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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错过

    天空毫无征兆地放晴了。

    或许它提示了,只是卢蔓过分埋头于即将展开的新漫画创作工作中,没有察觉。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下午一点半时,她与姜禾才发现已这么迟,连午饭时间都寂然飘过。

    卢蔓打开手机叫外卖,才发现薛胥的来电。

    薛胥本打算晚上回家吃晚饭再过去江老那儿,可卢蔓来电时告诉他今晚要加班,讨论新漫画的内容,他理解她对梦想的热忱,便让她去忙,下班了再过去接她。

    正好江萍给他打电话,让他早些到,一起吃顿饭,这一家子好久没聚在一块儿。江萍从小便照顾他,按辈分,他应该叫她“江姐”,但按年龄以及家里予他养成的习惯,他唤她“江姨”。

    江萍沉默了一会儿,劝他,“小胥啊,江老现在还在气头上,小卢的话,这回就别带过来了,免得又惹来一些麻烦。”

    薛胥没担心过麻烦,只是,“她今晚要忙,没法过去。”

    “嗯,那好,下班早点过来,江姨给你煮你最喜欢的。”

    挂掉电话后,他心底涌起一股久别重逢的暖意。

    江萍从来温柔,但却过分服从江老,当初听说薛胥要娶个家庭背景一团糟的女孩时,受江老的命令成为第一层墙壁,前来阻挡那两人的姻缘,可无论她搬出什么现实,都无法动摇薛胥的心。

    自那以后,在江老的影响下,江萍被禁止以各种途径向薛胥提供帮助。

    虽然这对薛胥的生活没造成什么影响,但两人的关系无可避免地疏淡了。

    皎洁的月悬挂在夜空中,繁星点点,夜里的风微凉。

    江家大宅门口种植着一排高耸的绿树,树叶间缠绕着几条闪耀的灯,微风中,轻轻摇晃,轻柔的声响宛如勾出童谣的旋律。

    少时,曾多少次走在这条路上,却从没像个孩子般童稚地哼起歌。他的童年,紧绷的表情远远大过喜悦的。

    薛胥刚走到门口,大门便被打开,屋内明亮的灯光顷刻泼洒而出,像是走到穿越时空的过道,站在这个角度朝内望去,室内的布置依旧,饭菜的香喷气息依旧,就连站在门口的江若衫动作都依旧。

    江若衫笑得弯起眉毛,“胥胥,你回来了,饿不饿?我妈煮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薛胥像儿时般循着香味走进门,看到一桌佳肴时以及热情的还在厨房忙碌的江萍时,脸上也不好再挂着严肃的表情,放松许多,走入厨房,“江姨,我来帮忙。”

    江萍才发现他来了,“小胥,来啦,不用不用,我快弄好了,你快去吃饭。”

    江若衫跟在薛胥身后,催促他快出来。她带着他走到餐桌旁,拉出椅子,让他坐下,为他递来碗筷,还盛碗汤给他。

    薛胥接过江若衫递来的汤,放在桌面上,并没打算现在喝。

    江老独自一人拄着拐杖,从昏暗的屋外走向明亮的屋内,模糊的面容愈加清晰。他的神色并不冷峻,反倒蔼然可亲,他径直朝薛胥走去。

    江若衫帮江老拉开距离薛胥最近的位置,伸手要扶他,“爷爷,来啦,外面冷不?”

    “不冷,我身体好着呢。”江老没让江若衫扶,坐到薛胥身旁,瞥了眼他面前的那碗汤。

    热气腾腾向上冒,消散在空气中。

    江萍在厨房里喊,“衫衫,过来帮忙端菜。”

    江若衫的目光匆匆扫过薛胥与江老的脸,走向厨房,“来咯。”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像结冰般,厨房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窗外传来树叶晃动的“沙沙”声,灯光在这混合中竟给人一种更加明亮的错觉。

    如此持续了一会儿,江老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这怪异的一刻,“我听说,你公司去年的盈利总额,只排在市里同行榜单的五十名左右?”

    薛胥没想到江老会将话题引到这上面,微微一愣,随后镇静回答,“对。”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或者令之丢人的事,他付出多少,便得到多少回报。

    江老轻叹一口气,“是,这已经算是年轻人所谓的杰出了,但这要排在省里,连榜单都上不去。薛胥,这就是你要的成功?”

    薛胥的目光没有望向他,“这是我一步步走到的,无愧于心、能过上还算富足的生活就行了,没想非得达到什么地位才算成功。”

    江老欲言又止,恰好江若衫送菜上来,为他拿来一副碗筷,转身去为他盛汤。

    “薛胥,这是失败者的眼界,你该看到的是还能爬多高,就这么不上不下,不争不抢,要遇上凶狠的对手,随便一推就能把你消灭,你想过这样的结果吗?”江老停不住话了,即使江若衫将汤送来,就坐到一旁,他也毫不顾虑地直接说下去,“这里,是A城,A城谁不知道我?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顺畅爬到今天?我要教你怎么做生意,怎么当一个无往不利的商人,可你连我在城里这几家公司都不肯接,你要我怎么把你推上去?”

    薛胥却一点不为所动的模样,“我没想达到什么高度。”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将现场气氛再度推向冰峰。

    江若衫赶忙打圆场,“今天是一家人吃饭,干嘛讨论这些工作上的事呀?我们可好久没有围在一起吃饭啦,看这一桌子菜,都是你们喜欢吃的,我妈总说,要请你们俩一起吃饭最省心,因为你们喜欢的菜都是重合的,这可不就是一家人吗?试试这汤,这么多年了,还是又鲜又香。”

    江老端起碗,喝了一口,满意地弯起嘴角。

    这话题没再继续下去。

    赵瑞回来了。一家人围着餐桌吃起晚餐,其乐融融,聊些小时候的趣事。赵瑞热爱插科打诨,逗得众人发笑。

    晚餐后,赵瑞不知从哪儿叫来一堆新鲜的水果,拉着江萍到厨房里切果盘;江若衫与江老、薛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热情地为江老讲解电视上某某偶像的八卦,时不时偷瞥薛胥的表情,没见着不耐烦与不愉快,但也说不上是舒适。

    赵瑞从刀具盒中抽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举刀、落刀,西瓜鲜红的汁液溅到光滑的墙壁上,汁液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形成两条竞相赛跑的痕迹。

    江萍无奈地拿出抹布擦拭墙上的污渍,“不会切别在这捣乱,每次把家里弄脏了,又不打扫卫生。”

    赵瑞依旧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将头凑到江萍脸边,“爸打算在这动手?”

    江萍踢了他一下,警惕看眼屋外,“小声点。”

    赵瑞吓得赶紧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才小心翼翼地再次轻声说,“这样不好吧?”

    江萍拿起一颗梨子削皮,“好不好是你能评价的吗?你要觉得不妥当,你现在跟爸说去。”

    赵瑞抿了抿嘴,“我这不就跟你讨论讨论,又不是要做什么。爸到底有什么计划?”

    江萍看都没看他一眼,“你怎么总对这些问题感兴趣?自己女儿的事关心了吗?衫衫明天就要出国了,你还为上次那事和她怄气,一句送别的话都不说,比小孩还小孩。”

    赵瑞将刀抽出西瓜,汁液再度随着果刀的抽离而溅溢到墙面上;江萍瞪了他一眼,他赶忙拿起抹布主动将墙壁擦拭干净。

    “好啦,我这两天不也忙东忙西的,晚点上她房间跟她谈谈。”

    江萍将削好的梨子放在果板上,取出另一把水果刀细致地切,等她切完并摆盘后才对赵瑞说,“你还是别去了,你的那‘谈谈’只会让你们两个人的关系越搞越僵,你要真有心,明天衫衫要走的时候,说两句让她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就成了。”

    赵瑞还想说什么,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说出口没意义,见那边的梨子已经准备好,他的西瓜却还只是凹凸不平的两半,赶忙拿起水果刀继续切。

    最后,还是江萍出色的雕刻功夫拯救了那颗西瓜。

    江萍将西瓜送到餐桌上时,见江若衫挽着江老的手,正在讲解电视剧情,而薛胥独自坐在一旁,没表现出任何兴趣,眸光也不望谁,可却也不涣散,像在思考什么。

    “衫衫啊,明天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江萍嗓音清脆地对江若衫说,在女儿的目光望向自己时,她对之使了使眼色;江若衫站起身,说道,“哎呀,我还是得再收拾收拾,免得东落西落的。”

    柔软的灯光充盈厅内,电视屏幕已切换到一片麦浪起伏的画面,声音被离开的江若衫关闭,静谧的环境与偌大的客厅被清空以供江老与薛胥畅谈。

    不需要客套,薛胥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中取出那张声明,递给他,没附加什么陈述,他相信江老懂。

    江老却没有急着要签署的模样,淡淡地将声明放到一旁,“这么急干嘛?签完就要走了?”他转头望过去,“多久才回家一趟,先陪我喝喝茶。”

    江老熟稔地取出茶叶泡茶。这座宅子是他的房产中历史最永久的一栋,他将薛胥刚带回来时,便住在这里,后来江萍出嫁,对这栋房子以及逝去的母亲感情浓厚,江老便将屋子留给她,自己与薛胥搬到另一区的房子住。虽然不住在此处多年,但他偶尔会过来,毕竟这里也是他怀念地之一。

    他对赵瑞放肆大改屋内的风格颇为不满,但他发现时,一切已被改变。

    茶叶是全新的包装,茶具是刚购入不久的一套,给薛胥的是带手柄的客杯,深褐色的茶水冒着香浓的热气,极易让人精神。

    薛胥没有多想,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他是爱茶的,这一点或许由江老遗传,口味极其符合他的喜好,他又喝了一口,茶杯缓缓见底。他见江老也喝完杯中的茶,便不再拘着,主动为他倒上一杯,又为自己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