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嗝屁了
大学毕业后的第五年，我在N市的一家小公司里上班。格子间里的我浑浑噩噩，没有钱，也没有女朋友，日复一日的简单劳作让我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希望。于是，百无聊赖之际，我报名参与了当地一家科技公司举办的穿越实验。
据招募广告说，这项实验报酬颇丰，但也极具挑战性。穿越者随机“降生”在某个时代，成为某个人，并附带“继承”他或她的记忆、经验、习惯、性格等特征。不过，鉴于一个正常人类不可能记住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因此穿越者所得到的记忆一般并不完整，甚至有可能是错误的。
与此同时，一旦穿越成功，随着穿越环境的启动，穿越者本人的意识则会被控制在一个极低的水平，甚至是封闭，忘掉自己原本的身份，所掌握的知识等等，以便更好地“体验”对方的人生。只不过，在思考、说话时，穿越者还是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原有的特征，这也是存在于潜意识中而难以被彻底消除的。当实验结束，穿越者的意识将得到恢复，而这段经历将会如同一场梦一样，成为其记忆的一部分。
我并没有过多考虑这项实验可能存在的风险，就稀里糊涂地报了名，并穿越成为一个名叫林远风的人。根据林远风的记忆，我出生于大唐永昌元年，也就是公元689年。不过，我实际穿越到的年份是大唐开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733年。那一年，我已经四十四岁了。
这让我十分不爽，怎么刚开局，我的半辈子就没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过，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加上我的长相显少，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身体也还不错，因此很讨周围女人的喜欢，这让我得到了些许安慰。我想算了，忍就忍了，男人嘛，人生就是从四十多岁开始的！于是，我开始憧憬，接下来的几年里，要过上怎样花枝招展、没羞没臊的日子。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就在那年正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和我的朋友萧门一，在东都洛阳天津桥南侧遭到一伙刺客袭击。他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左臂脱了臼，而我却为了挡他，被其中一个刺客用一把短刀剌开了肚子。
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刚穿越过来就要挂了，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惨烈的死法。那伤口从左到右，足有一尺多长，疼得我几乎当场昏厥。另外，我也有些后悔，想着刚才就算不去挡那一下，兴许他也不会中刀。
在我的，也就是林远风的记忆里，小时候曾偷偷跑去看人家杀猪。那猪的肚子被屠户剌开时疼得嗷嗷直叫，血水哗哗直淌，惨得要命，而我却觉得无比开心。此时，我遭到了与那头猪同样的结局，不能不说是一种报应。
到最后，等我们的人赶到这里，把我抬进不远处的一家客栈时，我的肠子已几乎全部流到了外面，而且由于失血变形，再也塞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被抬进店里时，我看到店主眼中满是恐惧和怨毒，与我从前来这里喝酒时的殷勤截然不同。我仿佛通灵了一样，能够读出他心里的想法。他在想，真是晦气，眼看就要晚市了，却抬进来这么一个扫把星。不过，他并不敢阻止我们进来，闯进他最贵的雅间，脏血流得满地都是。我看着他那副表情，当时就打定主意，老子今晚就是要死在你家店里！
我不停地发抖，直至抽搐，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冷。尽管时值隆冬，但我知道，自己正在腐烂，甚至已经开始发臭。刚开始，抬我进来的那几个人还在我肚子上忙活了一阵；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停下了手上动作。我更加确定，自己没救了。
我当时心想，千万别让我那几个相好的，看见我现在这幅尊容。尽管我知道，她们都是真心喜欢我，愿意容忍我放浪不羁，一肚子花花肠子；但我同样知道，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真的看见我的肠子。
不过，令我高兴的是，直到此刻，我的朋友老萧还在大声地催促那几个人：“快救他，愣着干什么，快救他！”于是，他们只好重新忙活起来。我能感觉得到，他们想把我的肠子塞回肚里，可一连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我累了，眼皮子重得难以支撑。我心想，这皮囊或许很快就不是我的了，就随他们摆弄去吧。然而，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仿佛突然看到了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人。她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跑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让我去追，好像在说：“来呀，你快来呀！”
可我想说：“你慢点儿跑呀，我下面还拖着肠子呢！”
我伸出手，想拉住对方的衣裙。可谁料想，或许是以为我在叫他，老萧竟然冲了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我顿时惊醒，眼中只剩下他那张被风雪摧残得满是冻疮的糙脸。
就在不久前，登州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一场多年不见的大雪把许多人冻死在那里。但老萧活着回来了。他来到东都，打算在这里长住，今后哪儿也不去了；而我与他同行，则是想来这里找那个人，就是刚才梦里的女人，可结果——
哎，事已至此，只能自认倒霉。
我听见老萧在我耳边一个劲地重复：“大哥，是我害了你呀，那帮人是冲我来的，大哥！”
我心想：“废话，我当然知道，那帮人是冲你来的。”但嘴上不好意思说啊，只能假装安慰他，“没事的兄弟，别放在心上，做大哥的，不能看着弟弟先死呀！”
他又接着说：“大哥你放心，嫂子就交给我，我一定会找到她，好好照顾她的！”
我一听这话，脑子里顿时一炸，心想：“你他娘的，做个人吧！老子替你挡刀，你却惦记你大嫂！”当即就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想要狠狠给这浑蛋一巴掌。不料，或许是以为我要与他击掌盟誓之类的，这家伙竟然再次接住我的手，并且握等更紧了。
“放心吧，大哥，放心！”他说道，态度诚恳极了。
哎，行吧行吧，事已至此，我是真的没力气了。我撒开手，眼睛重又闭了起来。不过，我没有就此死去，也没有就此返回穿越前的世界。正相反，我的脑子变得格外清醒，生平的往事一桩桩、一幕幕重新浮现在了眼前。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开始知道，原来林远风的一生经历过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情，而这场死亡，仅仅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据招募广告说，这项实验报酬颇丰，但也极具挑战性。穿越者随机“降生”在某个时代，成为某个人，并附带“继承”他或她的记忆、经验、习惯、性格等特征。不过，鉴于一个正常人类不可能记住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因此穿越者所得到的记忆一般并不完整，甚至有可能是错误的。
与此同时，一旦穿越成功，随着穿越环境的启动，穿越者本人的意识则会被控制在一个极低的水平，甚至是封闭，忘掉自己原本的身份，所掌握的知识等等，以便更好地“体验”对方的人生。只不过，在思考、说话时，穿越者还是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原有的特征，这也是存在于潜意识中而难以被彻底消除的。当实验结束，穿越者的意识将得到恢复，而这段经历将会如同一场梦一样，成为其记忆的一部分。
我并没有过多考虑这项实验可能存在的风险，就稀里糊涂地报了名，并穿越成为一个名叫林远风的人。根据林远风的记忆，我出生于大唐永昌元年，也就是公元689年。不过，我实际穿越到的年份是大唐开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733年。那一年，我已经四十四岁了。
这让我十分不爽，怎么刚开局，我的半辈子就没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过，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加上我的长相显少，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身体也还不错，因此很讨周围女人的喜欢，这让我得到了些许安慰。我想算了，忍就忍了，男人嘛，人生就是从四十多岁开始的！于是，我开始憧憬，接下来的几年里，要过上怎样花枝招展、没羞没臊的日子。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就在那年正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和我的朋友萧门一，在东都洛阳天津桥南侧遭到一伙刺客袭击。他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左臂脱了臼，而我却为了挡他，被其中一个刺客用一把短刀剌开了肚子。
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刚穿越过来就要挂了，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惨烈的死法。那伤口从左到右，足有一尺多长，疼得我几乎当场昏厥。另外，我也有些后悔，想着刚才就算不去挡那一下，兴许他也不会中刀。
在我的，也就是林远风的记忆里，小时候曾偷偷跑去看人家杀猪。那猪的肚子被屠户剌开时疼得嗷嗷直叫，血水哗哗直淌，惨得要命，而我却觉得无比开心。此时，我遭到了与那头猪同样的结局，不能不说是一种报应。
到最后，等我们的人赶到这里，把我抬进不远处的一家客栈时，我的肠子已几乎全部流到了外面，而且由于失血变形，再也塞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被抬进店里时，我看到店主眼中满是恐惧和怨毒，与我从前来这里喝酒时的殷勤截然不同。我仿佛通灵了一样，能够读出他心里的想法。他在想，真是晦气，眼看就要晚市了，却抬进来这么一个扫把星。不过，他并不敢阻止我们进来，闯进他最贵的雅间，脏血流得满地都是。我看着他那副表情，当时就打定主意，老子今晚就是要死在你家店里！
我不停地发抖，直至抽搐，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冷。尽管时值隆冬，但我知道，自己正在腐烂，甚至已经开始发臭。刚开始，抬我进来的那几个人还在我肚子上忙活了一阵；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停下了手上动作。我更加确定，自己没救了。
我当时心想，千万别让我那几个相好的，看见我现在这幅尊容。尽管我知道，她们都是真心喜欢我，愿意容忍我放浪不羁，一肚子花花肠子；但我同样知道，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真的看见我的肠子。
不过，令我高兴的是，直到此刻，我的朋友老萧还在大声地催促那几个人：“快救他，愣着干什么，快救他！”于是，他们只好重新忙活起来。我能感觉得到，他们想把我的肠子塞回肚里，可一连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我累了，眼皮子重得难以支撑。我心想，这皮囊或许很快就不是我的了，就随他们摆弄去吧。然而，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仿佛突然看到了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人。她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跑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让我去追，好像在说：“来呀，你快来呀！”
可我想说：“你慢点儿跑呀，我下面还拖着肠子呢！”
我伸出手，想拉住对方的衣裙。可谁料想，或许是以为我在叫他，老萧竟然冲了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我顿时惊醒，眼中只剩下他那张被风雪摧残得满是冻疮的糙脸。
就在不久前，登州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一场多年不见的大雪把许多人冻死在那里。但老萧活着回来了。他来到东都，打算在这里长住，今后哪儿也不去了；而我与他同行，则是想来这里找那个人，就是刚才梦里的女人，可结果——
哎，事已至此，只能自认倒霉。
我听见老萧在我耳边一个劲地重复：“大哥，是我害了你呀，那帮人是冲我来的，大哥！”
我心想：“废话，我当然知道，那帮人是冲你来的。”但嘴上不好意思说啊，只能假装安慰他，“没事的兄弟，别放在心上，做大哥的，不能看着弟弟先死呀！”
他又接着说：“大哥你放心，嫂子就交给我，我一定会找到她，好好照顾她的！”
我一听这话，脑子里顿时一炸，心想：“你他娘的，做个人吧！老子替你挡刀，你却惦记你大嫂！”当即就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想要狠狠给这浑蛋一巴掌。不料，或许是以为我要与他击掌盟誓之类的，这家伙竟然再次接住我的手，并且握等更紧了。
“放心吧，大哥，放心！”他说道，态度诚恳极了。
哎，行吧行吧，事已至此，我是真的没力气了。我撒开手，眼睛重又闭了起来。不过，我没有就此死去，也没有就此返回穿越前的世界。正相反，我的脑子变得格外清醒，生平的往事一桩桩、一幕幕重新浮现在了眼前。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开始知道，原来林远风的一生经历过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情，而这场死亡，仅仅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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