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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尘封

    “你可认罪?”

    那人个子很高,拿着鞭子气势汹汹,趾高气扬地看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不认……”

    他似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头儿,这要怎么办?总不能真打死了他……”

    旁边的人小声地在那人耳朵旁边说到。

    “一条贱命而已,没了便没了。”

    那头儿一身戾气,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可这事,需要禀告绯大人。”

    旁边的人十分怕事,上面又全是官大他好几级的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几级下来,他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告诉他作甚?一个新来的人罢了,也配和我共事?”那头儿不屑一顾。

    外面有了动静。

    是顾西棠。

    他是来看秦俏的,那时她被先皇关进了大牢,可没曾想,扑了个空。

    那牢里关着的人,根本不是秦俏。

    一张人皮面具,也能瞒天过海?

    终究是他晚了一步,让顾宴温先救走了人。

    ……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瞥见了跪在地上的罗天骐。

    “这人犯了何事?”

    顾西棠问到。

    那头儿见是棠王爷来了,便也谄媚了起来,“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被那家主人告了来。”

    “官府押过来的?”

    顾西棠又问。

    “是,是啊……”那头儿说到,“这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又不肯认罪,在这里都待了一个月了。”

    顾西棠看向罗天骐。

    他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服”二字。

    “这个人,我带走了。”

    顾西棠说到。

    于是,罗天骐便出了牢狱,跟在顾西棠的身后,也能大摇大摆。

    棠王府。

    顾西棠问着他,“你犯了何事?”

    是在牢狱时一样的问题。

    “我没有。”罗天骐看向他,眼睛里全是坚定。

    “那你从头说来。”

    顾西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从头说来……

    从头……一百多年前么?

    他是罗祗的后人。

    罗祗死后,他有一子尚在妾室腹中,那小妾去了很远的地方,生下了一个儿子,叫罗生。

    罗生便是他的曾祖父。

    罗家早就没了,他出生时,已经没了父母,身旁只有一位年长的伯伯,

    他原是要来凤城的,至少……去罗府看看,又或者……

    重振罗府。

    前前后后去了不少地方,最后去了秦川。

    遇上了一位口技了得的先生。

    最主要的是,那位老先生,唱戏可是一绝。

    他从小跟着伯伯,两人孤苦这些年,住了不少破旧的地方。

    就连戏班子的戏台上,他也睡到过天亮。

    他爱戏……痴迷不悟的那种……

    听说有一个有钱人,经常请老先生过去表演,便去做了他家的仆人。

    ……

    后面的事……

    大抵也都知道了。

    有钱人的家丁说他极其难听的话,还设计让他滚了出去。

    那家的仆人,实在不要脸,抢了他的宝玉。

    看着值钱,就拿去当铺当了。

    那店铺老板不识货,也只以为是比较稀有的玉罢了。

    被人买走的时候才知道,是前朝丞相的遗物。

    那店铺老板便也传开了,那有钱人的家,就是罗家的后人。

    ……

    后来,他在凤城,又再一次看到了这一块宝玉,便冲了上去,然后被哄走了。

    再最后,他成为阶下囚。

    顾西棠回过神来,手里的毛笔已经断成了两截。

    御书房外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门虽然敞开着,却无人敢进来。

    秦俏抬脚出去的时候,徐公公才认出她来。

    偷偷瞥了眼屋内的顾西棠,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进去。

    ……

    顾西棠突然笑了起来。

    大笑了几声才安静下来,呆滞地注视着原地。

    罗天骐是他的人没错。

    他也知道蚀忆蛊的事没错。

    安插人在谢府,也是他做的没错。

    秦俏问,他也一一承认了。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他也料想到的。

    只是……

    他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秦俏出了御书房,也没有去太医院,也没有去鸾凤殿,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宫墙之内。

    “俏俏。”

    沪仪郡主喊住了她,“你怎么了?”

    秦俏转过头看向她,勉强一笑,“没事啊,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沪仪走了过来,“贺礼我收到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秦俏摇了摇头。

    “明天你会来吗?”沪仪忽然问到。

    “我……大抵不会来,抱歉啊沪仪。”秦俏说到,她不过一介太医的妹妹,能多次入宫全是凭着江舒允和顾宴温的面子。

    “没事,”沪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这个人,我也不想嫁。”

    “沪仪,”秦俏看向她,“世事难料,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去考虑,眼下开心就是,你不喜欢顾晏书,便不见他就是,名分上的夫妻罢了。”

    “我知道。”

    沪仪点了点头,“我已经想清楚了。”

    “以后,你也住在凤城了,云王府离秦府还是挺近的,欢迎你来串门。”

    秦俏眨了眨眼说到。

    “好。”

    两个丫头相识一笑,沪仪便陪同着秦俏出了宫门。

    “回去吧。”秦俏朝她挥了挥手。

    沪仪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着,来时的路。

    也像是一步一步,往人生另一条路走着,那是一条全新的路。

    路上会遇到什么,谁都说不准。

    秦俏忽然间很是感慨。

    人生曲曲折折,好像从来由不得自己选择,而自己能做的,就是说服自己接受。

    并且再告诉自己,自己是乐在其中的。

    秦俏看着天上,突然想了起来,那雨在来时的路上,便已经停了下来。

    现下,太阳也已经探出了头来,周围还泛着彩色的光晕。

    秦俏望了望天空,再看向四周。

    这个地方,她竟然已经待了如此之久了。

    从西府旧宅,再到裕王府。

    从断崖遇刺再到长颖战乱。

    顾朝舞出嫁,原也是不喜欢谢奉怀的,最后却也和他同气连枝,同进共退。

    再到她和顾宴温定下婚事。

    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她哭过,笑过,挣扎过,犹豫过,茫然过,甚至不顾一切过,……

    这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她真真切切地感受过,现下也都成为了过去,变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秦俏再次回过神来,是一阵马蹄声。

    骑马的那人拉住了缰绳,马便停了下来。

    “俏俏,我来接你回家。”

    是顾宴温啊。

    秦俏看向他,忽然就泪如雨下。

    又哭又笑,又急着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