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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裴致

    没一会儿小蕖儿又取了一串葡萄上来,刚摆到石桌上,那厢裴致就开口了:“小蕖儿,我要吃那葡萄。”

    锦青去拿葡萄的手停在半空中,小蕖儿一阵尴尬:“少爷,您刚刚不是说不吃了么?”

    裴致懒懒地道:“我是说不是那一串,没说不吃这一串。”

    “那奴婢再给您拿一串上来。”

    小蕖儿说罢便要再去摇绳子,可裴致不依不饶,目光挑衅地看着锦青:“我就要吃她那一串。”

    小蕖儿为难极了,这两个人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

    她用目光偷偷瞧着锦青,心里紧张,听说二姑娘脾气来了,可怕得很。

    “给他端过去罢。”

    锦青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她倒还真不至于同裴致计较,不过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他要闹难道还真同他闹么?

    小蕖儿松口气,想来二姑娘也没那般可怕。

    裴致直起身子跳下藤椅:“不必端来端去的,我自己过来。”

    身后的两个侍女赶紧跟上,裴致到锦青的身边坐下,两个侍女一左一右,那伞一撑,便将春燕和喜鹊挤了出去。

    裴致拿了一颗葡萄放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呸,这不还是和之前那串一样么!”

    裴致吐的时候正对着锦青,那葡萄皮直接吐到了锦青的裙摆上,喜鹊连忙拿帕子将那葡萄皮弄掉,但还是在裙摆上留了一块渍迹。

    这件裙子锦青算不上多喜欢,脏了换一件便是,但裴致吐的葡萄皮令她有些反胃,脸色瞬间便得很不好看。

    小蕖儿就知道这少爷不弄点事出来不高兴,看锦青那神色也有些慌了神:“都是奴婢不好,忘了拿痰盂来,奴婢这就去用帕子沾了水来擦。”

    喜鹊冷着脸,指桑骂槐道:“有什么用?这裙子可是上好缎面的,洗得时候都得仔细着,如今染了这,你赔得起么?”

    “嘁,不就一条裙子么,我赔得起。”裴致听了满不在意,他可没看出这裙子有多好,这颜色这样式也太丑了些。

    锦青本身就因为天气烦得很,如今又有人到她跟前来闹事,她原本不想计较,但裴致也太欠揍了。

    她不想多说废话,直接起身,冲小蕖儿道:“既然他都这般说了,便将秦姨娘叫过来罢,我这身裙子让她算算要赔多少银子给我。”

    小蕖儿心里一惊,全身发冷,连忙道:“二姑娘,这事都是奴婢办得不妥当,三少爷也是无心之过,还请二姑娘不要同他计较。”

    裴致听到锦青要让秦氏来,瞬间收了之前无所谓的神情,一脸的阴翳,目光变了变,盯着锦青暗含威胁意味地道:“你去请啊,你倒是去请来看看,我也想知道这破裙子到底值多少钱。”

    那目光阴冷又危险,春燕看得一阵发冷,这样的目光如何会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

    锦青同样有些震惊,她震惊于锦绾与裴致明明是亲姐弟性格却也太不相同了,可他们都拥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眼神。

    小蕖儿看裴致的样子便知道他是被激怒了马上便要犯病了,急得上面扑跪在锦青面前,声音带着浓烈的恳求:“二姑娘,二姑娘请您不要同奴婢们计较,求求您了二姑娘!”

    小蕖儿抬首看向锦青的目光里有惧怕,锦青脑海里一下闪过前世听说过的裴致的一些传言。

    那时候的裴致在侯府边上自己买了一座院子住,刚开始招了许多下人们,花了大笔银子装饰院子,京里就有些闲言碎语说他太过于奢靡了。已经被抬为侯府夫人的秦氏便同他说过一回,但他不减反增,买了一批又一批的下人们进去,几乎日日宴请人来吃喝玩乐,秦氏最后管不了,便随他去了。后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他说怎么裴致的院子进了一批又一批的下人,却没见着出来的呢?

    她当时没怎么在意,如今看到裴致阴冷的眼神和小蕖儿的目光,她在盛夏里也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罢了,我也累了,我们回去罢。”

    锦青最终还是没坚持要请秦氏,裴致的目光实在很令人不安,她不知道裴致会做出什么举动,但她没必要为了一件裙子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况且还有小蕖儿这些无辜的侍女在场。

    锦青带着两个侍女一直到走出凉阁她才感觉到背后那股阴冷的目光消失。

    裴致一直到锦青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把目光收回落在依然跪着的小蕖儿身上。小蕖儿感受到那目光全身就是一个哆嗦,她尽量将自己自己缩成一团,心里祈祷着裴致这次犯病能轻一些,自己也能少受些苦。

    “小蕖儿,”裴致开口,语调奇怪,“你说,那件裙子究竟是值多少银子?”

    小蕖儿听到这语调便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她把头垂得几乎触碰地面,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奴婢不知。”

    裴致不悦,目光有冷了一些:“说得清楚些。”

    小蕖儿提高了些音量:“回少爷的话,奴婢见识短浅,不知那裙子值多少银子。”

    “你说你见识短浅而不知,那我也不知,也是见识短浅么?”

    裴致的音色还带有童音,但这童音配合他说得语调和内容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的!”小蕖儿慌乱道,“少爷自然见识广识,是奴婢方才说错了话!”

    “那你说那裙子究竟值多少银子?”

    小蕖儿在情急之中灵光一闪,道:“奴婢觉得那裙子不过布衣之价,实在值不了什么银子。”

    裴致满意地点点头,语调轻快起来:“我就说嘛,那裙子丑不拉几的,能值多少钱?”

    小蕖儿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掌心湿润,竟渗了冷汗出来。

    “那你说,那个婢女又是什么意思?”裴致话音一转,目光又阴冷起来,“她在那说本少爷赔不起一件布衣么?”

    小蕖儿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答道:“那婢女同奴婢一样的都是因为见识短浅才会说出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