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两宫大战（一）
又三日之后，顾里长华带着金铢宫东西两殿、江琴阁、朱红门和西水秦家抵达九曲河江畔，同行的还有九爷、暗月山庄和青木山庄。出发之时，顾里长华不见往日总是随同在九爷身边的暗月公子，颇为诧异：“小九，怎么不见你的跟班？”
九爷道：“总得有人在家守着家门。”
顾里长华轻笑一声：“那你可得好好守住你的命。”
“彼此彼此！”
顾里长华和九爷的大军抵达九曲河江畔，但见江上水自下而上的向北逆流，对面一片暗蒙，什么也看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夜王宫的传说每个人都听说过，亲眼见到真的有这么一条逆流而上的九曲河，众人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障眼法。”顾里长华轻笑一声，摊开手，往江面上一挥，江水立即变成自上而下向南顺流而下，也隐约看得见江对岸的枫林了。
众人惊呼一声，齐呼丞相厉害。
接着，顾里长华下令所有船只一字摆开，所有人一一上船，往江对岸而去，行到一半，江对岸忽然射过来无数支利箭。船只立即拉下风帆，箭支设在风帆上，很快将风帆都射破了，苏尘纤、倾妃月、贺兰明歌、朱心月、秦暮雪和谢世俊站在最前面，挥剑挡箭。
船只抵达江对岸时，弓箭手随即撤去，伊川青流、北斗尊主、江昱天和夕照率众等候在枫林入口处。
顾里长华和九爷率众进入枫林，双方随即在枫林中交战起来。顾里长华和九爷直接从上空掠过，伊川青流四人并未去追，只将苏尘纤、倾妃月、贺兰明歌、朱心月、秦暮雪和谢世俊六人拦住了。
倾妃月悄声对朱心月说道：“让他们四个去打他们四个，我们权且在一旁观战。”
朱心月哼了一声：“我要杀了伊川青流！”
倾妃月掩面无奈：“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杀过他一次了，只是上天没让他死，这恩怨从此就一笔勾销了，你为何还要对此耿耿于怀呢？”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倾妃月眼见顾里长华和九爷都已经越过他们四人进去了，摇了摇头，道：“随便你，我不管你了。”说完，也从腾空而起，掠过他们四人，他们四人仍是没有阻拦他。
朱心月愣了愣，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有点失落。
苏尘纤对伊川青流说道：“伊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一次，我们一定好好打一场。”
夕照闻言，怔了怔，竟不似往日那般，觑着他就喊打喊杀，眼神之中，却是带着几分落寞。苏尘纤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又对他说道：“阿照，你不是一直喊着要杀了我，为何今日却如此沉默？”
伊川青流和夕照两人都是一阵沉默，苏尘纤嘴角挂着的笑终是挂不住了，贺兰明歌看了他一眼，总觉的今日的他也有些不太一样。
朱心月也不似往常一样，看见伊川青流就眼红，就想冲上去砍了他，她虽嘴上仍是对倾妃月说着要杀了伊川青流，但真正要抬剑的时候，却又觉得心中似有千斤大石压着自己。
“废话不要多说！”谢世俊大叫一声，抽出剑向他们挥去。
双方所有人随即都抽出了剑，苏尘纤挑了伊川青流，谢世俊挑了夕照，贺兰明歌、秦暮雪与朱心月三人面面相觑，对面两人，一人是剑尊江昱天，一人是夜王宫四大尊主之一的北斗尊主，武力都远在他们三人之上。三人略一迟疑，随即与他们两人混战起来。
“伊川，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你会是我最后的对手。”
伊川青流点点头，这是他们走出夕未央剑斋之后，碰上第一个强劲的对手柳时年时，伊川青流说柳时年是他的第一个对手，苏尘纤便说：“伊川，你会是我最后的对手。”
“这场决斗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尘纤此言一出，贺兰明歌蓦地回头，夕照和朱心月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我不会死。”伊川青流一字一顿地说道。
“哦？”苏尘纤又露出他一贯的笑，“你就这么有自信？”
桃色的木剑刹那出鞘，桃色的剑气在枫林之中蓦地卷起一股飓风，其他所有人随即向后跃出数丈，各自选了自己的阵地打了起来。
朱羽剑也随即出鞘，朱红色的羽光与桃色的剑光很快融在一起，天地有一瞬间充斥着红与绯色的光泽，在枫林里蔓延开来。
“剑，唯快，剑气，唯纯。”苏尘纤慢慢地说着，他见过伊川青流的数次精彩的战斗，第一次是他一招斩杀陌上柳，伊川青流以强劲的剑气打败了陌上柳，第二次是在剑尊誉会上，伊川青流以极快的剑速打败了所有参赛剑客。
后来顾里长华告诉他，伊川青流的剑技与夜王、易夕枫是一脉相承的，夜王与易夕枫都已到了人剑合一的境地，出剑时，剑已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挥一动都如同是在随意地转动着自己的臂膀。这时候，若要想打败他们，唯有比他们更快更灵活。
空气须臾之间变得肃杀而紧张，贺兰明歌趁着一瞬间的空隙看了这边一眼，惊觉苏尘纤和伊川青流不知何时竟已换了方位，等她眨眼再看时，两人又变了方位，不，她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
枫林之中其他正在交战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苏公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厉害了？”
“你看到他们的动作了吗？”
“没看清，别说动作，我连人都没看清！”
“贺兰门主，还是先顾顾自己吧。”江昱天见贺兰明歌一直在盯着苏尘纤和伊川青流，剑递到了她的眼前她也浑然不觉，幸得朱心月赶来相助，贺兰明歌才未中剑，当然，江昱天也并未对她下狠手，才让她免受一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伊川青流和苏尘纤不知已交手多少回合了，他们身畔的百年枫树接二连三地倒下，剑气形成的飓风不断向周边扩散，其他人被迫越跑越远，最后已完全看不真切他们二人的身影，只见得一股接一股的飓风从垓心处蔓延、冲上天，扫断了一棵接一棵的枫树。
反观夕照和谢世俊，江昱天、北斗尊主和贺兰明月、朱心月、秦暮雪这边，虽然也称得上激烈，但几人似乎都没用全力，时不时地偷个心思看向伊川青流和苏尘纤这里。
“大哥，你也变得很强了。”
伊川青流突然说话，苏尘纤吃了一惊，他叫的是“大哥”。
朱羽剑顿时抖了抖。
“伊川，你也强得出乎我的意料了。”苏尘纤说话，突然牙齿打架，差点吐字不清。
但双方的剑却未曾减弱半分，相反，还越发地强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出剑更加的酣畅流利，两人腾空而起，跃上高高的枫树，在半空中挥剑决斗。
底下的人见那股飓风突然升到了天上，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地面，打到树上去了，于是又有些人停了下来，仰着头望着那树上，都把打斗之事抛诸脑后了。
“这场面，剑尊誉会上也未曾见过！”
“若苏公子在剑尊誉会上没遇到贺兰门主，剑尊誉会的会主之位还指不定会落到谁手里呢！”
夕照一边打一边退向他们二人决战的枫树下边，一边打一边看着树上。谢世俊眉头紧皱，见他应付自己，他也应付他，眼睛却瞟着贺兰明歌，九爷临出发前特别交代过，他们的立场绝不是跟丞相站在一边的。上次苏尘纤和贺兰明歌围攻他的事，他还记着呢！
伊川青流和苏尘纤打了大半日，战场换了一棵又一棵枫树，好好一片枫林，转眼间满地都是嫩绿的枫叶和削光了头的枫树。两人虽越打越累，却越打越开心。
“伊川，能与你一战，便是死了我也愿意！”
伊川青流轻笑一声，剑就像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运转自如，对面的那人，亦是如此。苏尘纤有时候拿剑拆他的招，有时候拿画扇格挡他的剑，不管是哪样，都是随手拈来。
苏尘纤突然说道：“浅纱夫人，就是阿离，我说的对吧？”
伊川青流心中咯噔一跳，算算顾里长华离开的时间，开始挂念起明氏止离，在这场决斗中，他必须要赢，他必须活着，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去保护。
见他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苏尘纤笑道：“伊川，跟我打架，可不要分心，小心我要了你的命，阿离可是会哭死的。”
伊川青流突地飞身往下落去，苏尘纤也跟着飞身往下落去，但见他的木剑在枫林之中挥舞，很快将他周身的枫树都给斩成了数截，一段一段地在空中飞舞，又齐齐地飞向苏尘纤。
剑气！
被斩断的木头中竟包裹着强烈的剑气！
无数的木头如利剑一般向苏尘纤打来，苏尘纤立刻挥剑斩向木头，但伊川青流已趁着这个间隙闪到了他身后，桃色的木剑依然无情地划过他的后背，狠狠地在他背上拉开了一道口子，剑气自他后背灌入他前胸，苏尘纤刹那口吐鲜血，从半空里落了下来，半跪在地面上。
所有人齐刷刷地赶了过来。
伊川青流立在他面前，桃色木剑直指着他！
贺兰明歌最先冲了过来，紧张地看着苏尘纤和伊川青流。夕照也很快冲了过来，亦是紧张地看着他们。
苏尘纤又接连吐了两口血，脸上仍然挂着笑：“伊川，你赢了，我的命，任由你处置。”
伊川青流举起木剑，贺兰明歌大喊一声：“不！”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伊川公子，请你手下留情，不要杀他！”
苏尘纤大吃一惊，转头呆呆地看着贺兰明歌，随即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额：“明歌，这是我和他的决战，愿赌服输，我输了，我的命自然由他处置。”
贺兰明歌使劲地摇头：“不，尘纤，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能活下去呢？这么多年来，我苦苦地撑着，就是因为知道有你还在这世上陪我活下去。你若死了，我还怎么能活下去呢？”
苏尘纤心中蓦地悲恸大哭，摸着她额的手微微发颤，他从来不知道，他在她心中是这样重要的存在。可惜……可惜他已败了！
泪水滴滴答答地从贺兰明歌的眼中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地都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伊川公子，请你，不要杀他。”贺兰明歌仰着头泪水迷蒙地望着伊川青流。
江琴阁的弟子见门主竟然跪在地上请求伊川青流不要杀了苏尘纤，都纷纷背过脸去，不愿看见这丢人的一幕。
人群中，谁也没有说话，谢世俊忽地嗤笑一声：“贺兰门主，亏你也是九名门的门主，怎地这般没骨气，竟下跪求人？”
其他门派的弟子顿时纷纷冷嘲热讽起来。
“伊川，请求你，不要杀我。”
夕照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也已经双膝下跪的苏尘纤！就像上次一样，他本不想认输，但因为贺兰明歌，他还是说出了“认输”二字！
他立刻奔了过去，一把拉起苏尘纤：“你给我起来，谁让你下跪的！”
伊川青流收起剑，沉默地望着苏尘纤，半晌才道：“大哥，对不起，我没想过让你死。”语毕，人已跃起，往夜王宫方向去了。
贺兰明歌还木然地跪在地上，泪水已经盈满她的眼眶，她看不清前方，也看不见后方。站在他身边的谢世俊突然挥剑刺入她后背，胸膛处一股剧痛刹那传来，贺兰明歌垂头看了眼胸前，泪水迷蒙之中，她只模糊地见得一股鲜红一直从胸口处淌至小腹，流到了地上。
剑从她胸膛里拔出来的时候，贺兰明歌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一片片地剜着自己的心头肉，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缓慢。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倒在一个人的怀里，耳边不停地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大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连眼皮子都越来越沉重了。
世界突然一下子变得清静，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是尘纤。他在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眼泪鼻涕模糊了他一张姣好的面容。
“尘纤……”她很艰难地喊出他的名字，花费了她大概是此生最大的力气，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很微弱，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眼泪像流水一样，不受任何控制地从她眼中滑落。
她的一生，唯一的幸福就是遇见了她的表弟苏尘纤，除此之外，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违背她本意不得不为之，几乎没有哪一件事情是她愿意做的。忘了在无数个夜里，她都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泣，第二天起来还是像个男子汉一样，统领着整个贺兰家族，谋划着荷兰家族的未来。
她被所有人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在推着她不断地前进、前进，没有人告诉她、也没有人允许她可以懦弱、可以休息、可以有个肩膀倚靠。她很累，很想卸下肩头的重担，但是她不能，这是她生来就注定了的命运。
“尘纤……”她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一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她的表弟苏尘纤从小就陪伴在她身边，总能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快，所以总喜欢逗她笑，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还会经常像一个小小男子汉一样对她说：“表姐，将来我娶了你，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了，都让我来解决！”
后来长大了，大家都懂事了，才知道，他要娶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尘纤……”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刚刚清晰的意识又渐渐模糊，呼吸一次比一次粗重、缓慢，最后一次呼吸，气提上来一半，她便再无力气提起另一半……
春风拂来，轻轻地扫过她的脸庞，她却再没能感受得到。
九爷道：“总得有人在家守着家门。”
顾里长华轻笑一声：“那你可得好好守住你的命。”
“彼此彼此！”
顾里长华和九爷的大军抵达九曲河江畔，但见江上水自下而上的向北逆流，对面一片暗蒙，什么也看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夜王宫的传说每个人都听说过，亲眼见到真的有这么一条逆流而上的九曲河，众人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障眼法。”顾里长华轻笑一声，摊开手，往江面上一挥，江水立即变成自上而下向南顺流而下，也隐约看得见江对岸的枫林了。
众人惊呼一声，齐呼丞相厉害。
接着，顾里长华下令所有船只一字摆开，所有人一一上船，往江对岸而去，行到一半，江对岸忽然射过来无数支利箭。船只立即拉下风帆，箭支设在风帆上，很快将风帆都射破了，苏尘纤、倾妃月、贺兰明歌、朱心月、秦暮雪和谢世俊站在最前面，挥剑挡箭。
船只抵达江对岸时，弓箭手随即撤去，伊川青流、北斗尊主、江昱天和夕照率众等候在枫林入口处。
顾里长华和九爷率众进入枫林，双方随即在枫林中交战起来。顾里长华和九爷直接从上空掠过，伊川青流四人并未去追，只将苏尘纤、倾妃月、贺兰明歌、朱心月、秦暮雪和谢世俊六人拦住了。
倾妃月悄声对朱心月说道：“让他们四个去打他们四个，我们权且在一旁观战。”
朱心月哼了一声：“我要杀了伊川青流！”
倾妃月掩面无奈：“你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杀过他一次了，只是上天没让他死，这恩怨从此就一笔勾销了，你为何还要对此耿耿于怀呢？”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倾妃月眼见顾里长华和九爷都已经越过他们四人进去了，摇了摇头，道：“随便你，我不管你了。”说完，也从腾空而起，掠过他们四人，他们四人仍是没有阻拦他。
朱心月愣了愣，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有点失落。
苏尘纤对伊川青流说道：“伊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一次，我们一定好好打一场。”
夕照闻言，怔了怔，竟不似往日那般，觑着他就喊打喊杀，眼神之中，却是带着几分落寞。苏尘纤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又对他说道：“阿照，你不是一直喊着要杀了我，为何今日却如此沉默？”
伊川青流和夕照两人都是一阵沉默，苏尘纤嘴角挂着的笑终是挂不住了，贺兰明歌看了他一眼，总觉的今日的他也有些不太一样。
朱心月也不似往常一样，看见伊川青流就眼红，就想冲上去砍了他，她虽嘴上仍是对倾妃月说着要杀了伊川青流，但真正要抬剑的时候，却又觉得心中似有千斤大石压着自己。
“废话不要多说！”谢世俊大叫一声，抽出剑向他们挥去。
双方所有人随即都抽出了剑，苏尘纤挑了伊川青流，谢世俊挑了夕照，贺兰明歌、秦暮雪与朱心月三人面面相觑，对面两人，一人是剑尊江昱天，一人是夜王宫四大尊主之一的北斗尊主，武力都远在他们三人之上。三人略一迟疑，随即与他们两人混战起来。
“伊川，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你会是我最后的对手。”
伊川青流点点头，这是他们走出夕未央剑斋之后，碰上第一个强劲的对手柳时年时，伊川青流说柳时年是他的第一个对手，苏尘纤便说：“伊川，你会是我最后的对手。”
“这场决斗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尘纤此言一出，贺兰明歌蓦地回头，夕照和朱心月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我不会死。”伊川青流一字一顿地说道。
“哦？”苏尘纤又露出他一贯的笑，“你就这么有自信？”
桃色的木剑刹那出鞘，桃色的剑气在枫林之中蓦地卷起一股飓风，其他所有人随即向后跃出数丈，各自选了自己的阵地打了起来。
朱羽剑也随即出鞘，朱红色的羽光与桃色的剑光很快融在一起，天地有一瞬间充斥着红与绯色的光泽，在枫林里蔓延开来。
“剑，唯快，剑气，唯纯。”苏尘纤慢慢地说着，他见过伊川青流的数次精彩的战斗，第一次是他一招斩杀陌上柳，伊川青流以强劲的剑气打败了陌上柳，第二次是在剑尊誉会上，伊川青流以极快的剑速打败了所有参赛剑客。
后来顾里长华告诉他，伊川青流的剑技与夜王、易夕枫是一脉相承的，夜王与易夕枫都已到了人剑合一的境地，出剑时，剑已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挥一动都如同是在随意地转动着自己的臂膀。这时候，若要想打败他们，唯有比他们更快更灵活。
空气须臾之间变得肃杀而紧张，贺兰明歌趁着一瞬间的空隙看了这边一眼，惊觉苏尘纤和伊川青流不知何时竟已换了方位，等她眨眼再看时，两人又变了方位，不，她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
枫林之中其他正在交战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苏公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厉害了？”
“你看到他们的动作了吗？”
“没看清，别说动作，我连人都没看清！”
“贺兰门主，还是先顾顾自己吧。”江昱天见贺兰明歌一直在盯着苏尘纤和伊川青流，剑递到了她的眼前她也浑然不觉，幸得朱心月赶来相助，贺兰明歌才未中剑，当然，江昱天也并未对她下狠手，才让她免受一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伊川青流和苏尘纤不知已交手多少回合了，他们身畔的百年枫树接二连三地倒下，剑气形成的飓风不断向周边扩散，其他人被迫越跑越远，最后已完全看不真切他们二人的身影，只见得一股接一股的飓风从垓心处蔓延、冲上天，扫断了一棵接一棵的枫树。
反观夕照和谢世俊，江昱天、北斗尊主和贺兰明月、朱心月、秦暮雪这边，虽然也称得上激烈，但几人似乎都没用全力，时不时地偷个心思看向伊川青流和苏尘纤这里。
“大哥，你也变得很强了。”
伊川青流突然说话，苏尘纤吃了一惊，他叫的是“大哥”。
朱羽剑顿时抖了抖。
“伊川，你也强得出乎我的意料了。”苏尘纤说话，突然牙齿打架，差点吐字不清。
但双方的剑却未曾减弱半分，相反，还越发地强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出剑更加的酣畅流利，两人腾空而起，跃上高高的枫树，在半空中挥剑决斗。
底下的人见那股飓风突然升到了天上，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地面，打到树上去了，于是又有些人停了下来，仰着头望着那树上，都把打斗之事抛诸脑后了。
“这场面，剑尊誉会上也未曾见过！”
“若苏公子在剑尊誉会上没遇到贺兰门主，剑尊誉会的会主之位还指不定会落到谁手里呢！”
夕照一边打一边退向他们二人决战的枫树下边，一边打一边看着树上。谢世俊眉头紧皱，见他应付自己，他也应付他，眼睛却瞟着贺兰明歌，九爷临出发前特别交代过，他们的立场绝不是跟丞相站在一边的。上次苏尘纤和贺兰明歌围攻他的事，他还记着呢！
伊川青流和苏尘纤打了大半日，战场换了一棵又一棵枫树，好好一片枫林，转眼间满地都是嫩绿的枫叶和削光了头的枫树。两人虽越打越累，却越打越开心。
“伊川，能与你一战，便是死了我也愿意！”
伊川青流轻笑一声，剑就像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运转自如，对面的那人，亦是如此。苏尘纤有时候拿剑拆他的招，有时候拿画扇格挡他的剑，不管是哪样，都是随手拈来。
苏尘纤突然说道：“浅纱夫人，就是阿离，我说的对吧？”
伊川青流心中咯噔一跳，算算顾里长华离开的时间，开始挂念起明氏止离，在这场决斗中，他必须要赢，他必须活着，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去保护。
见他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苏尘纤笑道：“伊川，跟我打架，可不要分心，小心我要了你的命，阿离可是会哭死的。”
伊川青流突地飞身往下落去，苏尘纤也跟着飞身往下落去，但见他的木剑在枫林之中挥舞，很快将他周身的枫树都给斩成了数截，一段一段地在空中飞舞，又齐齐地飞向苏尘纤。
剑气！
被斩断的木头中竟包裹着强烈的剑气！
无数的木头如利剑一般向苏尘纤打来，苏尘纤立刻挥剑斩向木头，但伊川青流已趁着这个间隙闪到了他身后，桃色的木剑依然无情地划过他的后背，狠狠地在他背上拉开了一道口子，剑气自他后背灌入他前胸，苏尘纤刹那口吐鲜血，从半空里落了下来，半跪在地面上。
所有人齐刷刷地赶了过来。
伊川青流立在他面前，桃色木剑直指着他！
贺兰明歌最先冲了过来，紧张地看着苏尘纤和伊川青流。夕照也很快冲了过来，亦是紧张地看着他们。
苏尘纤又接连吐了两口血，脸上仍然挂着笑：“伊川，你赢了，我的命，任由你处置。”
伊川青流举起木剑，贺兰明歌大喊一声：“不！”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伊川公子，请你手下留情，不要杀他！”
苏尘纤大吃一惊，转头呆呆地看着贺兰明歌，随即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额：“明歌，这是我和他的决战，愿赌服输，我输了，我的命自然由他处置。”
贺兰明歌使劲地摇头：“不，尘纤，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能活下去呢？这么多年来，我苦苦地撑着，就是因为知道有你还在这世上陪我活下去。你若死了，我还怎么能活下去呢？”
苏尘纤心中蓦地悲恸大哭，摸着她额的手微微发颤，他从来不知道，他在她心中是这样重要的存在。可惜……可惜他已败了！
泪水滴滴答答地从贺兰明歌的眼中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地都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伊川公子，请你，不要杀他。”贺兰明歌仰着头泪水迷蒙地望着伊川青流。
江琴阁的弟子见门主竟然跪在地上请求伊川青流不要杀了苏尘纤，都纷纷背过脸去，不愿看见这丢人的一幕。
人群中，谁也没有说话，谢世俊忽地嗤笑一声：“贺兰门主，亏你也是九名门的门主，怎地这般没骨气，竟下跪求人？”
其他门派的弟子顿时纷纷冷嘲热讽起来。
“伊川，请求你，不要杀我。”
夕照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也已经双膝下跪的苏尘纤！就像上次一样，他本不想认输，但因为贺兰明歌，他还是说出了“认输”二字！
他立刻奔了过去，一把拉起苏尘纤：“你给我起来，谁让你下跪的！”
伊川青流收起剑，沉默地望着苏尘纤，半晌才道：“大哥，对不起，我没想过让你死。”语毕，人已跃起，往夜王宫方向去了。
贺兰明歌还木然地跪在地上，泪水已经盈满她的眼眶，她看不清前方，也看不见后方。站在他身边的谢世俊突然挥剑刺入她后背，胸膛处一股剧痛刹那传来，贺兰明歌垂头看了眼胸前，泪水迷蒙之中，她只模糊地见得一股鲜红一直从胸口处淌至小腹，流到了地上。
剑从她胸膛里拔出来的时候，贺兰明歌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一片片地剜着自己的心头肉，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缓慢。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倒在一个人的怀里，耳边不停地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大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连眼皮子都越来越沉重了。
世界突然一下子变得清静，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是尘纤。他在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眼泪鼻涕模糊了他一张姣好的面容。
“尘纤……”她很艰难地喊出他的名字，花费了她大概是此生最大的力气，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很微弱，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眼泪像流水一样，不受任何控制地从她眼中滑落。
她的一生，唯一的幸福就是遇见了她的表弟苏尘纤，除此之外，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违背她本意不得不为之，几乎没有哪一件事情是她愿意做的。忘了在无数个夜里，她都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泣，第二天起来还是像个男子汉一样，统领着整个贺兰家族，谋划着荷兰家族的未来。
她被所有人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在推着她不断地前进、前进，没有人告诉她、也没有人允许她可以懦弱、可以休息、可以有个肩膀倚靠。她很累，很想卸下肩头的重担，但是她不能，这是她生来就注定了的命运。
“尘纤……”她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一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她的表弟苏尘纤从小就陪伴在她身边，总能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快，所以总喜欢逗她笑，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还会经常像一个小小男子汉一样对她说：“表姐，将来我娶了你，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了，都让我来解决！”
后来长大了，大家都懂事了，才知道，他要娶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尘纤……”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刚刚清晰的意识又渐渐模糊，呼吸一次比一次粗重、缓慢，最后一次呼吸，气提上来一半，她便再无力气提起另一半……
春风拂来，轻轻地扫过她的脸庞，她却再没能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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