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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点

    点苍山,作为南越国境内有数的名山大川,近年来更是随着点苍派的日益壮大而水涨船高,大有压过天恨山的架势。

    所谓的名山大川,无外乎由石头、土泥堆积而成,既离不开花草树木的点缀,也少不了飞鸟走兽的足迹。

    点苍山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免俗,单从外表来看,它同所有的普通山峰相差也大不到哪去!如果硬要说出其中区别,游离在各个山头间的猎户会说:

    “点苍山也没什么稀奇的,无外乎比其他山更高一些、树木更茂盛、山中的野兽更凶猛些罢了。”

    要是询问居住在点苍山附近的普通村民,他们多半会讳莫如深告诫路人,“小姑娘,我看你人还不错,听大叔一句劝,这点苍山去不得……”

    这不,眼前便有一对年轻男女寻着一家依山而建的茅草屋问路,女子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币,越过坐在门槛上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自己的小男孩头顶,悄悄递给椅靠墙壁满脸风霜的大婶。

    大婶接过银币,挤出一丝笑容,用低沉声音说:“这点苍山,邪得很,我们常听到山脚有兵器相击声和男人对骂声,偏偏看不到任何人影,夜半三更时,半山腰还会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女子与婴儿的啼哭,不怕你们笑话,瞧瞧…我家那老头子,他那一身的毛病就是因为夜里不敢去茅房给憋出来的!”

    年轻男女顺着大婶的手指望去,只见坐在板凳上的大叔皮肤蜡黄,此刻正捂嘴不停咳嗽,脸上青筋随着剧烈咳嗽而微微鼓起,捂嘴的双手枯瘦如柴,正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咳咳……”

    病怏怏的大叔终于咳出如鲠在喉的浓痰,深吸一口气用力吐出,啪的一下从小男孩头边怦然坠落,惹得小男孩扑到大婶怀里告状,病大叔露出满脸轻松的神情,颤巍巍道: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一家人少说在这儿待了近五十年,五十年间,除了本地的猎户,从来只见入山的人,却未曾见过一人下山。”

    “既然这地方如此诡异,那你们为什么不搬家呢?”手提长剑站在一旁的男子冷冷问道。

    大婶狠狠瞅了丈夫一眼,后者半是窘迫半带厌恶地缓缓起身,一边用脚踩浓痰,一边开口:“唉!我这身体,如今活一天少一天,靠着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指路,提供茶水换三五枚银币……维持生计尚且勉强,哪敢奢望搬家!”

    病大叔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咳……这地方也不是年年如此,这么多年,我仔细计算过,每逢鼠、兔、马、鸡这四个生肖年才发生这样的怪事,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样日以继夜、年复一年的折腾!”

    扔下三枚铜币,男子果断拒绝了大叔大婶的盛情挽留和淳淳劝诫,牵着同行女子的手,朝着点苍山方向继续前进。

    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一男一女终于来到点苍山界碑前,远远地抬头望去,松柏相间,翠萍扶柳,瀑布飞流,崖石相错。

    目力好的,能看到半山腰以上风景,那是另一个季节,竟是另一片天地,寒冷的冬天给半山的花草树木披上一层银色外衣,似银钩倒挂,又如青丝暮白,冰冷而高寒,天地一片肃杀,压得人直喘不过气。

    “阿蒙,非得上山吗?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来都来到寺庙门口了,哪有不去烧香拜佛的道理,别听那病老头和老太婆胡说,刚才那些话八成是他们编来唬人骗钱的,经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些后悔,后悔多给了那三个铜币。”

    “我搞不懂,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我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你不懂的,我生有仙骨,又怎能久待在这俗世之中,你放心,等我学有所成,定会渡你一同成仙,到时候咱俩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岂不胜过在这浮世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可是……阿蒙,我们真的能等到那天吗,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难道还想回到那个小乡村,冬天继续住在破旧的茅草屋里瑟瑟发抖?不!你该相信我、支持我!晓红你会的,对吗?”

    阿蒙说完拉着晓红的双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男人胸膛传来阵阵跳动和火辣辣的滚烫,女子最后一丝寒意和不安终于融化,如果他是火焰,那么她会像飞蛾那样义无反顾地扑向他。

    两人脚下是一块方圆十来丈的巨石,巨石中央清水集聚,好似一面铜镜,二人身影倒影映在水中,男的意气风发,女的身材姣好,宛如水中画。

    叫阿蒙的男子年不过二十,此刻正双手交叉抱着一柄长剑别在胸前,站立在巨石边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时抬头望向山顶,向往之情一览无余。

    那被阿蒙唤作晓红的女子,二十出头,一对如柳似月的黛眉紧锁,面带愁苦,满眼痴痴地盯着眼前抱剑男子,全然不顾周围仙境般的景致。

    如果这一男一女的眼力够好,他们会发现松柏之间,柳树之巅,甚至是瀑布之下,崖洞之内,皆有不少身影晃动。

    这与点苍派选拔新人的方式分不开,其他门派招收弟子多在春秋两季,或设卡考验,或由长者下山寻找天赋异禀的身怀仙根道骨之人。

    纵观如今逐仙大陆的绝大多数仙门选拔新人,多半是由下辖修仙世家推荐或本门掌权者后世子孙为主,少部分则是由长者到各地网罗适合的俊才,为宗门或学院的发展注入新鲜血液。

    然而点苍派不一样,无论世俗之人也好、还是本派之中位高权重者的家属、附庸也罢、甚至由别派转投而来的带艺入门者、包括南粤国皇室,一概来者不拒不说,却也不论出身背景,无一例外,都得经过点苍山这一考验。

    点苍派每三年开放一次山门,一开就是为期一年,在这一年内,不分四季,不论昼夜,皆是点苍派选拔新人的日子,只要能找到山门,入得山门中,便是入门弟子,因此才会出现这么一幕。

    离这对痴男怨女七八十丈远的小半山腰,松树之下,立着两个男子,只见其中一个身躯魁梧、满脸黝黑,身上背着大袋杂物,另外一个则是个中等身材两手空空的青衣少年。

    他们不是刚离家历练的齐正松与许致谦二人又是谁?

    原来他二人带着李涵虚的推荐信,加上白发老叟、孟慧宁,虬髯大汉的首肯或是默认,投身于南越国第一仙门点苍派门下,也好让这两个初生牛犊见识一下他们和优秀的同龄人之间的差距。

    点苍山离天恨山何止千里,这一路走来,他们可没少遇到稀奇古怪之事,两人脚程不可谓不快,然而赶到这里却也花费了大半年之久。

    时节由起初的初秋到了如今的盛夏。

    齐正松耳力和目力远超许致谦,尽管隔着七八十丈的距离和飞流直下的瀑布,仍然把男女的谈话和面目探得一清二楚。

    至于许致谦,堪堪勉强看清巨石上那一男一女模样,至于对方说些什么,作何打算,几乎是一头雾水。

    他本没有兴趣去探听别人的隐私,不过看到同行的歪松兴致勃勃时不时向下张望,出于好奇,许致谦便把目光看向瀑布。

    “歪松,你不会是看见这颗松树长得太正,看不过去,存心想给弄歪吧!”许致谦指着两人头顶的松树,脸上堆满了不可描述笑容,回头道。

    齐正松闻言,耸了耸肩上的行李,负重沿着山路拾级而上,也不说话,嘿嘿直笑,本就黑不溜秋的脸此刻看起来更黑了,一口白牙也就愈发地显得雪白。

    许致谦见他不理,只得跟了上去,两人一步一步向上攀爬,就这样爬了半天时间,日已西沉,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说来也奇怪,明明近在咫尺的山顶,偏偏他二人越想接近便觉得山顶越来越高不可攀,明明在山脚能看到很多身影,听到很多交流声,到了半山腰,这些人全部消失一般,竟连声音也没听到。

    两人爬了大半天,也觉得浑身没劲,腹中空空如也,于是商量一下,打算去找寻些干柴生火,一是接连吃了一两个月的干粮,觉得心里和腹内干巴巴的实在是瘆得慌,想煮些熟食缓解。二是这半山腰风大冰冷,也好趁机借这火来暖暖身子。三是借这柴火生出的火光来驱散山间的野兽草虫,这样二人休息也会安稳些。

    不一会功夫,他二人便把火生起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火架上砂锅中传出的阵阵香味。

    两人从行李中取出碗筷,不大一会功夫便风卷残云的吃完美味,碗被敲得叮当叮当响个不停,显然是意犹未尽。

    收拾完东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一会,都觉得疲倦不堪,正欲休息。

    突然整个半山腰飞沙走石,树木摇摇晃晃摆个不停,二人这一路所见所闻早已养成了警觉的习性,早已不是当初离巢的雏儿,须臾之间便反应过来,定睛望去,偏偏看不见半点踪影,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半夜,二人虽然眼睛酸痛,但一直处于提心吊胆的戒备状态也没法入睡。

    直等到东方鱼肚白浮现,齐正松和许致谦相互对视一眼,知道没有了夜色的掩护,晚间那物不敢轻易出现,于是二人很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