

    “一条伟大的——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