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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就是不开门

    袁晓镜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猜到那肯定就是爸爸说的赵姨的儿子。

    果然从上面下来那个白白瘦瘦戴眼镜的男人就是赵淑华的儿子——陈皓明,他的个子很高,脸上瘦得可怕,双颊上的颧骨都拱起来了。和赵淑华那带着笑的脸比起来,他的神色不是很明朗,显得有些阴郁。

    如果光看脸,陈皓明还是个比较英俊的青年,哪怕他脸色再晦暗,也不能说是他丑。

    可是他的走下来那一脚高一脚低的样子就完全破坏了这份“美感”,小时候的那场小儿麻痹症让他这辈子从此都是这样,右腿短了一截,自然走路时身体也会歪斜一边。

    陈皓明一扭一扭下楼来的时候,就一眼看见坐着沙发上正看着自己的女人,她剪成很短的头发,长相也和袁叔叔的样子很像,都是那种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可是他不喜欢,是的,他不喜欢她的眼睛,明亮无畏,是的,从自己看见她起就袁晓镜就一直“明亮无畏”地看着自己,应该说是和自己打量着她一样打量着自己。

    陈皓明不是没接触过女人,那些人刚开始看到他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都还是蛮正常的。但是当她们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以后,无一例外地几乎所有人眼中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同情和怜悯之情,而陈皓明最讨厌的就是这份同情怜悯。

    但是这个叫袁晓镜的——是这个名字吧,从这个袁晓镜的眼睛中他倒是没看到同情和怜悯,他更多地感觉到的是一种“护食”的感觉,是吧,这本来是她的家,自己是个外来的“侵略者”,所以她有这种“保护自己的领地”的意识也很正常。

    袁晓镜看了半晌,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够礼貌,于是收起打量的目光,低下眉眼去,陈浩明嘴角咧起,脸上便带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而那歪斜瘸拐的姿态却越发起劲了。

    赵淑华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自己儿子从楼上下来一瘸一拐的身影,其实这些年来,给陈皓明短了的腿脚也定制了专门的内高鞋,陈浩明穿上去走路其实已经和平常人也没什么异常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给儿子去相亲的时候,他却偏偏不肯穿,而且还故意走得歪歪斜斜的,搞得每次相亲赵淑华都会铩羽而归。

    次数一多,她也知道了自己儿子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吧,于是也只有由着他了。

    儿子住着的原来那房间本来是晓镜结婚前住着的,今天一听说晓镜要回来住,儿子倒是挺主动把房间让出来了,也没废自己什么口舌,本来还挺高兴的,不过看他现在这一副不准备好好走路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晓镜呀,这是我儿子陈皓明。皓明呀,这是你姐姐晓镜。”赵淑华笑着走过去为陌生的两人做了个介绍。

    姐姐?这个称呼可喊不出口,何况,她算自己哪门子的姐姐呀?陈皓明对着袁晓镜笑笑,心里暗自腹诽道。

    袁晓镜的嘴角也扯了一下,咧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来,叫我姐姐?我可没有这样的弟弟。

    看两人算打了招呼了,赵淑华想着厨房事情还不少,转身又进去了。

    陈皓明没有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反而走到门口,拉了条凳子坐下,外面是条小街,天虽然有些黑下来了,但是门口还是不时有人经过,陈皓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袁晓镜开始还打量了下他,不过等赵淑华介绍完后,她就没再抬一下眼睛,径直想着自己的心事。

    是呀,心事,都是些糟心的事。

    晚上的餐桌上的内容当然是很丰富的,袁晓镜看着这满桌的琳琅满目还是有些感动的,从昨天到今天,让人难受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整个人都感觉如坐过山车一样,“处处是风景”呀,所以虽然每餐都吃了饭的,可那吃到嘴的东西是啥味自己可基本上没什么感觉的。

    袁晓镜心情不好,袁国泉是知道的,现在看着女儿拿着筷子拼命在吃,他觉得有些心痛,但是又想着“只要能吃”事情就不算太坏。

    因而这餐“接风宴”总算是和平落幕了。

    吃了饭,袁晓镜和袁国泉他们打了招呼,就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进了门看来,自己的房间好像没怎么动,打开衣柜来看,里面确实还摆放着以前自己留在这里的几套衣裤。

    她没动柜子里的东西,只从带回来的包包里翻出一套内衣裤,进了自己房间的厕所开始洗漱起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家,哪怕几年没回来,一应用品还是很熟悉的。

    不过厕所里面怎么还放着剃须刀和剃须膏一类的东西?那陈皓明居然没拿走他的东西?

    想着家里多了个“外男”,袁晓镜不由地把房门和厕所门都反锁了,这才安心地洗漱起来。

    躺在床上之前,袁晓镜去打开了窗户,并关上了灯。这大冬天的倒是没有蚊子进来,她的房间不临街,外面没人走来走去,还是挺安静的。

    月亮没有出来,可能印衬着万家灯火,外面的天空黑得不够纯净,不像黑丝绒,反而有些点蓝黑缎面的感觉,

    被子很软和,据说是新换的,但是近段时间应该也没晾晒过,所以还是可以闻到一股暗暗的霉味,就和自己一样,看起来和表面一样,很好很“新鲜”,其实里面早就长满“霉斑”,朽透了的。

    眼泪就这样不自主地流下来,为自己也为别人,比如妈妈,比如德军,还比如儿子,还有收留自己住下的爸爸......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袁晓镜听见了,可是不想起来开门。

    一个是大冬天的这被子才刚睡热,要起来开门的话冷死了,还不知道等下睡下去什么时候才暖和呢?

    还有一个当然是自己刚刚哭得涕泪横流,现在就是床前的地上都丢了一大堆的纸巾没法子收拾,难道自己这幅难看的样子要给别人看去?除非是爸爸来叫她还差不多。

    “咚、咚、咚”那敲门声并没有因为袁晓镜的不吱声而停止,反而敲得越发有劲了。

    袁晓镜侧耳听着,看有没有爸爸的说话声。既然一直都没听见爸爸的声音,那多半是那个“外男”想进来拿他东西的吧,明天拿不行吗?谁要你一直不做声,就当我睡着了吧!敲够了你总要走了吧?

    “咚、咚、咚”外面那人不做声继续敲,里面的袁晓镜也不做声继续装睡,她由着它敲,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我就是不起来,随你敲,随你敲,随便你怎么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