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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坠落(其一)

    冬意渐浓的罗姆威尔。

    隔着窗户观察那宛如南柯一梦般的乡间风景,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城区的居民来说有一种别样的新鲜感。

    她见识到了,原来电车上除了司机以外真的有售票员,这种只存在于上世纪的古老传闻中的职务,考虑到人工成本,他们应该早就被电子售票机给取代了才对。

    幻想的面纱,揭下之时,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是当她伸出手,把攥着的车票递出去,看着售票员裁下一个角作为记号的时候。

    明明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经历,却能像呼吸一样配合他检票工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令售票员感到诧异的是,居然有人会对废弃的票头感兴趣,他用着像是见到了新大陆的猴子一样眼神瞥了她一眼,觉察到自己的无礼之后,又立刻收敛了起来。

    她想留作纪念,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愿意给钱的话,也就不必多说了,毕竟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不是随时都能捡到的,能从城里人手中赚上一笔,想必他今天做梦多能笑醒,傻子的钱都没这么好赚,于是趁人不注意,细细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然后才把钱揣进腰包,

    “果然是香的啊——”

    他对自己这样子见钱眼开的行为一点都不感到羞耻,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票头都卖给她,可惜这个女人只要那一张,之后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进入下城区不久之后,冬季微寒的阳光,透过窗户,萧瑟的景象驶入眼中,开始的新鲜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千篇一律的困顿感,她有些看腻了。

    前几天的奔波,消磨了她的耐心。靠近窗台的最大好处,那当然是可以自由地控制窗帘啊。

    倚靠着窗边的阴影,意识下沉,身体被朦胧的睡意所俘获,微微晃动的电车,正是她理想的摇篮,没有人可以惊扰这冬日的美梦。

    她安静得无可挑剔,于是便成了这里最鲜明的风景,不禁令人浮想联翩。所有人都如履薄冰地穿行在车厢内,最低限度的吵闹都已经变成了一种罪孽,列车长和售票员也惊叹这巧为天工的景象,保持安静便成了这趟车上不成文的新规矩,哪怕它没有任何的惩罚措施。

    出门的时候她刻意地打扮得不那么显眼,不过都市人对朴素的定义似乎有些偏差。

    松弛的奶油色高领毛衣,黑色西装外套,米白色西装裤,再加上银色圆环首饰,是她日常穿搭的标准配置,对常人来说还是那么得遥不可及,没怎么化妆,也没穿戴特别贵重的珠宝,可能这就是这位上城出生的女士对朴素的“完美”诠释

    要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那应该要属那有如黑娟般漂亮又不带任何杂色的秀发,因为是混血,有着高挑的身材,五官却带上了东方女人所特有的柔美。

    该怎么形容呢?这一抹忧伤的风情,又被那犀利的眉毛切断,盘起的短鬓再次突显了异国风姿,锐利沉稳的眼眸中,又杂糅了不可知的愁绪。

    她的终点站是叫做莱尼康,和街道的名字一样,大抵是为了纪念某个人,或者它根本就没有意义。只有她一个人是在这儿下车的,只能看见孤零零的站台上,模糊地写着“莱尼”两个字,还是手写的,写得很潦草又东倒西歪的,有些不堪入目。

    这一片城不城,乡不乡的,周围连个商铺都看不见,简直就像是座孤岛,平常都很少有人会在这里下车路上没什么行人,两旁的路灯倒是克忠职守地肃立着。

    落后时代所以被抛弃的旧城区,都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深呼了一口气,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吊唁这里的萧瑟。只有在风中的时候,才能察觉自己的自由,生命亦如尘埃那般的渺小,冬季就应该和其他大小姐一样待在玻璃幕墙后边,做着永不休止的白日梦。

    离开温室之后,她有些不适应地微微咳嗽了两声,这样子的外出对她来说已经可以用冒险来形容了,无视了好友的劝谏独自一人前往,保险起见的话最好雇佣个执行人之类的会比较安全,只是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加上最近手头有些紧,这种需要按分钟收费的服务,想想能省还是省下来吧。

    更多的考虑大概是不熟悉他们这一行业吧,即便知道执行人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认识的,有行业黑幕什么的也不一定,还有要是遇到危险,他们跑得比自己还快该怎么办呢?

    当然这只是她杞人忧天的担心,说到底人只能在已知的范畴活着啊,不能在不曾知晓的领域内捡到便宜,去接触未知注定是不会有好结局的。她同样是这么认为的,主动约见执行人之后,哪怕是最低限度的交流,自己所向往的平凡日常,就会发生倾斜,斜向不可颠覆的未知。

    没错,对她来说,执行人就和报导中的怪物(Saphroth)没什么两样,神秘而又魔幻,就好像他们是一种新的生物,已经不属于人类了一样。

    “要是他不是执行人就好了,明明是那么好的男人……”

    想到他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不符合年龄,只属于思春期少女的娇羞。

    “真冷、”

    她那弱不禁风的娇弱身躯在街道上中打了个寒颤,

    “阿——嚏、”

    耐不住风寒的鼻尖早已泛红,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捂住了口鼻,发出这样的声音对于居住在上城中的大小姐来说当然是一种失态这么说吧下城区的寒冷确实出乎意料,她有些认命似的耸耸肩,然后低声抱怨了几句,不枉她特意准备了一条羊绒围巾,所有人都觉得浅色系会更加符合她的气质,现在这条大红色围巾,有些老气,也许是因为人的缘故,整体看上去倒也不赖,至少不会有人去置疑她的品味。

    道路没什么行人,更没有什么车辆,要是细心一些的话便能留意到泥泞的车辙,前几天下过雨吧,她并没有多加思考其中的“合理性”,裹紧衣服继续沿着道路埋头前进。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她有些戒备地回过头去,那么一瞬她有些期待,眼角中闪过青色的景象,但是并没有出现恐怖电影中的可疑人物,原来是和平时一样的错觉。

    想了想那应该是自己出现视觉疲劳了吧,要是一直看着红色,视线一转就会看到作为互补色的青色,很快视觉便恢复了,那些都不过是自己的脚步声,不切实际的幻想,果然还是太过神经质了。

    “可惜……”

    期待落空之后,她有些不快地小叹一声,然后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聆听自己的呼吸,自我陶醉般地赶起路来。

    迈着快节奏地小步伐,手指也跟着打出欢快的节拍,她一定是想起不久前练习的小提琴独奏。

    与林中鸟雀相伴,清悦明亮的旋律在指尖悦动,那是阳光明媚的春日物语,小提琴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云雀》,遗憾的是缺少了钢琴的伴奏。

    罗姆威尔的首席小提琴手——以什迦娜•法尔涅滋,追随心中的春意,踮起脚尖献上美妙绝伦的华尔兹舞步,街道也被这满园的春色所渲染,她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天使们一定会协唱着圣洁之歌,欢笑着递给她前往天堂的直通票……