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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埋伏

    吃过早饭,伊川青流照常在林子里练剑,这一次,他却完全心不在焉。他也许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渴望有家人可以牵挂,更渴望拥有这样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如今,他已经有了妻子,拥有了家人,还有了这样一群可爱的伙伴,这些都像是上天的恩赐,他极其害怕失去。

    但,横亘在他面前的,还有他死去的族人,他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血债,他又怎么能弃家仇于不顾?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一想到夕未央剑斋那些冤死在他剑下的人,他的师父,传授了他七年武艺的师父,也惨死在了他的手下,他便觉得浑身一阵惊惧。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这样的幸福?

    伊川青流突然感到脊背上一阵发凉,他的过往再次提醒他,他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

    在一旁看他习剑的明氏止离见他有些不对劲,忙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伊川青流立即收了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当看到明氏止离伸向他的纤纤玉手时,他感到自己无比的失败,像他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照顾好她?

    他执拗地避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

    朱心月就在不远处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夕照的话刺中了他的心,因为她的心也被刺中了。他和她都是一类的人,身上都背负着家仇,同样都为自己所不齿,只不过她是对自己的家人感到不齿,他是对自己感到不齿。

    “二哥,你不相信我吗?”明氏止离亦执拗地向他伸着手,“不管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辈子都认定了你,不离不弃,不休不止。”

    伊川青流使劲的摇头:“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他终究没有抓住她伸出的手。

    明氏止离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风中,任那寒风吹打着自己。

    “阿离,阿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照跑过来,见她呆呆地傻站在风中,不禁一阵心疼:“阿离,你站在这里吹什么风呢,是不是二哥又欺负你了?”

    明氏止离木讷地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想在这里吹风。”

    “别吹了,快回去吧,刚刚来了个女人,自称是西月女使,要带我们离开西月!我们快回去吧,迟了,她就要走了!”

    明氏止离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夕照急急地回到别苑。院中果然坐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金黄金黄的厚袍子,正喝着小茶。

    女人打量了他们六人一眼,缓缓说道:“我是西月女使晚香,你们的人都到齐了?”

    苏尘纤点头:“都到齐了。”

    “因为你们并不是夜王宫要杀之人,所以,如果你们一心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可以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出去了,六人心里又有些不舍,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怎么,你们不想出去?”

    夕照忙说道:“想出去!但能不能再缓两日?”

    “不可以,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不会在此停留多久,如果你们并不想离开这里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

    夕照看了眼苏尘纤,苏尘纤道:“那我们赶紧收拾行李吧。”

    他们其实也并没有多少行李,只是舍不得这个住了小半年的地方,磨磨蹭蹭了半天,西月女使催了好几道,他们才终于一人背着一个小布袋出来了。

    夕照又问:“我们可不可以先向西月尊主辞行?”

    西月女使道:“他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我也只是悄悄地带你们走。”

    六人又看了一眼自己住过的卧房,听得西月女使又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不要睁开眼睛,如果有谁睁开眼睛导致无法离开这里,我可就不负责任了。”

    六人依言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互相手拉着手,紧跟在西月女使的身后,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听得西月女使说道:“好了,你们可以睁开眼睛了。”

    六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条前不见村落后不见人家的大马路上,西月女使也不见了踪影,一时都惊讶万分。

    翌日,伊川青流醒来的时候,想起那梦中之事,看了眼身边的妻子,那梦里,他清楚地记得她对他说:“不管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辈子都认定了你,不离不弃,不休不止。”

    他抬手抚摸着妻子的脸,也低低地说道:“不管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辈子都认定了你,不离不弃,不休不止。”

    明氏止离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你刚刚在说什么?”

    伊川青流轻轻一笑:“没什么。”

    两人继续驾马南下,苏尘纤紧随其后,当日傍晚时分便到了平云城城内,夫妇两人下了马。

    苏尘纤也下了马车,对伊川青流说道:“此地是青木山庄的地盘,伊川,你可要小心了!”

    伊川青流道:“彼此彼此!”

    苏尘纤这次倒没再跟着他们,伊川青流和明氏止离在街上转了一圈,然后选了一家门面还不错的客栈入住,当晚,他们俩早早地便入睡了。

    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一早,伊川青流和明氏止离改乘马车,出了城门后往西南方向而去。行不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伊川青流掀开车帘,见前面数丈之外的路中央,摆了一张酒桌,一人正闷头喝酒。

    玉竹跳下马车,对那人拱手作了一揖:“敢问阁下,可否借个路?”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眼睛瞟了眼左右两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玉竹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距离,马车显然无法通过,遂又道:“在下的马脾气颇为差劲,恐惊扰了阁下。”

    那人道:“无妨,我的脾气也不太好。”

    “那便叨扰了。”

    玉竹上了马车,低声道:“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定是有埋伏。”

    玉兰突然狠抽了一下马,马吃痛,飞奔了起来,很快便向那酒桌冲了过去,玉竹玉兰随即抽剑,向那喝酒的人刺了过去,那人将手中酒坛子一抛,坛中美酒向玉竹玉兰扑面撒了过来,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美酒的清香。抛酒坛子的刹那,那人已起了身,手上多了一柄剑,玉竹玉兰分别向左右两边飞去,伊川青流从马车中飞身而出,接住了那人的剑招。

    四下里忽然涌出来许多剑客,明氏止离驾着马车向他们冲了过去,马鞭子甩向冲将过来的人,一人脸上鲜血狂涌而出,躺在地上抽搐一会便死了。马车很快冲出包围,那些人也没有再跟了上来,明氏止离忽然“吁”一声将马车停下。

    前面一人提剑坐在大马路中央。

    “想不到伊川夫人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谢某失敬!”

    “哼!”明氏止离飞身离开马车座驾,扬鞭向那人抽去,那人亦起身,躲开了明氏止离的鞭子,椅子却被劈得四分五裂。明氏止离飞身退回到马车上:“你就是谢世才吧,堂堂青木山庄庄主半路截杀江湖友人,也不怕丢了青木山庄的脸面?”

    那人脸上颇为诧异:“想不到伊川夫人竟然知道在下姓甚名谁,却不知青木山庄庄主另有其人。”

    “不管你是不是青木山庄的庄主,总之你偌大一个青木山庄也要干出这等龌龊之事,真是枉为江湖名门!”

    谢世才有一瞬间脸上颇为尴尬,但很快脸色又恢复如初:“弊庄并无截杀之意,只是谢某恐剑尊大会上无缘与伊川公子一较高下,所以先行一会,唐突之余,还望海涵。”

    明氏止离“呸”了一声:“伪君子!想和我家夫君一较高下,先打赢了我!”

    谢世才的脸突然一会青一会红,显得极不自然:“失敬了!”语毕,直接使出第八层幻剑剑招,明氏止离往后一退,谢世才步步紧逼。明氏止离挡了一招后一跃而起,飞身上了一棵树,摘下数片叶子向谢世才打去,叶子瞬间就被搅得粉碎。

    眼看他的剑已近在咫尺之处,明氏止离立刻劈断脚下的树枝,将树枝踢向谢世才,自己回到地上,马鞭一扬,又抽得一人滚落在地。谢世才紧追了上来,伊川青流赶了过来,挡住了谢世才。

    “青流哥,小心他的幻剑!”说话间,明氏止离与伊川青流已互换了对手,那人道:“我的剑也不好惹!”

    果然,这人使的剑招与谢世才如出一辙,明氏止离认出他是青木山庄的谢世德,曾在青木山庄比武大会上与谢世才交手,最后败在了谢世才的手下。

    “原来是你!”

    明氏止离不与他近身交手,只是远远地观察着他的剑招,从地上捡了一把剑,谢世德趁此机会向她猛攻而来,却被伊川青流一招截了回去。谢世德一看,谢世才似乎受了伤,正倚在树上大口喘气。

    伊川青流瞥了一眼谢世才:“他有很重的旧伤没有好,这么拼命打下去,很快就会没命的。”

    谢世德冷笑一声:“伊川公子是不是好心过头了?”

    “如果你们只是想切磋武艺,那么,到此为止。”

    谢世德摇摇头:“既是立了军令状出来,不打败你们,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明氏止离又“呸”了一声:“伪君子!”

    谢世德并没有反驳,明氏止离突然挥剑杀来,剑势奇快,谢世德竟闪躲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谢世德有些吃惊,眼前这个小妮子一拎着剑便觉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看看一旁云淡风轻望着自己的伊川青流,已知今日要打败他们是不可能了,但他仍然执着地举着剑攻向伊川青流。

    伊川青流依旧云淡风轻地望着他,他使出自己最上乘的剑招“菩提盛开”向伊川青流刺去,伊川青流却一动未动,目光定定地望着他。他、他的剑招已完全被伊川青流看破,他仍然没有要收回剑招的意思,意志坚定地向伊川青流冲了过去,然后在极短的刹那看见伊川青流的剑向自己的胸膛刺来。

    所谓幻剑,就如幻术一般,令人看不真切自己的招式,所以对方毫无应对的招式,一旦被对方识破,幻剑也就失去了意义,变得与普通剑法毫无两样。

    很快,便只剩下了谢世才一人。

    “伊川公子果然了不起!”谢世才望着倒在地上的谢世德,眼中颇为悲凉。

    伊川青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捧着胸口轻咳了一声:“谢某今生有幸能与伊川公子交手,便是死也甘愿!”

    谢世才心知自己与伊川青流打下去,结局只会和谢世德一模一样,但他还是做了和谢世德一模一样的选择,死在了伊川青流的剑下。

    伊川青流收起剑,明氏止离将剑弃掉,两人准备上马,忽听得头顶树上有人连连叹气,两人齐齐仰头看去,苏尘纤摇着扇子叹着气:“多好两个人才,被遣来做这种送命的差事!”

    伊川青流看了眼地上的谢世才和谢世德,在那梦里,他也见识过了他们俩之间的比武,两个人的剑招都堪称完美,只是不知道谢世才后来因何而身受重伤,也不知道那梦里那场比武的结局,究竟是谁赢到了最后。

    苏尘纤又道:“青木山庄如今的庄主是谢世俊,若那梦里的那场比试,是谢世才取了胜,谢世俊应该也会身受重伤才对。所以说,主家之人,不在最危难的关头,决不能轻易出手,否则,便无法守住最后的一道防线。”

    伊川青流淡淡地说道:“他的旧伤,并不是幻剑所致。”语毕,随即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苏尘纤一阵怔愣,随即从树上跳了下来,仔细地查看着谢世才的伤口,果见那伤口并不是幻剑所致,而是很深重的内力所致,伤口延伸至五脏六腑的内里,不由暗赞一声:“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能撑到现在,了不起!”

    谢世才所受之伤不是青木山庄庄内弟子所为,看起来是那场比武之后,他又和某个内力深厚的高手交过手,导致他身受重伤。

    苏尘纤忽地暗自嘲讽:这到底关我什么事,谁管他那梦里究竟是谁赢到了最后!

    其随从说道:“青木山庄既然知道他的旧伤如此严重,为何还要让他来截杀伊川青流,这不是要让他来送死?”

    苏尘纤轻笑一声:“一山不能容二虎,就算是曾经的虎,也是容不得的。”

    “公子,此去马上便要到若水了,过几日,恐怕还会更热闹。”

    苏尘纤点点头,眼望着西南方向,眸中一片失神。他垂首看了看手中的朱羽剑,手下意识地将剑握得更紧了。

    伊川青流和明氏止离又行五六日,一路皆平安无事,但奇怪的是,人们只要听到伊川青流这个名字,便会吓得惊逃而去,听玉竹解释才知道,原来花满楼的消息报已经报出了朱红门门主朱云凌和青木山庄谢世才、谢世德之死。

    玉竹道:“如此也好,一路上能免去不少的麻烦。”

    玉兰却担忧道:“只怕会给公子扣上一个凶残好杀的恶名。”

    “并不是公子要杀他们,是他们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