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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其二)

    这样温柔的话语,多少有些不合时宜,肖不打算吃这一套,且不说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所设计的美人计。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明天开始就是六星祭,除了我和红林以为不会再有人能送您礼物了吧,所以、还请您收下这份心意……”

    “啰嗦——别老是在我的面前提起她!”

    哪怕是极地的永恒冻土都敌不过她那深似汪洋,带有期许的眼神,肖装作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礼物。

    “还有这个,希望你能帮忙传达一下。你就送到第四协会那边,然后打听一个叫做托雷纳的人,送到他的手上,拜托了师父大人!”

    同样包装精致的礼盒,大小和自己的那份差不了太多,一般人应该察觉不到,这一份的重量略微重了几许。

    “这是什么,不,我可不想答应你做这种事情。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逃避我的问题,你和安吉莉卡一样,所有事情都踹得明明白白的,但总是瞒着我们所有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稍微回答一下我的疑问吧,作为交换,我就替你送过去”

    看似是在讨价还价,实际上肖已经把手按在剑上,这是一副不容商榷的姿态。

    “啊拉~啊拉~我哪里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啊,师父大人您对我最好了,就从了我这一次吧!”

    希留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像是一只腹黑的小狸猫那样,卖起乖来,歪着脑袋向其招手,觉得这样就可以敷衍了事。

    “回答我,你究竟是我的希留耶,还是来自深渊的怪物?”

    银色的圈刃就停留在咫尺的距离,性命都岌岌可危了,逼问不了安吉莉卡,却可以逼问自己的徒弟,这也是希留耶第一次看到肖那如此冷峻的面庞,实在是太过于陌生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那一天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不知道……我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里,我当时都快哭出来了,可看到师父大人在边上照顾我的样子,想着没有比着更幸运的事了吧,然后一下子就安心下来了”

    “不是的,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你的力量,哪里来的?我知道这是被称作Saphroth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明白您的顾虑,安吉莉卡是不是这么说的,伤势恢复的越快,就越接近于它们呢?”

    “是的,她是这么说的,那又怎么样呢?”这也再一次印证了肖的猜想,希留耶果然和安吉莉卡主教一样,知晓着大部分人不知道的秘密,只是从来都不向他人透露。

    “不,没什么,您其实更在意自己身上的异变,对吧?”

    又被说中了,虽然希留耶还是在逃避正面的回答,但却一次次地抓住了肖内心的想法,主导了话语的方向。

    自从进入到废墟,又接触到不详之卵的浊液,身体上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一些异变。

    首先是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地超过了常人。其次便是这个结界,牢笼理论上只会对能力者产生影响,而自己最近几次的进入都会伴随着酩酊的醉意,是精神受到冲击的有力证明,而且和希留耶能力带来的体验全然不同,这才是令其不安的根本所在。

    “该怎么说呢?您相信神明,或者灵魂之类的说法吗?关于Saphroth能力的解释大致就是这么玄乎的东西,就像是RPG游戏里,每个玩家都有着不同的天赋与成长路线,而有些力量是与生俱来的,甚至可以称作命运,当然这仅仅只是最肤浅的比喻”

    “继续说下去吧”

    肖耐下心来,收起架势,平心静气地跽坐在边上。

    “人们搞错了一件事情,将所有的能力都归节到Saphroth的身上,实际上并不能这样简单地相提并论,毕竟它们根源不同。通常看到的能力,更多的是远离了干流,不断削弱过后的分支。越靠近本源,越是纯正的血统,所诞生的能力也会变得越强所谓的觉醒,也就是能力获取的方法,其实分很多种情况,具体的条件我也不得而知,我也只是继承了露歌家族的血脉,并唤醒了它的力量。有一点可以明确安吉莉卡她所拥有的能力,和我非常类似,都是接近本源的存在,或者正是本源的存在,她不像是世界贵族那样拥有高贵的血统,她持有的Saphroth更是闻所未闻的类型,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就连我也感到疑惑”

    冷然的话语,足以证明其中不参杂任何的谎言。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们理解为家族的守护神之类的东西呢?”

    “也许是吧,我们所持有的都是授血式的能力,通过继承的仪式,将力量传承到下一代,确保外人无法使用。尤其是我亲眼目睹之后更加确认了这一点,厄涅斯塔的炽阳,海尔什丽的魔匣,诺伊徳的罗盘,还有我们家族的黄金片翼,全部都是授血式的,费芙瑞尔的黑剑和因赛特斯大概是寄生式的。我只有亲眼见证之后才能完全确认对方能力的类型,唯独看不破安吉莉卡的来源”

    授血式,寄生式这才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原本的世界观被轻而易举地颠覆了,甚至已经靠近崩溃的边缘,想想也正常,非人的存在,自然得拥有非常的解释。

    既然肖鼓起勇气询问她,想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希留耶对Saphroth的认知程度远超了现今科技对它们剖析程度。

    “要说我们和其他能力者区别的话,那应该就像是馆宝级和国宝级之间的对比,同样是珍藏品亦有差距。一般来说的话,高等级的Saphroth都是依靠授血,血脉传承,这种对人类来讲最基本、最基础的方式进行就拿我们举个例子吧,露歌家族传承的黄金片翼,不仅仅只是普通的装饰,那是“终末之翼”的象征,也可以称作神乌大人,我们家族原本便是侍奉神明、主持祭祀、传达神谕的巫女(神姬),至少母亲大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说我的Saphroth某种程度上就是神乌大人,宿业的本源,但并不是那么温和的合作关系,先祖已经选择了背叛,窃取它一半的力量,它所渴求的灵魂就在这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家族中世世代代都只能生下女子,也是受到它的影响,在此之前它一直都保持着沉睡状态,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忽视它的力量,几年前我为了活下去误打误撞之下唤醒了它,现在我和它就像是命运的双生子,各自的半身,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原来是背负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吗,神代的力量,我也略有耳闻,毕竟是作为修行练气的剑士,这点见识都没有可配不上宗师的称号,超脱人理的存在,还真是有趣”

    肖只是苦笑着扭了扭脖子,淡然地接纳了她所说的一切,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慈爱仁厚的师长形象。

    “我能够劫难余生,应该也是拜他所赐,只是脑海中啸叫的声音越来越响,高涨的耳鸣,最后什么都听不见,直到最近才依稀辨认出悠扬的人声,正是因为师父大人的呼唤我才能重新恢复意识,希留耶感谢不尽!”

    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叩首叩拜。

    “言重了……免礼吧,我只是按命形事罢了,你没事就好”

    肖确认完眼前的少女,一边掩饰着自己,一边长舒了一口气。

    她正是自己挂念着的爱徒,一直都没有变,这样的端庄有礼,绝不可能是非人的怪物在一日之内所能模仿的,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散发着生者才具有的温热体香,在鼓起勇气,剥去疑云之后才得以重见的真相。

    “师父大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见谅……若是我真的成为了怪物,还希望能够被您杀死”

    金色眼瞳默默注视着肖,无色透明的声音里闪烁出绝望之中希冀,彷徨又空洞,向着希望与救赎伸出了手。

    “哼,那是当然了,傻徒弟,处理门下的余孽,正是为师的职责所在,不听话的徒弟就得打屁股哟!”

    不再是那一副威严的面孔,打破了相隔的缄默,肖看出了她的欲求,搂住她那稚气未脱的娇躯,怜爱地来回抚摸起希留耶的脑袋,在其怀里的希留耶也像小猫似的撒起娇,回归到往日那和睦温馨,能够治愈一切伤痛的师徒关系。

    失去所爱的彼此失去所爱的彼此,互相舔舐起伤口,成为宽慰对方的良药,谁又能责备这施以的温情呢,至少希留耶早已产生了“或许还能得救”的希冀,这份希望亦如同猛毒那样侵蚀着心智,只能不断地去期盼着从天而降的幸福。既然决定要违背真理,向其伸出援手,那便要将这愚钝的觉悟贯彻至终,渴求爱的怪物,永远得不到满足,片刻的温存,终究成不了灵丹妙药,只会令其步入扭曲的深渊,化作无止境罪业的始端。

    …………

    “您的Saphroth,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可以亲切地称呼它为“镜花水月”,和你一样温柔的存在,哎嘿嘿~好好利用的话一定能成为您的力量。诞生于神乌大人,作为直接衍生的嫡系,同样拥有接近本源的力量,简直就像是我和你一同孕育的孩子一样~”

    通过最简陋的接触,完成了不完整的授血仪式,暂时还处于胚胎的状态,正如同早产儿一般沉睡在温暖的摇篮。

    这也是希留耶第一次见到诞生中的Saphroth,从自己意志的半身之中分裂出去,不禁觉得它还有一些可爱的地方少女洋溢着幸福,依偎在肖的身旁,惬意地低语,就像是见到了梦寐以求之人的愉悦感,拥抱着娇态尽显的自己,挽起手,低声吟唱。

    这里是关押生者的地狱,亦是享受极乐的天堂,藏匿美人的雀台,无人可以惊扰这金靥的美梦。肖只是恪守本分,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含苞的花朵,不让任何人摘去。

    “师父大人真的是,因为这份率直才显得格外的有魅力,嘻嘻~怪不得红林姐会这么的倾心”

    “时候不早了,我再呆下去恐怕会被安吉莉卡大人怀疑,幽会就到此为止吧”这不过是奉公办事,肖不断地告诫自己,绝不能本末倒置,于是摆出了一副木纳的表情,实际上在接受赠礼的那一刻就已经逾矩了吧。

    “这样啊,希留耶明白了。师父大人,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对吧?”

    “…………”

    像公主大人一样,向着守护自己的骑士,不舍地献上最后一吻,最后缓缓松开了紧绕着他的纤弱手臂。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这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虚幻,沉浸在不切实际梦乡之中的少女,和背身逐渐远去的剑士,她以后也必须一直这样子渴求着或许再也不会降临的希望。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放任她不管,肖还没有残忍到剥夺她的希冀,也没有勇气替她抗下一切,只能默默地注视她,只能更加严苛地对待自己,这样才能夺回平静的日常。

    “之后我会把毕生所学的剑技,一笔一划地传授于你……”

    话音之下,无垢的白衣使者迈着沉重的步伐,远离了少女的视线,厚重的门扉再次闭合。

    希留耶仰着头,耐人寻味地咀嚼起他的话语,最后懵懵懂懂地两手一摊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