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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插曲

    接下来两日,惠庄请了教坊司的副使秋屏姑姑来府里教锦青习琴,于是锦青便开始了平日里学习技艺,偶尔去私塾念书的日子。

    秋屏姑姑与惠庄年纪相仿,还不曾嫁人,气质温婉,于琴艺上见解独特。原本是教习嘉安公主,惠庄向太后求了许久也没能求到,但上次春日宴锦青一曲惊人,惠庄借此再向太后求人,太后犹豫了几日,许是觉得锦青的琴技真的太丢脸面了,便真的放了人。

    锦青跟着秋屏姑姑学了几回,颇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自觉琴技突飞猛涨,兴致高昂,日日清晨傍晚都要让喜鹊在小院里摆琴奏曲。

    喜鹊不懂琴,也听不出自家姑娘琴技到底有无长进,但她发觉寻常天天来院子厨房要吃食的野猫近日来的少了。

    锦青自然是不知道野猫到底少没少,但她的手明显的告诉她再这么弹下去它就要废了。

    天色有些暗了,春燕从外头进来,新采了一把丁香,放在锦青琴桌前:“姑娘歇会儿罢。”

    锦青拿起丁香嗅了嗅,“我们院子里有种丁香么?”

    春燕道:“从前没有,是盈舟到外头新买了几株带花苞的,养了段日子,今日正巧开花。”

    自从上次家宴后,锦青便再没见过盈舟。

    “她这段日子打理花草打理得如何?”

    “打理得挺好的,多了好些种类,好看得紧。”

    锦青点点头,把丁香放下:“如此便好。”

    春燕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口:“奴婢问句不该问的,姑娘当初将她带回来,就怎么安排在院子里么?”

    “怎么了?”

    春燕一般不会多问,锦青立马便想到是出了什么事。

    “喜鹊同奴婢说过当时的事,奴婢也明白她不是奴籍,同她说话做事都拿捏着分寸,所幸姑娘也只安排她打理花草,没别的吩咐。”春燕说道这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但奴婢明白也只是奴婢明白,院里其他丫鬟们私下里对她领二等的俸例做四等的活有些不满。今日她身子不爽利,没怎么干活,同她一起打理花草的杜鹃便说了几句话,两人起了争执,她直接将杜鹃的脸挠花了。”

    锦青震惊:“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动手这般狠?”

    春燕苦笑:“奴婢哪里知晓。等奴婢得了消息过去,杜鹃的脸都不能看了。几个丫鬟们闹得厉害,要姑娘给个说法。奴婢先压了下来,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锦青着实没想到会出这么个事,也怪她当时考虑不周,只想着将人放在眼前看着,却没顾到盈舟的性子和院里其他人。

    “你将盈舟带来,我先问问她。”

    春燕应了,没一会带了盈舟上来。

    盈舟脸上也破了些口子,刚上过药,见了锦青半蹲行礼:“见过二姑娘。”

    锦青将她细细看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日子,盈舟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世俗与风尘气,反倒有种世家小姐的感觉。

    盈舟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娘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么?”

    “你与之前不同了。”锦青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声。

    盈舟这样子,越来越和她记忆里的相重合。

    “是姑娘将我赎了回来,我才能有现在的样子。”

    “可我将你赎回来,真的是对的么?”

    盈舟一愣,一时之间没能明白锦青的意思。

    “你这段日子在我院里,其余人待你如何?”

    “都待我很好。”

    “那你今日为何能对杜鹃下那般重的手?”

    盈舟垂下眼帘:“她胡乱编排我,我气不过,便动手了。”

    “她编排你什么了?”

    盈舟抿嘴,不肯说话。

    锦青直接问春燕:“春燕,杜鹃说什么了?”

    春燕看了盈舟一眼,道:“杜鹃说她成日里不做什么事,真当自己是小姐呢。”

    锦青将目光重新落在盈舟身上:“你今日做什么了?”

    盈舟道:“我昨日贪凉,今个便有些不舒服,躺了半日。”

    “你是自由身,按理你的确不必按我说的做。但我当时给了你选择,是你选择要同我回府,那你就该守这的规矩。”锦青道,“她编排你、胡乱说话,你自可以来同我说,为何就要动手呢?”

    盈舟立刻反驳道:“不是姑娘你不想让我靠近的么?”

    锦青一愣,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院子里的丫鬟私下里都这么说。姑娘是因为不待见我,才让我做外院打理花草的活,就我自己以为姑娘是心疼我,领着二等的俸例做四等的活,把自己当小姐。”盈舟一口气把话说完,居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不必院里的丫鬟说,她也感觉得出来锦青不怎么想见她。这些日子她看似过的比春月楼自在,心里却怎么也舒服不起来。各种闲言碎语会在她路过时传来,明里暗里的排挤,还有锦青的淡漠,都在时时刻刻的告诉她,尽管她是自由身,可她也不过就是个下等人。

    盈舟腰板挺直地站在那里,明明是被问罪的那一个,却倔强得怎么也不肯轻易认错。

    她知道自己不该动手,但那一瞬间委屈与愤怒一同涌来,她需要发泄。

    锦青突然在盈舟身上看到了前世被薛府困住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靠一些极端的举动来发泄自己。

    她竟然在不经意间让另一个少女感受了她所经历过的痛苦。

    “是我的过错。”锦青叹气,有些自责,“是我没同她们说清楚,让你受了这些天的委屈,会发生今日的事,着实也不怪你。”

    盈舟意外地看着锦青,她以为自会受到责罚,毕竟她的确下手太狠,杜鹃的脸就算好了也会留疤。

    锦青从琴桌前起身,“春燕带她们几个过来罢,我今日便同她们说清楚。”

    春燕应下,喜鹊上前将锦青的琴与琴桌收了,刚要把丁香拿走时,锦青抬手阻止了。

    她接过丁香,走到盈舟面前。盈舟今日穿了一身藕色的侍女服,梳着双丫髻,浑身上下只带了一对银坠子,再无别的配饰。

    锦青将手里的丁香摘了一截,插在盈舟鬓边,剩余一截插在她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