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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河源4

    “鱼啊!新鲜的河鱼,十文一条,任您挑选!”

    “公子您要哪一条啊,这条肥硕,要不就这条?”

    祁风摆摆手:“我不买鱼,就看看。”

    “看看?那河水里的更好看,您还是上那儿去看吧,可别耽误我卖鱼。”小贩拿起草垫子作势挥了两下,不耐烦的赶人。

    祁风于是起身离开,谁叫他两袖清风,囊中空空呢。

    这覃芗看着热闹,可对于身无分文的他来说热闹都是别人的,除了不要钱的风景饱饱眼福,余下的都得要钱。

    低头瞅了眼腰间的玉佩,手指摩挲了一阵后对它叹道:“也不知你我的缘分还剩多少,若是哪天真到了万不得已将你当了,可千万别怨我,都是迫于生计啊!”

    一阵喧闹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迎声望了望,远处围了不少的人,左一堆又一堆的也不知道是哪处发出的。

    说归说,看归看,行动永远比脑子来得快。

    祁风挤进人群中,却见里头摆了张长木桌,上头有一个沙漏和躺着五个鸡蛋,还有一个颤颤巍巍,左右交替贴着指腹,勉强竖立着的。

    那人大气不敢出,连带着周围一圈的人都不敢大喘气。

    不知谁悄声说了句:“快,来不及了!”

    那人斜睨了眼所剩无几的漏沙,咬了咬牙,认准了时机一撒手。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鸡蛋咕噜噜躺倒在桌面,紧接着是众人的哀叹声。

    “都说是春分最易竖蛋,怎得今日一个也不成功,我说老板你这鸡蛋是不是有问题啊?!”有人大喊。

    “对啊!定是这鸡蛋不好,不然就是这桌子,桌子不平!”有人附和。

    老板顺手就敲了个鸡蛋,蛋液蛋黄完整的落入碗中,他举到众人面前道:“都是货真价实的蛋,你们看看,全是好蛋,还有这桌子,平的不能再平了啊!”

    见众人哑口无言,他搁下碗气定神闲道:“春分竖蛋,天时占一分,地还是这地,其余还得是看人呐。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今日能成功竖俩蛋的可得一文,六蛋得三文,若是这十颗全立十五文!”

    “竖起来了,竖起来了!”老板话才刚说完,就有人惊呼。

    众人视线纷纷落向桌角一处,果真有两枚蛋竖在桌面,众人又将视线齐齐落向站在竖蛋一旁的年轻公子。

    祁风笑了笑,向老板伸手,“竖俩蛋,一文。”

    老板眨了眨眼,将一文钱递给了他,又低头看了看蛋,忙道:“若是能全竖起可得十五文,公子可要试一试?”

    刚得了一文钱的祁风,心情好的不得了,莫说十颗蛋就是在这竖满了蛋他也乐意。

    他心中想的是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而旁人则纷纷摇头,心想十颗蛋,大小不一,轻重不一,就是再厉害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全部立起吧。

    直到他从容的将十颗竖蛋摆在众人面前,一排整齐乖巧的鸡蛋就跟小人儿似的一动不动立着。

    “春分到,蛋儿俏!公子你可是第一人啊!十蛋福运连绵,公子大福,日后必然人丁兴旺,代代传承!”老板大喜,握着祁风的手激动道。

    后半句听的祁风耳根子一红,尴尬的抽回了手。

    在场的姑娘则纷纷娇羞的拿眼打量起面前这个公子,方才光顾着看蛋,适才发现原来人比那蛋要俏多了。

    拿了钱后祁风就挤出了人群,想了想后又向人群外头一汉子打听,“大哥,这附近可还有什么像这样玩玩游戏就能赚钱的么?除了赌坊。”

    那人“赌”字刚要蹦出口就被拦了回去,想了好一会儿看着祁风双眼突然一亮,意味深长道:“还真有一处地方,像公子这般,不费吹灰就能拿到不少钱!”

    “何处?”

    “景芳阁。”

    祁风人还未走到那大门,就有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拥了上来。

    “公子~公子看着面生,是头一次来吧。快到里头坐坐,奴家定会好好伺候您的。”

    景芳阁祁风没听说过,但眼下他要还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那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他即刻扯开二人紧贴过来的身子道:“不必了,路过而已,姑娘自重。”

    刚刚腾出的手臂又被女子如水蛇一般的身子牢牢锁住,女子娇笑:“公子少来,方才见你分明就是冲着这儿来的,怎么到了门前还害羞起来了呢?”

    另一个也掩嘴笑了,“就是,你看,耳朵都红了呢!”

    二人缠着他,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他的脸颊。

    祁风皱眉,看了眼系在碗口的黑缎,最后还是忍住了。抬手准备一鼓作气将人直接推倒开跑,一道风划过面前,紧接着传来两声清脆的“啪啪”!

    二人惊呼一声纷纷松开了手,吃痛的揉搓着,秀眉紧皱张嘴就要开骂,在抬眉看清来人后眼神立刻又变了。

    抛下祁风扭着腰肢转头朝那人贴去,嘴上娇嗔:“公子这是做什么,奴家的手都被弄疼了呢!”

    那人用扇子抬起女子的手,细细看了一番,嘴角一勾,“还真红了,倒真是我下手重了。”

    明玉紫金冠束发,一身暗紫宽锦袍,手上那一把折扇用的吊坠也是金镶玉,这么一对比,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才是个有钱的主儿,尤其还是位眼中含情,自带风流的俏公子。

    祁风心中暗暗谢了他一番,手脚得了空一刻也未迟疑的扭头就走了。

    寻了处茶馆讨个清闲。

    最主要的还是这儿的茶水一文钱随便喝。

    不光如此这儿还有说书先生,但要细论,没有折扇也无桌案和醒木,更像是几个人轮番的讲故事,谁有故事谁就上,打发闲散的时间。

    祁风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听完了水猴子吃人的故事,又听了个山妖魅人的传说,眼下那几位正说着一个关于这儿真实的故事——长毛大嘴怪。

    “我听说他娘在山里走丢过,然后怀的孕,所以啊,那肚里怀的就是山妖的,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生出那样的。”

    “这事儿我也听人说起过,找了好几天呢,人还是在一山洞里发现的,养了好一阵人才缓过来呢。那怪物一出生就把产婆给吓死了,就那样他爹娘还护着呢。”

    说故事的那人听后嗤之以鼻,“再护着,最后还不是弃了。往这儿一丢,自己倒是跑的远远的了。不过话说回来,就那裂嘴的模样,我是见过的,估计一口能吃俩人呢!”

    几人的唏嘘声被银铃般的笑声打断。

    “那怪物真有这么厉害啊,一口吃下两个人,你见到了么?”女子止了笑,语气里透着震惊。

    那人被噎了一句,支吾道:“吃了嘛,我确实没亲眼见到了,但这凤州有人看见啦,就在几天前他追着满城的人跑,还险些吃了个孩子呢!好多人都看见了!”

    “哦~”女子拉长了语调,“那也是怪了,这样的怪物,会吃人,居然在这凤州呆了这么久呢,这凤州也不简单啊。”

    另一个搭话道:“还不是我们凤州山水养人,这不也养了这么个怪物出来。”

    那女子轻笑一声,幽幽道:“嗯,养出的怪物胃口小,养出的人福大命大呢。”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我听着你句句都在为那怪物说话啊!”有人阴阳怪气道。

    “我倒是想说,可人已经听不见了。”

    女子叹了声气自语:“不过是一张面皮,除了给人看无半点用处,却偏偏最是害人。”

    祁风收回视线落向声音的出处,可惜中间隔了屏风,远远的只透出一个浅浅的影子。

    女子说完那句后就不再出声,讲这故事的唏嘘了一阵便又继续方才的话头,将那“吃人的妖怪”如何在山上被人发现,尸体又是糜烂成何样讲的绘声绘色。

    听到最后祁风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心中竟说不出的悲凉。

    人也罢,妖也罢,都不过一条命,一旦逝去,便是永远。

    谁也不会知道河源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内心会是怎样,就像没有人能体会他是如何度过这十五年一样,忘记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他起身走出茶馆,突然发觉让他感觉沉闷的并非因为茶馆。

    这外头一样无风。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皮相亦如是。

    来往穿行的人谈笑自若,目光所及都是自己能看到的,可皮相下的心又有多少人能看见,会去在意,会去珍视?

    但愿那个叫河源的人来世能活得自在一些,疼惜自己,亦有人疼惜。

    “让一让啊,让一让!”

    祁风听见呼声,侧身避开从身后直冲向前的老汉。那人跑远了还不忘回身看两眼,脚下却一刻也未停歇。

    祁风正纳闷,眼前突然一晃整个人就被一股力拖拽进了一条巷子深处。

    待眼前的晕眩正要散去,身上就被人胡乱摸了一遍,他吓得猛地将人一把推开,结果自己连退了好几步才晃悠悠的站定。

    而被他推开的汉子没晃几下就被身边的俩人扶住,一胖一瘦各站一边,袖子撸的老高,个个瞪眼龇牙,一副把打劫挂在脸上的模样。

    带头的汉子捋了捋身前的褶皱,伸手指了指道:“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哥几个就不跟你动粗了,赶紧的,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祁风暗暗叫了声苦,怀里那十五文钱自己都还没捂热呢,喝茶花去一文,余下的钱还不知道要撑多久,居然还有人惦记他这点钱。

    “我没有。”他斩钉截铁的回了三个字拔腿就开跑。

    结果才跑了四步就又被人死死抓住,汉子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扭过身子,斥道:“没有?没有你跑什么!”

    一胖一瘦见状也纷纷上前,要搜他的身明抢。

    祁风皱眉,手脚并用朝那瘦子猛踢了一脚,挣扎之间系在腕上的黑缎被汉子不小心扯住。

    “别碰!”祁风急声喊道,可惜还是迟了。

    长缎在离开腕口的一瞬间就如一条黑蛇般疾风厉行,险些落在祁风脸上的拳头连人一起被它拦腰狠狠一抽震出数米远。

    一个接一个,沙包似的堆叠在一块,人还晕乎着就立刻像猎物一样被黑缎紧紧箍缠在一起,被勒得只翻白眼。

    “别伤他们性命!回来吧。”祁风出声制止,缠在三人喉间的黑缎才缓缓松了劲,乖乖的回到祁风的腕上。

    那三人脚着地浑身一软,喘了几口大气后相互连拖带拽的逃出巷子。

    祁风无奈的看了眼此刻系在腕上安分乖巧的黑缎,谁能想到就在方才这东西差点就要了那三人的命。

    好在人没事,钱也没丢。

    “这东西用来防身最是不错,棺爷待你可真好。”

    空无一人的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个女子,身着月白华服,怀中抱着一把青伞,笑盈盈的看着他。

    一双桃花眼,不喜自笑,可盯着人看时总觉得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心思。以及她身上自带的那份独属于天上的气息。

    跟着棺爷许久,见识了不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上头待久了散发的“富贵气”。

    他也形容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味道,莫名的弥漫在周围,包括在景芳阁前遇见的那位公子,他也闻见了。

    “怎么了,你不认得我吗?”女子一步步朝他走近,有些惊诧道。

    冲她这句话祁风又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后笃定的摇了摇头。

    女子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了,失落的叹气:“棺爷居然从未向你提起过我。”

    看这话语,她似乎与棺爷关系不错,想来应当是仙神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吧。

    “或许是提起过,我忘了吧。”祁风还在想赶紧寻个话岔开,就见她摸了摸脸自语。

    “不过也是,现在认不出也是正常的。”说完后脸上立刻一改阴霾,冲他笑了笑。

    原来神仙的脾气都如此古怪的吗……

    “仙神可是来寻棺爷的?他此刻在冥界,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去冥界了呀。”女子努了努嘴,似乎并意外,反倒笑盈盈的看着祁风道,“没关系,有你在就行。劳烦祁公子替我向棺爷传句话。就说他的老相好邀他在凤州一叙。”

    老相好……祁风眉峰微挑,为了不显失礼嘴角上扬的弧度被他极力压下。

    她想了想后又补充道:“若是他拒绝了,你就说,‘子衿会一直在那儿等他的,八千之约定不负君意。’。”

    八千之约……棺爷还真是真神不露相啊!

    “好,等棺爷回来,我会将此话带到。”祁风爽快的应下。

    虽说对他们神官而言,使个仙术传个话方便的很,但她既然开了口他也没必要相拒,总归只是带句话,帮的还是某人的老相好。

    “那就多谢你啦,哦,对了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是我此次送你的礼物。”女子掌心现出一个小锦袋,刺绣做工都很精致。

    “送我的?”

    女子也不等他接下就直接塞进他怀里道:“就是送你的,你一定会用得上的。给了就得收下,不许还回来啊,记得收好啊!”

    祁风只好将锦袋收好,结果连道谢的机会也被堵了回去。

    “千万别谢,你跟着棺爷,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气!”

    祁风失笑,看了看自己身上,居然没有一样能送的出手做回礼的,也就只有一个玉佩勉强算个物件,伸手正欲取下,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这地方闷的很,待久了忍不住想哭呢。”

    祁风抬眸看向她,而她抬首望着天。

    “一会儿要下雨了,这伞送给你。”女子将手中的青伞递给他。

    祁风抬头望了望,晴天碧日,不如说是用来遮阳更好些。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时身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空荡的巷口只飘来一句话:“我在凤州等你们哦~”

    茶馆里那几个说故事的尽了兴后纷纷走出门,可刚走了一段路就被当头淋了个湿透。

    原本热闹的街市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变得更加喧闹。

    慌忙躲避的身影,脚下肆意踏起的水花以及敲打在伞上雨点。

    一袭青衣,一把青伞,走过街市,穿过喧嚣,从雨中走来又消失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