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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梦游浮生半世事

    杜世闲刚从鲜血中感受到了温热,便突然听见了钟衣的笑声。

    杜世闲终于惊醒,自己正在和钟衣相斗啊!

    钟衣的笑声,已传至耳中。

    “哈哈哈哈!看是本座被你吸干,还是你被本座撑得爆裂吧!”

    杜世闲忙要收起内力,生怕被钟衣的浑厚内力贯体而入,自己应是扛不住的!

    可杜世闲全身都在运使着《烟海功》,哪是说停就能停的?杜世闲还在感受着到底身上那些地方正运使着内力,突然,炙热袭身!

    这时候,钟衣的笑声凄如厉鬼。

    “哈哈!炸吧!炸吧!”

    下一刻,杜世闲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处不知名的矮山之顶。

    杜世闲疑惑着回忆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如何来到这的。

    想了没一会儿,杜世闲便只感到头疼欲裂,索性便不再去想了,稍辨别了方向,便要向前走去。

    一步踏出,眼前的景色猛地一变。

    黑夜群坟,一个身着金袍的少年,正杂耍似的摆弄着六团火球。

    杜世闲看得心痒,忙上前两步,拦着那少年道。

    “小兄弟,能不能借我玩一玩?”

    那金袍少年面色狠辣,可却也是个大方之人,伸手一指,那六团火球便绕向了杜世闲。

    杜世闲见猎心喜,忙学着少年刚才的样子伸手一搭。

    太热了!

    火球如掌,直欲烧尽自己的手,杜世闲强丢了两下,便再受不住,猛地将火球掷在了地上。

    火球刚砸在地上,便猛地炸裂开来。

    杜世闲忙挥舞着手,想要挡下火星子,谁知一股劲风在手臂之后响了起来。

    杜世闲忙搭眼瞧去,眼前竟变成了墨色的大海。

    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正挥舞着一杆长矛,从海上而来,矛尖晃动,正点向自己身前!

    杜世闲忙伸手欲拦,谁知一掌拍去,整个人便从那长矛客身上穿了过去。

    杜世闲眼前一花,再变得清晰之时,便看到一个男人在身前站起身子。

    这男人体态均匀,白面无须,身着黑色长袍,袍子上绣着一朵金色的大牡丹花,头顶头发已然花白,但梳得整整齐齐,中分,斜髻,还戴着黑色的不知什么材质的发冠。

    杜世闲只觉得这人颇为熟悉,便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正要开口询问,突然,那男人笑了起来。

    杜世闲跟着笑声,也自觉地笑出声来,二人嘴里的笑声竟像是凝固了一般,在半空中化作肉眼可见的浓灰色。

    杜世闲还在笑着,那团灰色竟散成了漫天繁星,赤橙黄绿青蓝紫,各有色彩,星星虽多,可这颜色竟无一相同。

    杜世闲正愣着神,天上的星星竟猛地砸了下来,杜世闲忙欲躲闪,可星星坠落的速度更快,一下便窜进了杜世闲的身体之内。

    杜世闲乱舞着手臂,却什么感觉都没感受到,忙放下手臂,却看到了一面石壁。

    镌着“可摘星辰”四个字的石壁之下,一个黄袍人的背影越来越大,突然,那黄袍人的身形刚触及青云,便猛地躺倒下来,正砸向杜世闲的身子。

    杜世闲受了几次虚惊,此时也不再怕,梗着脖子硬抗着黄袍巨人的躺倒。

    果然,也只是眼前一花而已。

    杜世闲耐心地等着眼前重回清明,这次,却看到了一个打着纸阳伞的女子。

    这女子的脸前像是有团迷雾似的,怎么也看不清她的相貌,可杜世闲始一见到这女子,便没来由地亲近起来。

    那女子的身形从模糊变得清晰,又重归模糊,可杜世闲已舍不得了,忙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这愈发模糊的女子。

    怀中冷硬。

    杜世闲忙睁眼看去,自己的怀中竟正抱着一柄漆黑的长剑。

    那女子呢?

    杜世闲忙松开长剑,环顾这四周,却怎么也看不见刚才的女子了。

    正焦急着,突然黑剑落在了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这还是杜世闲来到山顶之后,第一次听见声音,忙勾头看去,却正看到四周的场景如碎镜般破裂。

    杜世闲忙讶异地看向四周,景色破碎之后,整个世界便成了灰黄色。

    就像是纸张放得久了一般。

    杜世闲看着眼前的灰黄色不知所以,忽然,眼前显出了一滴墨迹。

    杜世闲忙搭眼瞧去,那滴墨正似慢实快地散开,不一会儿,便散出了数行干瘦有力的字迹。

    “剑行勾连,染白宣几点,似歌如赋。

    描摹彩蝶求入梦,坐忘千年人物。

    名士佳人,农樵渔父,聊笑逍遥处。

    清风拂手,一篇翻见黄土。

    欲奠过客如何,凭窗推盏,零落十年树。

    且枕黄粱寻酒肆,共饮今夕风露。

    劝醉青莲,觯扬逸少,立掌呼宜主。

    瞥得更漏,恍然长夜如故。”

    杜世闲看着这些字,心里没来由得浮现出了“长夜”两个字,像是呼应这想法似的,字迹散开,整个世界都化为黑夜。

    黑夜之中幻化出一片村庄,杜世闲还未看清村子的模样,这村里便着起了火。

    火焰并不炙热,还使得杜世闲像是吹着冷风一般,心头竟有些莫名的畅快。

    火燃了一会儿,杜世闲便耐不住了,纵身长笑起来,也不知哪来的高兴之情。

    笑了一会儿,杜世闲只觉得心里的舒畅消散了,忙睁开眼,正看到一个女子背向自己走开。

    那女子看不清身形,可杜世闲一见便知,那是刚才的撑着纸阳伞的女子!

    杜世闲忙招呼了一句,虽未换来那女子的回首,可杜世闲还是踏步跑去。

    杜世闲快速的奔跑,那女子缓慢的行走,可二人却越来越远,杜世闲只看着那女子的身形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那女子终于看不见了,可杜世闲却不想停下,直欲追上那人,突然,一顾莫名的劲力当头而来,直把杜世闲压得跪了下来。

    杜世闲愤怒地抬头看去,一个看似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喝着酒看着自己。

    这男人身穿一身脏兮兮地灰蓝色大袍,袍子直领大襟,两侧还开着衩,袍子上接有暗摆,系着黑色的系带,袍子的袖子像是被硬生生扯掉一半,只在手肘上方留着半个,露出来里面的束腕,束腕看着应是白色的,只是脏兮兮地,像是灰色般,身后还用粗麻绳系背着一柄剑鞘。

    杜世闲看着这男人,还未开口,便忽然瞥见了这男人的相貌。

    那张脸,竟肉眼可见的衰老着。

    杜世闲心下暗讽了一句,酒色袭身,快该死了吧。

    刚想到这男人的寿命不久,杜世闲却没来由地突然心中一悸,一股没来由的悲伤突然袭遍了自己。

    杜世闲忽然哭了起来,也不知悲从何来,正哭着,却又从余光中瞥见眼前躺着一个人来。

    这人的胳膊是什么做的?怎么看着像铁铸一般呐。

    杜世闲正好奇着,忽然,一个白衣之人飘然而落。

    杜世闲看着眼前这人不带丝毫烟火气地落在地上,眼中,却自觉得这人像是一柄利剑一般。

    杜世闲的眼又开始花了。

    眼前不住地变换着人影,时而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时而又是一个俊秀的男孩。

    这些人影变换了五六次,各个长相不一,唯一相同的,便是眉心的种子,和衣服上绣着的“火舞”二字。

    杜世闲咂摸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忽然,人影停下了变换,只有一团虚影越来越高,直耸入云霄,变成了一栋大楼来。

    杜世闲正要入得楼去,忽然,这栋楼顷刻间躺倒下来,直散成一本本书籍砸向了杜世闲。

    这些书籍各个触在杜世闲的身体上,又肉眼可见地揉进了身体之中。

    杜世闲忙不住地躲闪起来,却怎么都躲不开这些书籍。

    闪不及,那就躲开吧!

    杜世闲忙抬起了脚,还未迈出一步,眼前竟出现了一个独臂的人。

    这人扭过头来,看着杜世闲笑了起来。

    杜世闲愣住了,心中不住为何,竟升起了数种情绪。

    惊恐,忿恨,负面情绪不一而足。

    杜世闲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忽然,一只金翅大雕从天而降,正飞在这独臂之人的头顶。

    大雕和独臂之人虽未接触,杜世闲却感到了心中略显宽慰。

    下一刻,一只金眼白虎从旁而来,也站在了独臂之人的身旁。

    杜世闲的心绪又缓和了几分。

    又飞来了一只长着翅膀的黑熊!

    不一会儿,独臂之人的身边已站着好几头长相怪异的野兽,杜世闲也没了刚才的负面情绪,只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越来越平和。

    独臂之人身旁,现出了几处虚影。

    都是刚才显现过得人影,那喝酒的老头正对着自己笑,却突然化为飞灰。

    那白袍如剑之人也看着自己,却突然扭过头去,转瞬之间便飞向云中,再看不得。

    撑着纸阳伞的女子背过身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虚影散而复拢,却不见白袍人了,只有喝着酒的老头和撑着伞的女子,在不住地消散,又聚拢。

    消散,又聚拢。

    不知过了多久,杜世闲的眼中已不再疑惑,舒展开了皱着的眉头,突然一步踏向前去。

    一步踏出,天旋地转,所有的景象都开始融合,直在眼前凝成一条长绳来。

    长绳显现,带来了炙热,杜世闲还未感觉不妥,炙热感便突然化成了刺骨的阴冷。

    阴冷又突然化为炙热。

    杜世闲等着下一次的阴冷,可这条长绳却不再带来温度,只抖动着,变化成了别的形状。

    若是杜世闲的精神如常,定能认出,这是封将之时,彭轻鸿的衣袍上绣着的兽绘。

    长蟒之身,下生五爪,牛头鹿角,虾眼驴嘴,身有鱼鳞,长须似人,羽翼如飘带,耳如巨象兽。

    长绳一化作异兽,杜世闲便感到一阵舒爽。

    像是婴孩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般,如此的静谧,又安然。

    杜世闲终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