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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并蒂花下问故人

    “只要性命还在,那些个身外之物,就随它去吧。”

    周老爷子伸手磕了磕桌面,这才叫过那掀着门帘子不住地哀叹的杨吉。

    杨吉被周老爷子叫了回来,这才坐在一张大椅子上,正要开口,突然又悻悻然地瞥了瞥正闭目品茶的杜世闲,这才又哀叹一声。

    “唉,昨晚上人家不止拉走了车中的财物,还把我藏在车架子中的那几块金棍子都收走了,唉,真是好眼力啊。”

    屋边站着的几个镖师都看向杨吉,眼中神色异常,不知是在暗讽,还是同情。

    孩子们却不顾这些,那个稍大一点的小胖孩见众人都不再说话,这才喊道。

    “爷爷,这鬼见愁真是好气魄啊。今早起咱们到了这虎齿山口,我们都觉得这比咱南天关还要像个大城呢!”

    周老爷子也是心中事稠,没想起拦着这些孩子们,还顺着话道:“这山口怎么了?”

    孩子们像是终于得了能显摆的事一般,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

    “这门口的石碑比人还大,上面‘花开虎齿’四个字写得比教书先生的还要好。”

    “这里楼台林立,栅栏围绕,从山脚直排到山顶上,一路上还有小姐姐们的迎接,比咱们在家里还要受款待呢!”

    见周老爷子不管孩子们的呼喊,一个年岁稍小的镖师也忍不住上前两步。

    “这贼窝里的姑娘们各个婀娜,又被训练的矫健不输男儿,真是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娘子军啊,比咱们南天关的城卫军还要气魄!”

    另一个镖师也接上话来。

    “真是,现在给咱安排的这囚人的客房,都比咱镖局的正屋还要大,这鬼见愁还真大手笔啊。”

    眼看众人都要叫喊起来,周老爷子眉头一皱,猛地把桌子拍得震响。

    “闭嘴吧!生死未卜,还那么多屁话!”

    众人都安静下来,脸上终于浮起了囚徒该有的神情。

    杜世闲这才睁开眼,看着周老爷子笑道:“没事,死不了,有我呢。”

    周老爷子这才看向杜世闲,强摆出一张笑脸。

    “那就全靠杜将军了,唉,老周这几天有点托大,这一把年纪都活狗身上了,杜将军可千万莫怪,我们镖局子里这些个贱命,还要杜将军在宛藤女侠那多多美言啊。”

    杜世闲忙摆摆手道:“没事,唉,我也不是那些个盗匪,不用这样的。”

    周老爷子这才悻悻然地笑了笑。

    “唉,杜将军大人大量,只是那宛藤女侠,唉。”

    杜世闲忙笑问道:“老爷子,那宛藤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这走镖几十年的好把式都吓成这样了。”

    周老爷子抬眼看了看杜世闲道:“杜将军不知吗?”

    杜世闲饮了口茶,这才笑道:“不知道,我也就是奉命前来交涉而已。”

    周老爷子闻声又叹了口气,脸上也重又布满了愁思,不过还是回上了杜世闲的话。

    “这宛藤女侠,是近些年来才崭露头角的女强盗,被人称作‘鬼见愁’,从南天关和天门城以北,直到过了虎齿山脉,她的名号还得再响几座城池。”

    杜世闲“哦”了一声,问道:“她什么来历,哪搏来的这么大的名号啊?”

    周老爷子摇了摇头道:“谁也不知她的来历,更不知她的武功路数,只知道以前她才现世的时候,便只身素手,两招斩了‘剑荡虎齿’王垚的头颅,盏茶工夫又屠尽了王垚的三百喽啰兵,一人重建了虎齿山的盗匪局势,又在这虎齿山口建了营寨。”

    杜世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就没人知晓她的师承?”

    周老爷子道:“无人知晓,只有大脚婆曾放出过话来,说这鬼见愁的武功路数像极了二十年前的一位邪道巨擘,可她的功力,却比那巨擘强的多了。”

    杜世闲心道,这邪道巨擘,说得应该就是那邪老人了,只是连大脚婆都只觉得像,却不敢认定,那应是邪老人在山中又有了进境,这才传授给顿不文的,只是这宛藤如何拜得邪老人为师,又如何自悟这功法之秘呢?

    周老爷子不知杜世闲的内心想法,只继续说道。

    “大脚婆曾说,鬼见愁只需再来十年,便能胜过他们,直逼夏侯惊天和司徒守拙,就连城主,豪生,或者酒鬼都难以比得过。”

    说到这,一个镖师咳嗽了一声,周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闭上了嘴巴。

    好家伙,昨晚上可听得清清楚楚,眼前这杜将军可正是酒鬼的亲传徒弟啊!

    周老爷子一下闭上了嘴,屋里便安静了下来,杜世闲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便闭上了嘴。

    还好,这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一个女侍便敲门而入,冲众人招呼道。

    “我家主人有请杜将军会面,请威武镖局诸位镖头和杨老先生先行休息,待到正午,还请在山顶赴宴。”

    杜世闲别过了周老爷子诸位,跟着这女侍向着山中一角走去,这一路上,鸟语花香,别开生面,比之山中粗景,可胜得多了。

    非但景美,杜世闲还惊讶地发觉,花繁正神色肃穆地在山边修剪花枝,潘家兄弟在一旁挑水施肥,俨然都是农家汉子的样子,混不像昨夜还持武夺宝的大盗。

    杜世闲正惊讶着,女侍突然侧身离去,杜世闲这才抬眼望去,宛藤正坐在一只石凳上,乐呵呵地看着自己。

    今日间的宛藤,换了一身藏蓝色的长衫,依旧是男装制式,头顶秀发还挽了冠,配着那英武的剑眉,端得是个俊俏的男子。

    杜世闲忙上前两步,拱拱手道:“宛藤姑娘。”

    宛藤也不起身,笑着点了点头道:“杜将军,还是花使大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杜世闲也不推脱,朗声笑道:“花开富贵,吾道昌隆!”

    宛藤这才站起身来,向着杜世闲遥拱了拱手道:“并蒂花下,宛藤见过花使大人。”

    杜世闲这才笑着坐到宛藤身前的石凳上,也不招呼宛藤免礼,便先从石桌上捻起一块点心填进嘴里。

    宛藤也不假模假式地客套几句,自顾自地坐回石凳,又将点心向着杜世闲推了推。

    “花使自山中来。”

    杜世闲点了点头:“你们叫‘天南山’,对吧。”

    宛藤也不回话,探过上半身来,伸手在石桌上撑着脑袋,这才开口道:“花使斩了钟衣而来。”

    杜世闲慢慢咽下了嘴里的点心,这才也探过头来,学着宛藤的样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斩了钟衣,招降叶零,带着钱根和白絮而来。”

    宛藤继续说道:“你忘说了,你还招降了时味。”

    离得近了,杜世闲终于闻到了宛藤身上的味道。

    阴冷,和顿不文现在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杜世闲也不想时味是怎么和宛藤搭话的,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我也忘了说,我还杀了并蒂花,郭废。”

    一句话说完,杜世闲虽说还离宛藤甚近,脸上还挂着笑,这怀中的一只手,已暗暗调动了真气。

    宛藤却也笑了起来。

    “并蒂花有两朵,我跟的是另一朵。郭废如何,我不在意。”

    杜世闲也跟着笑出声来,真气也暗暗放平,只是那只手却还是藏在怀中。

    宛藤看着杜世闲,又问道:“你们刚出山时,一人大闹南天关的是谁?”

    杜世闲撇撇嘴道:“白絮。”

    宛藤又问道:“在山中,一直强逼时味带给我盐和财物的是谁?”

    “白絮。”

    “山中流传的,和守拙寺相似的武功,是谁编撰并托时味带给我的?”

    “白絮。”

    “你们出了山,首战城主,还没吃亏的是谁?”

    “白絮。”

    “打头阵,带兵强攻南天关的是谁?”

    “白絮。”

    “坑杀南天关战士的是谁?”

    “白絮。”

    “攻打天门城,斩杀城主和城主弟弟的是谁?”

    “白絮。”

    “那,号称‘武安将军’的是……”

    “白絮!”

    宛藤这才坐直身子,朗声大笑起来,笑了好半晌,这才收住笑声,看着杜世闲道。

    “那你怎么不把那彪货带来啊?”

    杜世闲看着宛藤,面无表情的,直到宛藤收拢了笑意,皱起了眉头,杜世闲这才开了口。

    “白絮死了!”

    宛藤闻声大惊失色,还未开口,杜世闲先抢过话头。

    “这山外,最有名的道观,叫做‘惊天观’,惊天观的威名远扬,致使别家道观起名时,都有意避讳了‘惊’和‘天’两个字。”

    杜世闲还没说完,宛藤便问道:“惊天观来人了?”

    杜世闲摇摇头道:“有一家道观,却没有避讳惊天观的名字。”

    “天远观!”

    宛藤惊呼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不可能是天远观。”

    杜世闲道:“正是天远观!不过,不是因为天远观来人,而是白絮被一帮子人逼问天远观,继而生剐了他。”

    宛藤猛地一拍石桌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晓天远观!”

    杜世闲道:“我听过这个名字,就让白絮帮我留意一下,不知怎么,他把这消息漏了,不出一个月,白絮便死了,没找到凶手,只是他身上,留了五只圆形砸痕,砸痕之上,还有一些血窟窿。”

    宛藤厉声道:“是‘边城五鬼’,知道了,我会报仇的!”

    杜世闲忙问道:“那天远观到底是什么地界,怎么有这种强人来逼问消息?”

    宛藤看着杜世闲,好一会儿才说道:“天远观不惹人,惹人的,是天远观主。”

    “天远观主”四字刚落,杜世闲便和宛藤一同接上了后半句。

    “停雪道长?”

    “停雪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