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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贾充府上骖轸门庭 司马炎赐予武公

    俗话说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父亲,你好好养身体了,大晋国天下不能没有父亲的。”

    贾南风在一旁安慰着贾充,这天道轮回,虽然乃自然法则,但人生在世,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功名利禄,王侯将相,于生来说那是人之私欲常情,至于日后谈论功过,以致青史留名那是另外之事,不过也是随风而去。

    “我与荀勖乃杵臼之交,袍泽之情,无可尽述,想当年若没有他,我贾充必遭人献谀而至受皇上的猜忌贬谪!”

    原来朝廷里侍中任恺、中书令庾纯等刚直守正的官员厌恶贾充的为人。

    况且贾充的女儿贾褒成了齐王司马攸的王妃,朝中亦多结党羽,二人害怕贾充势力日后会更盛。

    贾充后来不欲任恺继续亲近皇帝,推举任恺任东宫官属,意图削去他侍中一职,但司马炎让任恺加任太子少傅,仍留侍中。

    此正是泰始七年,任恺趁鲜卑秃发树机能侵扰秦州和雍州,向司马炎建议让一个有威望和智谋的重臣前去镇抚边族,首推贾充。

    在庾纯支持下,司马炎任命贾充加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出镇长安。

    贾充深恨任恺,后荀勖特地登门献计,要贾充以其女贾南风为太子司马衷完婚,贾充才得以留居洛阳。贾充后迁任司空,继续任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领兵。

    后转任太尉、行太子太保、录尚书事。

    “说这些干嘛!你是淮南三叛的大功臣,可以这么说就凭这个司马家族的身家性命,都是你把他们从地狱之门给拽回来的,直接点一句话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大晋。”

    还是郭槐一针见血,倘若没有贾充,这司马家族的身家性命早就化为尘烟了,这一人之所系,竟然可以决定司马家族的荣辱兴衰。

    “唉……,我现在年事已高,做事情力不从心了,所以眼前尽想着那些过过往往的事情,想赶都赶不走,所以还有很多事情问心有愧,一直放心不下!”

    贾充突然想起了比自己走的早的李婉夫人,还有女儿大贾褒、二女儿贾濬。

    “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不要胡思乱想的,当着子女的面,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就安心养病就是,如果心脏牵涉到太多事情的负荷,我看什么药都救不了你!”

    “我这老骨头,让他走就走吧!没什么可以眷顾的,还是走了干净!”

    贾充一直东想西想,有时候言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这让郭槐很是烦闷,遂用手一拍贾充的肩膀,然后生气的说道:“别再想过去的事情了,一个人好坏,都是天安排注定的,凭你自己是不可能的,你要想改变也不可能,还是一切随天,并忘掉过去吧!”

    被郭槐这么一说,贾充似乎宽慰了许多,遂不再抱怨自己。

    太尉府陆绎有人进来,不乏有贾家的族人,如贾混就是贾充的弟弟,还有其子贾模,贾模比贾南风大两岁,贾混被贾南风从小亲昵的呼为混叔,而贾模则被昵称为模哥。

    “模哥,你来了,好久不见哟!”

    一见贾模进来,贾南风便扑了上去,直臾曳着贾模的一臂膀,脸上阳光灿烂,黑黝黝的肤色顿时如雨衣昱耀。

    “怎么不去太子府了,不去看我这个堂妹妹了?”

    “我不敢去哟,太子府这么璀玮蹇骧的地方,小的怎么敢轻易去哦!”

    “模哥在变着法子觑笑我,你不去,我这做妹妹的特想你,你比郭隶这傻乎乎的强多了!”

    “什么郭隶,小的怎么能比的上他,他可是太子府的卫尉,父亲是车骑将军!”

    贾模不屑一顾,他其实是怕进太子府,这太子府令他心有余悸,充斥着一股寒冽的杀气。

    他曾对太子妃贾南风说:“南风妹,你这样斫刺婢女和宫女,充满着血光邪气,连我都感到瑟瑟发抖和觳觫害怕,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什么收敛不收敛的,本宫只是觉的这短戟放在那太子府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兴起练练手而已,难道模哥你害怕了,亏你还是男儿身呢!哈哈……”

    这让贾模一听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充日渐病重,这时才感知自己时日不长,遂看了看一旁的愁容满面的郭槐,还有无计可施、一脸无奈的太医林番,便有气无力地叹道:“看来我错估了自己,这是黄泉不归路啊……”

    遂眼角淌出干涩的泪水,然后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指了指几案上篆刻着螭虬鳞爪的紫檀木椟,气如游丝的缓缓说道:“这里面是印绶,就交出去吧!是该褫袍卸印的时候了……”

    “老爷,你就别想着这些东西了,放下心来,这病或许还能挺过去的!”

    郭槐拉着贾充的手哭泣着,眼里满是剔透的泪水,这几日一直守在贾充的身边,寝不脱衣,食不离榻,身体也已然憔悴不堪。

    “父亲,皇太子司马衷,还有卫瓘、荀勖等大臣都来看你了,现在已到了门外!”

    原来刚才府门外的一阵车辀喧阗,是贾充近来一直不曾入光华殿,司马炎派人探知才明白,贾充有病缠身,不能入殿处理朝中各种觚牍剡章,便立即派太子和各朝臣去太尉府慰问。

    “吾已享年六十六,这残躯也算是值得了,总算没有辜负国家社稷……,天不假年,随它去吧!”

    “老贾啊!你就宽心吧!我荀勖这个老躯壳也挺不了多少时日了,日后在地下相见,一起把酒言欢!”

    荀勖一进府内,询问郭槐和林太医,才知贾充已经时日不多。

    “老荀啊!你不能去地下,皇上和太子正需要你辅佐呢!老朽残躯现在真的不行了,只能眼睁睁的等着阎王派黑白夜叉将老朽絷于阴朝地府!”

    荀勖老泪纵横,一手拿着贾充伸过来的手指,一手拽着太子司马衷的衣袂。

    “老贾,太子殿下也来看你了,至此辅佐不了太子,你于地下一定要祈禳太子殿下治国有方,君德臣服!”

    “岳丈,你……,你可要保重……”

    太子司马衷在床榻前看着贾充苍白的脸,颤抖着瘦如干柴的双手,不禁脸吓的煞白。

    “谢太子殿下屈驾前来,臣……,臣真是感……激……涕零,往后就……不……能……伺候殿下……,为殿下分忧……,效……犬马……之……劳……”

    贾充呆滞的眼珠一动不动,直望着近在眼前的荀勖和司马衷继续吃力的说道:“我……,我怕……日后……朝廷之中……,会有人诽谤我……,说我是个……忤逆……奸佞……臣,会给扣上……帽子……,得个……影响极坏……谥号……,所以我……,我……”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听嗝的一声便断了气,一手垂于床下,冰凉硬如石头。

    郭槐随扑上去大哭,贾南风、贾混、贾午……,都哭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荀勖、卫瓘等朝臣一下子就明白了贾充最后未尽的话,遂也难过的扑簇扑簇的眼泪汪汪。

    只有侄子贾模心里很明白,他含泪跟荀勖和司马衷说道:“伯父前几日一直纠结这件事,曾难过的告知与我,我见他一直放心不下,遂安慰他说,非功过自有评论,无法掩饰的。象伯父这样光照千秋的功业,皇上一定会给个荣耀的谥号!”

    贾模眼泪凄凄,掩袖一擦又说道:“说止于此,伯父才宽慰了些,想不到今日弥留之际,还是不曾放下,又在太傅和皇太子面前提了出来……,真是让人难过,象伯父这样恪尽职守的,一心为江山社稷,操持了一辈子……,其忠心耿耿,光照千秋!”

    “对啊!没有老贾……,没有公闾……,唉!皇上一知公闾驾鹤西去,肯定龙颜憔悴,抚龙案而痛彻心扉啊!必是犹如失臂膀之痛,剜心剐肉一般!”

    遂又安慰了已经两眼朦胧的郭槐、贾南风,以及贾午、贾混等,先行告辞忍痛走出了贾府。

    枯藤老树昏鸦,府院衾裯惆怅,瘦马西风残阳,绉破蓬筚门窦。

    哀声依然在贾府内经久不息,嘶声裂肺如枯槁一般,已遮蔽落阳的残光。

    “太傅太尉已走,你们对于贾充的谥号有什么想法啊!”

    “皇上,依臣之见,贾充应谥荒公!”

    博士秦秀在光华殿持笏谏言,认为贾充虽然平叛淮南三乱,功耀千秋,但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特别是作为臣子敢于弑杀君主,那更是令人辱骂唾弃的,不但如此,贾充还在朝内排除异己,结党营私,奸诈毒辣,也令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所以应谥荒公。

    “荒公?朕看贾充在地下得知,必然会骂朕这个皇帝昏聩,这顶帽子朕还是不戴了,现在太尉都已长眠于地下,朕看应该给个好的谥号!”

    “皇上,微臣以为应该赐谥号为武公,”

    正踌躇犹豫之间,只见轩陛下博士段畅持剡奏而出。

    “对,对,朕正想于此谥号,想不到你段畅先替朕说了出来!”

    “皇上,武公这谥号,正合公闾太傅生前的愿望,小的想公闾得知,必含笑于九泉。”

    太子太傅荀勖一听博士段畅的谏言,甚为妥当,所以也持剡奏而出,以表这谥号的合理和合情。

    “好,就这么定了!”

    司马炎于忧伤之中,就这么定下了贾充一直耿耿于怀、放心不下的谥号忧虑。

    “本王将太子司马炎托付与你,望太傅你可要忠心辅佐司马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